第二百八十五章驚世智慧再顯威

血海老魔目光癲狂,陽神大修士的氣息完全釋放,強大的威壓,帶着無以計數的混亂念頭驟然席捲這裡。

大部分的年輕修士只是一個照面,便立撲在地。

到了這等層次的魔道大修士,每一個念頭,每一種情緒都化爲了陰魔,肉身修成本命神魔,不知經過有相到無相,有形到無質多少次祭煉,最終成就某種不死特徵。

燕殊背後的劍匣之中,一聲劍鳴,斬卻空中九成的陰魔,心中劍意外合本命飛劍直指血海老魔。

寧青宸反手握住太陰神刀,冰魄寒光刀氣順着情絲,將那上天入地潛入人心的無數陰魔統統鎖定,魔道最爲詭異,隱蔽的魔頭亦逃不過斬情刀意直指人心,宛若命運高懸的一刀。

血海老魔卻毫無畏懼,目光中幾近瘋狂。

他看着兩人笑道:“小輩,你們二人聯手,確實有極大的可能斬了我!但可能永遠是可能,我魔道便是要在不可能中創造可能,所以,要不要賭一場?”

燕殊劍心鎖定老魔本體,心中不斷積蓄着劍氣,將所有雜念斬卻,磨礪一股鋒銳。

血海老魔卻最知道如何化解這種劍仙的殺意。

他只是冷冷道:“你師妹一刀,大概可以斬卻我在所有人心中種下的魔頭,若是魔識宗的老魔大概還有幾分把握贏一手,但我血海並非專修魔識的道統,所以我八九成是躲不過這一刀。”

“但你一劍決然斬不了本尊的本命神魔!”

“我雖然未能完全證就不死,可小輩……本尊的本命神魔由十方神魔而成,由有相入無相,由無相返歸有相,已經如此七次!早已經有了一絲不死不滅的特徵……你雖然劍道驚人,但也絕不可能一劍殺了我!”

“而本尊只要有一個機會出手,這裡的人便會死上五層,若是你給本尊出手三次的機會,這裡九成的人都活不下來!”

靈恭聞言,連忙站起來,來到兩方中間,看着血海老魔道:“老祖這又是何必?要從幽冥返回陽世,我們這也是勉強商量一個辦法來,若是老祖不許,可自行其是,我等並沒有逼迫老祖的意思。”

林明修冷笑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得罪了本道的魔君大能,留他一個人就是十死無生之局。而我們中間,卻有人能壞了那位大能的算計,故而他死皮賴臉也要跟着,乃是打算綁架我們,來護得他一個人的安全!”

燕殊斬卻種種雜念,心中只有一念——殺不殺?

但便是心中劍意磨礪的鋒銳無匹的劍仙,亦有劍在匣中遲鈍之時。

劍仙並非是無敵之路,大部分過剛易折,真正堅信自己的劍能斬斷一切的,早就折在了路上。留下的便是知可爲,知不可爲,面對自己本心選擇之時,又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絕代人物。

但就算是這般絕代人物,死的反而比那些談笑之間將自己的尊嚴,面子,原則踐踏在腳下,除了心中最根本的執念,其他一切都可以爲生存讓路的魔頭來的多得多!

雙方對峙之間,寧青宸的太陰神刀在老魔繁複的情絲之中,鎖定了那種極度的恐懼,甚至將這種恐懼化爲刀光,只等燕殊下定決心出手,便將從老魔心中斬出一刀,將其重創。

但燕殊卻敏銳察覺,老魔並非是降服不住自己的心性,反倒是在有意放縱自己的恐懼、瘋狂。

這亦是一種魔道大法,乃是放縱心中魔頭,將自身化爲其中最瘋狂,最不可思議的大魔,以魔馭魔,劍走偏鋒,極爲極端,要在微小的可能中創造出最不可能的魔性。

“我這一劍,出盡全力,亦斬不了他!”

“劍仙並非絕不妥協,此事也並沒有達到我的底線,但他這般一步一步試探,便是要在我底線之前,奪得最大的話語權。不走血海算不得什麼,但若讓他這樣一步一步下去,我必然會失去主動。那時再出劍,只怕已經遲了!”

“此魔雖有分寸,並不想妄與我們翻臉,但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到了那一刻,他還有選擇嗎?”

燕殊如此已然下定了決心,絕不妥協。

但老魔頭亦隱隱化身鎮獄魔龍象,巨大的象身魔神化爲無相,隱隱籠罩這片空間。

燕殊出劍,護住自己,護住寧師妹還有七分把握,但要護住所有人,乃至只是讓其中五成的人活下來,那就一分把握也沒有了。

劍心久久不發,終究有了一絲遲鈍。

“爲什麼不問一問無敵的魔道智慧呢?”

一個念頭浮起。

燕殊心中顆顆摩尼珠轉動,一個個將老魔頭害死的魔法浮上心頭,什麼藉助身後的血海,以魔制魔,用大魔驅小魔,利用那尊魔君的手段,弄死血海老魔。

甚至就連完整的天魔化血神刀的刀意,亦是浮現出來。

讓他劍中藏刀,先斬出一劍,等到血海老魔憑着受到重創,也要打出半招,覆滅那些道門弟子的時候,再反手以無邊血海施展天魔化血神刀。

到時候,老魔的表情一定死得非常精彩。

但燕殊將這些雜念一一以無上劍心斬去,這固然是極高深的鬥法智慧,但燕殊亦知,那位血海魔君是他無論如何都把握不住的存在,握不住的劍必會反噬。

他絕不可能將太阿倒持,遞給這麼危險的人物手上。

“錢師弟的智慧,這也不行啊!”

燕殊剛剛升起這麼一念,統率所有的根源智慧就告訴他。

“把書給他!”

燕殊心中諸多雜念驟然一空,劍心斬下,這個念頭卻如附骨之疽,怎麼也斬不掉。

劍匣之中,劍鳴低沉,漸漸收攏。

看到燕殊的神情緩和下來,血海老魔也是鬆了一口氣,他只是想活着!但他的意識依然保持在最敏銳,最緊繃的狀態,就連那一瞬間的鬆弛,也是一種僞裝。

燕殊轉身回到青牛身旁,從牛背上的行囊裡拿出那本黑皮道書。

扔給了血海老魔……

這一劍倒是真正出乎了血海老魔的預料,他甚至連燕殊突然請他得罪那位大能出手,都有所準備,但突然扔給他一本書?這是什麼意思……

老魔警惕的翻開書,隨即就被那無法理解,極度混亂,充滿魔性的古怪文字衝擊。

此時道門,散修都極度緊張。

就連魔道真傳們心中也翻轉着幾百種惡毒複雜的心思,將人心的大恐怖,駕馭於心。

這些人都是在人間蒐羅了不知多少鬼蜮算計,惡毒心思,陰險狡詐的智慧,統統煉成魔頭,修成一門叫做《萬般算計化心毒》的魔道法術。

其中佼佼者,幾乎將心計化爲了某種神通。

但無論何等的陰險狡詐,陰謀算計,都沒有算到燕殊突然扔出一本書給老魔的那一幕。

“這本書是什麼?”

“莫非這是少清預備的壓箱底手段?”

“書中藏有暗算?”

就連寧青宸也懵了一下:“燕師兄怎麼把錢師兄的日記扔出來了?”

這種出乎意料的舉動讓局勢驟然一滯,所有人都在等着老魔的反應,他們看到老魔頭翻開那本道書,瞳孔瞬間就放大了,那不斷從老魔心中走出的陰魔,盡數凝固。

隨即老魔的表情開始扭曲,他的一隻眼珠子往上頂,開始順時針旋轉,一隻眼珠子卻往下看,看向自己的鼻尖,然後逆時針旋轉。

兩顆向着相反方向旋轉的眼珠,彷彿兩個漩渦,將整張臉都扭曲了。

那張臉的肌肉,臉皮……甚至鼻子,嘴巴都開始扭轉,彷彿要被吸入眼眶那兩個大洞中,隨即,他的四肢,軀幹也開始手舞足蹈,像是骨折了一般的癲狂舞蹈。

“我悟了!”

“我悟了!”

老魔突然哈哈大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癲狂欣喜,那種無比真摯的笑聲,卻讓最惡毒的魔頭也心底發寒。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一切都是假的,但一切又都是真的,魔祖又如何,血海九幽又如何?真魔之道就在其中!我悟了啊!我悟了啊……”

血海老魔像孩子一般雀躍起來,天真的跳着步子。

此刻,所有人都把驚恐的目光投向了燕殊。

只覺得這位少清劍仙的手段,着實已經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就連血海九幽的真傳魔子,都在心中反思:“究竟他是魔頭,還是我是魔頭?”

“他比較像一點!”

他們心中的本命神魔如此回答。

兜率宮的靈恭,神霄派的林明修,乃至於王龍象都如重新認識燕殊一般,眉頭緊鎖,看着燕殊。

林明修心道:“少清劍派坐鎮海外,據說和魔道廝殺頗爲積累,歷代少清真傳降妖除魔不在人後,偶得一制魔之法,並不奇怪。絕不可能是燕師兄入了魔,絕不可能……吧?”

王龍象則反思己身劍道:“我早已悟得,言辭亦可爲劍,算計亦可爲劍,行走坐臥,種種行事無不可爲劍,但這位道友的劍術,我怎麼有些看不懂?”

“莫非這就是從不可思議處出劍的魔道劍術嗎?”

“我殺過幾個魔頭,無非也就是變化爲我的親人好友暗中出劍,亦或是將某些惡意,放入我家長輩心中,尋得時機突然出劍,或者因果糾纏,從我不好應對處出劍而已,這些劍法我都一一破去。”

“但此劍,如何破呢?”

血海老魔一頁一頁翻閱那本道書,目光已經由癲狂化爲狂熱,他彷彿逐字逐句從書中見到了某種真理一般,而整個人的形象,已經化爲一種扭曲的太極。

他的兩隻眼睛是陰陽魚眼,手腳肢體猶如陰陽魚一般扭曲旋轉。

密密麻麻的其他器官,從陰陽魚中長出來,數十根手指在太極球上蠕動,不計其數的眼睛,從不同的地方睜開,閉合。

無數個聲音從太極圖中幽幽嘆息,感嘆道:“只恨見這大道盡頭太晚!”

“只恨無緣早點見得此書!”

“原來如此,我已經徹底清醒,世間衆生都在沉溺於這一場大夢,一種混亂中,可憐,可悲,我竟然曾經畏懼這種事,僅此而已嗎?”

“我悟了!”

太極圖驟然旋轉,化爲一團血球,然後血海老魔從中走出,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除去眼球上時不時長出的幾根觸手,儼然已經恢復正常了。

他張開口,裡面有一千條舌頭髮出極度複雜的一聲魔音,就叫這滿地的道門真傳捂住耳朵,魔道弟子更是渾身魔頭躁動。

血海老魔幾次開口,都微微遲疑,最後那一根根舌頭,觸手終於收回腹中,恢復了正常人的口舌,清晰道:“吾……我已知前非,能入血海,乃是大自在、大歡喜!願隨衆人,往血海一行。”

這時候,猶疑的便是其他人了。

林明修尷尬的朝着燕殊看去——他們是真不想和現在的血海老魔一起進入血海啊!

之前只是危險,現在已經是恐怖了!

燕殊其實也有點沒把握,屬實是因爲他腦子裡的驚世智慧過於邪門的緣故了!

原來是這樣解決的嗎?

燕殊的本心總是如此後知後覺。

但出於自己的智慧,咬着牙也勉強信了的心理,他張了張口,道:“多半無事,都已經至此,去就去吧!”

這時候,就連寧青宸都投來不太信任的目光了。

她感應着老魔的種種情絲,發現他此刻有一種由衷的欣喜和嬰兒般的純真,種種真摯的感情絕無虛假的充斥着他的內心,其情絲纏繞,魔頭匯聚的內心,居然有一種坦然的平靜。

而且他的魔軀,此刻正在發生着某種激烈的蛻變,這也是他一時間控制不好身軀的原因。

這下真的是,朝聞道,兮可不死了!

血海老魔恭敬的奉回道書,當場給燕師兄磕了一個,感嘆道:“多謝道兄贈我道書,可惜我資質拙劣,其中精髓竟不能領悟萬一!只在《血海篇》中,領悟了一二血海魔祖博大慈愛,容納衆生之慈悲,才知道自己的種種心思如何可笑,竟不懂魔祖的真心。”

“禮讚無上血海祖師!”

在場唯一修成金身的正宗和尚竺曇摩,聽聞此言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就如同看到佛門二祖大啖活人,讚歎人肉鮮美,然後轉頭說講佛法,吐出一個個重新拼湊起來的活人,他們罪孽盡去,惡根感化,一個個得了無上的清淨自在歡喜。

有一種深合佛法,偏偏又極度魔性的感覺。

大抵是,佛祖也明悟自己未嘗沒有吃過人,然後由此噁心萌發正法,度化世人的感覺。

竺曇摩只能捂住耳朵,那血海老魔此刻一言一行,他的種種蛻變,都蘊藏着一種至高的佛法,一種度化惡人的極高境界,但他修爲不到,一聽就錯,一想就偏,再聽下去遲早入魔,還不自知。

血海老魔興高采烈,持着無上血海印,在那裡禮拜血海,心中的血海隨着眼中的無邊血海一併滌盪。

兜率宮的修士們升起丹爐,先煉了一爐二轉還魂丹,去了其中牽引魂魄的部分,加重和陽和之氣,煉成了一種讓肉身不死,可以從腐化僵硬中活化的丹藥。

然後又有耳道神畫了九陰地龍的真形,由靈恭參悟了,在那裡品嚐地龍涎,想要推衍出避生死的油膏。

小魚也在一旁不時插嘴,將香道通幽冥生死的種種概念,添補其中,完善藥方。

很快顆顆赤紅色的丹藥散發着陽和之氣出爐。

白色的油膏也煉製了一罐,那油膏散發香味,乃是極爲上乘的避死香,亦是對昔年聚窟州返魂香的模仿,靈恭首先將油膏塗滿全身,來到血海邊,鼓起勇氣,將一隻腳踏入血海。

那血水居然真的被他的皮膚滑開,種種生死不能落於其上。

“此丹居然能延生避死!”

一位兜率宮的弟子忍不住道:“這可是上層的延壽之丹啊!若是拿到外面去,只怕數十真符也值得,就是主材太過珍貴,除了這裡的這些,不知還能從哪裡找到元神級數的九陰地龍涎!”

靈恭冷聲道:“此丹後患極大,只能避死,並不能延生,壽元耗盡後固然可以避免墜入幽冥,但本質已經改變,如此拖延死亡,只會化爲壽魔!遺害無窮!並非我丹道延壽正法!”

“但這種神妙之效,着實驚人。莫非這九陰地龍亦是不死神丹之中的一位輔藥?”

一名弟子好奇道。

但靈恭用最嚴厲的眼神把他接下來的話逼了回去,但大家已經聽到了這句話,都默默將此言記住。

不死神藥,乃是和九轉金丹一般的丹道至高成就。

其中一味可能的輔藥,價值也幾乎無量,九陰地龍多少年來沒有人碰見過,此時能取得其涎,分析出一二藥性,這種底蘊,記載,異日在真正要煉製不死神藥的時候,可能是一種絕大的幸運。

放在兜率宮中,乃是真傳都等閒接觸不到的隱秘。

靈恭此番就算再無所獲,只要將這避死油膏和地龍涎帶回宗門,亦是一樁潑天大功。

豈料會有人如此不知輕重,將心裡的猜測說出來。

所有人中,唯有耳道神不以爲意。

只有它最開始收取了大半的地龍涎,是準備用於合墨,日後畫畫用的,而且這小東西消息最爲靈通,錢晨跟巫道的大能論道的時候,也把它帶在身邊。

那真正煉成過不死神藥的靈山十巫與太上丹道傳人論道,它什麼沒聽過啊?

此番衆人準備完畢,寧青宸和其他道統都將太陰銀魄祭煉成太陰至寶,映照陽世的太陰,鎖定道路。

又將太陽金精煉製成飛遁法器,有金車、金船、金梭,以此橫渡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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