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悄悄在寧青宸耳邊道:“師妹,你要不要把趕山鞭亮一亮?”
寧青宸頓時嚇得瞪大了眼睛,看着燕殊。
燕殊被她看的有幾分不好意思,只得燦燦道:“沒什麼,我就想看看師弟能有多壞!”
“萬一他又看上了玉家的東西呢?”
寧青宸責怪的眼神叫燕殊一陣不好意思,彷彿他也和錢師弟一樣頑皮了……
“師兄若想亮給他們看,自可去得!何必來問我。”寧青宸一把將趕山鞭塞進了燕殊的手中,笑道:“師兄以爲我是貪圖人家的東西麼?非是錢師弟,將這髒物算計給我……”
燕殊拎了拎趕山鞭,漸漸感覺趁手,便攏在袖子裡,看着玉長生和竺曇摩如何交涉。
玉長生矜立玉京山,俯視竺曇摩卻也察覺了他氣息晦澀,手中金鉢黯淡,心下一轉,突然顧忌起還未趕到的佛門律宗來,又瞥了一眼坐鎮冰井臺的曹皇叔,突然開口笑道:“小兒遭難,本怨不得其他人!但族中重寶失落,玉某實在是焦心至極,一意要給族中一個交代。”
“月支菩薩若是願給他們做保,不如上來一敘!”
竺曇摩面露慈悲之色,實在不忍心玉家作死,他想了想,覺得這事實在沒法應付過去。
而玉家若是不甘休,連累了曹皇叔以及北魏的諸人,他於心不忍。
便張口要答應下來。
但這時候血海老魔卻打斷了他,摳着鼻孔,道:“你說是你族中重寶,就是你族中重寶啊?”
“趕山鞭在仙秦之手的時候,倒是無人不知,但如何落在你玉家的手裡,卻難以說道了!只怕也是殺人滅口,劫掠而來的髒物。如此大大咧咧自詡爲族中重寶,我魔道看不慣!”
“畢竟……”
老魔一拍桌子:“我魔道看上的東西,他奶奶的就要搶到手!”
“就算是你家傳的,三媒六聘來的,乃至是你親生的也是一樣。靈寶無主,有德者居之……憑什麼你玉家搶得,我魔道搶不得?”
玉長生面帶冷意,道:“趕山鞭乃是我玉家圍剿仙秦不法,天庭賜之,有何來歷不光明之處?誰敢搶?”
老魔頭咧嘴笑道:“那就要看咱們地仙界的同道,認得是天庭還是仙秦了?”
“天庭乃受命元始,統御諸天!自是萬界正統,大道居之……老魔,你敢反天?”
“哈哈哈……我血海九幽的同道,乾的就是反天的買賣。”
老魔修成不死魔軀後,就一直想要找一個軟一些,但又有些名頭的元神試一試,捏一捏元神的柿子,揚一揚他血嵥道人的名聲。
免得旁人還是那個血海道的老魔,老魔頭,魔頭這般的稱呼。
如今他看上了玉長生,正要試一試他元神的手段。
爲此,老魔不惜拉上了竺曇摩,爲的就是緊急關頭能借用他手中的金鉢靈寶。
他算是看出來了,竺曇摩着實是看上他了,這些佛門禿驢就跟牛皮膠一樣,扯扯不下,沾了就擺脫不得,還不如藉此給自己謀一兩分好處。
而且他得罪了血海道里的大人物,若是必要關頭,倒也不是不可以去佛門那裡避一避風頭。
玉長生也是心念一轉,邀請老魔道:“既然你這魔頭如此猖獗不遜,想要試一試我的手段,自可去那不死樹下領教!月支菩薩可要一併前去?”
竺曇摩有些擔心的看了看這裡,還是雙掌合十道:“老衲便隨二位去調解一番!”
三人升起遁光,直往不死樹下落去。
玉長生道法施展開來一席玉光瀰漫,漸漸籠罩了千里,內中玉光翻滾,乃是凝練到了極致的一種仙光,神異無比。
而老魔那邊就太過熟悉了,搖身一變,魔軀暴漲千丈,高亢的象鳴響起,黑山鎮壓着地獄,無窮法力包裹圖騰柱,將數百里的玉光一擊粉碎。
還有竺曇摩手中金鉢放出一片淨土,居中調解。
燕殊看的分明,老魔頭出去的時候,給自己傳遞了一個充滿殺意的眼神。當即心中不滿,這老魔頭是什麼意思?
自己堂堂少清真傳,難道要和他同流合污,趁機滅口?
就在燕殊還以爲冰井臺容易待的時候,就見玉家的一個老人飛身落在了冰井臺上,掃視一眼,氣勢咄咄逼人。
曹皇叔在一邊討好道:“來者都是客,這裡所坐的都是各家的年輕俊彥,若是長老有意,也可把玉京山的年輕一輩喚來,讓他們年輕人一起鬧去。我們老一輩的,在旁笑觀便是!”
玉家的長老只是冷冷道:“年輕一輩的俊彥?吾家凌霄纔是真俊彥,年紀輕輕便丹成一品,得上界老祖以凌霄殿賜名!”
“這是多大的造化?”
“如今他卻不明不白被人害死!縱然是這些人的師門長輩來了,亦要給玉京山一個交代。若是貪圖我家至寶,沒下了趕山鞭,就是你家老祖也要親上玉京山給我們一個交代。天庭在上,由不得爾等不敬……”
徐道覆淡淡道:“我只曉得道門三位祖師,元始大天尊在上,不知道什麼天庭玉皇。”
燕殊也笑道:“我少清亦不知道什麼是天庭法度,縱容彼輩的法度嗎?”
魔識宗的一位真傳也冷笑道:“九幽道沒聽說過天庭,不如你們找九幽魔祖問問?魔祖慣愛提拔後輩,你去問問,必不吝於解答。”
“哼!小輩狂妄!”
玉家的陽神真人揮手便是一道雷光,冰井臺上雲樓顫動,四十六層的禁制便要被那雷一擊破碎,叫所有人墜下樓來。
劍光一閃,燕殊劍氣如絲,繞過雲樓之中的桌椅板凳,種種劍氣之下脆弱不堪之物,盡數繚繞,劍光只貫穿了那道雷光,其中劍絲纏繞,將其泯滅。
而徐道覆卻張手打出五色玄光,將樓宇牢牢護住。
這些道門弟子外表謙和,便是凡人婦孺也能低頭說話,但遇着了那些鼻孔朝天之輩,卻也只會比他們更桀驁。
“小輩!”玉家陽神冷聲道:“本來只是想盤問你們一番,如此一看,心中有鬼,卻是不得不拿下了!”
“夠了!”
曹家的皇叔大怒,拂袖冷冷道:“幾位雖是貴客,但也不能把我曹家當成豬狗一般無視,玉長老,麻煩你先出去,等玉族長回來了,再說其他!”
…………
不遠處的玉京山上,一位兩鬢斑白,身穿裘袍的老者對身邊蒼頭老者問道:“那些都是道門、佛門的真傳,老二如此逼迫,惹得他們不滿,異日只怕會影響我玉京山與道門、佛門的關係啊!”
老者冷笑道:“我讓老二去,便是沒想讓他們活着!”
裘袍老者大驚道:“老大,你這麼做要陷我玉京山於不義不成?這麼多各派真傳,若是都死在咱們手上……”
“那又能奈我如何?”
“玉京山半在天外!便是元神真仙等閒也尋不到,而且,先祖受辱,我等若是就這麼袖手旁觀,那纔是滔天大禍!區區幾個真傳弟子,難道還能放任他們出去,傳揚先祖的醜事嗎?”
在場的玉家人具是神色一沉,他們還真不怕招惹地仙界的人。
但若是天庭之中,他們背後的那尊大人物盛怒。
那纔是死無葬身之地!
“大兄所言極是,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放走!我觀族長離去之前,應該也有此意……就算不能盡數殺了他們,也要讓他們知道好歹。天庭道君之尊,可不是他們能冒犯的!”
“冒犯者死!”
還有玉家的老叟出主意道:“我觀那曹氏是個知進退的,可他若挨不過面子,要與我們爲難,如今家主不在,卻是有些難礙。”
“不如把他們騙到山上來,突施辣手!”
玉家的大長老點了點頭,擡手拋出一件東西,道:“這幾人中,少清那羣劍瘋子向來頑固不化,你把這個送給老二,先把他誘上來。”
“然後兜率宮不要輕易得罪,殺了少清的雞,敬給他們看看;孫恩亦是冢中枯骨,天庭不說,道門之中也對他承襲太平道黃天道統之事極爲不滿,自顧不暇,他的弟子也不要放過。”
“廣寒宮?”
他面露冷笑:“女流而已,盡誅無妨;北極大光明宮亦是旁門,佛門又有求於天庭,魔頭者自當盡誅,這些人中就沒有我玉家惹不起的。”
玉家大長老看着那些各派真傳,嘴角流露出一絲骨子裡的深寒,道:“他們不是說親眼所見,先祖被狗咬死了嗎?”
“用這件法寶,將他們的神魂攝來,!”
“異日尋得一窩小犬,抹去元靈,將他們神魂盡數送進去,然後以此爲祭,告慰先祖!這狗雖不是三牲,但也是正祭。一羣自命不凡之輩,永世爲畜,當是能讓老祖出一口氣了!”
玉家大長老將一枚萬魂鈴拋給了三長老,那邊玉家二長老已經拿出剛剛遣人送過來的那物。
“少清小子,你可識得此物?”
玉家二長老送上一枚斷裂的玉釵。
燕殊神情凝重,雙手接過,看着熟悉的玉釵,他閉上了眼睛,感氣觀心,見心中劍光,久久纔開口道:“不知我這位師妹,現在何處?”
玉家二長老冷笑道:“你們少清弟子,求人便都是這番態度嗎?”
燕殊按耐住殺意,一字一句道:“請……長老告知,燕某的這位師妹,如今在何處?”
玉家二長老這才露出一絲笑意,他故意遲鈍了幾分,卻沒看到燕殊的焦急,依舊是眸光深邃如海,這才冷冷道:“若想知道,便上來玉京山行過禮儀告罪。如此這般無禮,又豈是求人的模樣?”
說罷,轉身便走。
燕殊深呼吸幾口氣,捏了袖中的趕山鞭,對寧青宸道:“師妹且先等我!”
寧青宸卻搖搖頭:“我在少清結丹數載,與應師妹亦是相熟,我和師兄一起去罷!”
林明修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突然抱拳道:“燕師兄此去,大可無所顧忌,神霄派必與師兄同進同退!”
靈恭也捏太極印,凝重點頭:“兜率宮亦如是。”
將青牛系在山下。
燕殊與寧青宸並肩登上玉京山,他遠遠就看見山上氣機不善,心中只是冷笑:好在自己心中,也並無半分善意。
少清行俠仗義那麼多年,卻是讓人忘了——劍修,亦是殺胚!
燕殊一馬當先,行至山頂,看見玉家三位長老並肩而立,高高在上。
玉京山的氣機籠罩之下,如神只一般,氣勢朝着兩人橫壓而去,針對寧青宸更甚,似乎非要讓她跪下來不可。
玉京山的禁制更是暗暗發動,削去他們的修爲道行。
老牛口中銜着那枚殘破石盤,背上耳道神悠閒作畫,牛耳蒲扇,心中興奮之意盡顯。
“打起來,打起來……殺他個血流成河!”
“玉京山有我老牛在,六道輪迴大陣鎮壓一切,區區一個沒有元神主持的玉京山而已,能耐得什麼?”
耳道神也猛揮自己豆芽般的小拳,咿咿呀呀之聲,帶着不嫌事大的兇狠,奶兇奶兇的。
玉京三老眼見燕殊上門拜山,還帶了一個女子,也是心下不屑,二長老笑道:“屆時我們當着他的面,砍掉那女子的頭顱,不知他會有多驚訝?”
“拘了魂問問就是……”
大長老面色如常,衣帶當風,帶着平日裡淡淡的‘仙氣’。
三長老一聲悶哼:“少清弟子平日裡眼高於頂,卻不知少清多年來鎮守建木底下那條九幽裂隙,萬古魔劫在即,他們在我等算計之中,已經是一步死棋!”
“再動彈不得,還想有往日的威風?”
“大劫之中,種種勢力相互牽扯,縱有千般厲害,困在局中也絲毫動彈不得。唯有我玉家,早早的脫身出來,卻一直是守在邊角的那一子,只等待地仙界的反天狂徒!”
“今日,便叫他們領會天威不可測!”
燕殊一步一步,走上了玉京山之巔,面對着高高在上俯視自己的玉家三老。
只是擡了擡手,不卑不亢道:“敢問諸位……”
他擡起了頭,明眸堅定如劍:“我少清弟子何在?”
“無禮!”
玉家二長老依舊白髮飄揚,喝道:“我已經教訓過你一回,卻還是如此無禮,你少清教出來的,便是這般不知禮數之輩嗎?”
燕殊一步踏上玉京山巔的大殿臺階,絲毫不停,一應禁制彷彿水遇游魚,從他身邊滑過。
玉家大長老眉頭微皺,感覺有些不對,當即好言道:“燕師侄休要召集,此道釵也是我等無意拾得,知道燕師侄心繫同門,故而來打個招呼。如此,不過是爲了問問我家重寶遺失何處?”
“爲何師侄兒如此莽撞?”
燕殊已經來到了他們三步之前,高舉殿上的三人眼神或是疑惑,或是猖狂,或是蔑視的看着自己,燕殊心中並無波動,便是連同門生死難測的憤怒,都被心劍斬卻了。
這一刻他心中只有冷靜到了極點的——殺意!
“諸位問的趕山鞭……”
三人目不轉睛,盯着燕殊,卻見他擡起袖子,對着玉家大長老袖袍一揮,流雲飛袖翻滾之下,一道混鐵青光攜帶無窮山影壓縮在了一道黑光之中。
以運劍之法,剛剛擡手鞭光便已經及體,玉京山皆是一顫。三人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靈光爆打而至,大長老的頭顱整個炸成血花,其中陽神亦被那道鞭光活活抽爆。
曹皇叔遠遠看到,玉京山上,一團靈光炸開……
他悚然倒吸一口涼氣:“狠人啊!”
與此同時,寧青宸斬情刀光頓起,冰魄神刀透徹無比,宛若冰清玉潔的神光,只是一晃,便已經劈到了眼前。
隨即刀光從天意,從心中,從種種情絲落下,直鎖定了神魂的本源。
二長老才微微張口,頭顱便掉落在地,凍成一團,摔了個粉碎。
其中陽神,早已經被斬情刀光滅去……
唯一能反應過來的三長老祭起萬魂鈴,種種蕩魂天音朝着兩人而去,玉京山的仙光向他匯聚,凝聚在他身上,裹着他飛快退入殿中,一重重的禁制落下。
他披頭散髮,目中已然瘋狂,卻是到了此時還沒明白,這區區少清真傳,爲何敢如此大膽!
燕殊卻沒有管他,而是提着鐵鞭,對着玉家三老身邊的年輕玉家子弟一個一個的敲去,往往只是一鞭就敲死一個。
年輕的玉家修士,奮力祭起法寶。
卻被趕山鞭直接破開,朝着腦門上一翹,便頓時四肢挺直,栽倒在地,神魂都破碎了!
“爺爺!爺爺……”
寧青宸的刀光如練,只是一橫,便把敢圍上來的玉家人統統攔腰斬斷,他們一分爲二的魂魄被冰魄神光冰封,居然還在地上亂爬,卻似某種不知死的厲鬼一般。
有人敲打着殿門,大聲急呼。
殿內的三長老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懷疑自我之中,透過殿門,隱隱看到有人用頭在不停撞門。
很快呼喚的聲音便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不停撞門的影子,拖着空蕩蕩的下半身……
玉家三長老幾近瘋狂,躲在大殿的最深處,喃喃道:“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燕殊轉頭看了一眼,寧青宸太陰神刀利落,廣寒仙子之名並非輕易,便知道師妹是個靠譜的,隻身走向後山。
路上一個玉家的女子,看到燕殊拎着鐵鞭,便好奇上前問道:“你是誰啊?爲何能入我們玉家?”
燕殊深深對她垂首,猶如抱歉。
隨即一鞭揮出,年輕的頭顱隨着生命一併落下。
走過後山,路上無論遇到了誰,燕殊具是一鞭打出,將其性命取走,到了後殿玉家人在山上煉藥、煉器的地方,一個蒼老的玉家長老趕了上來,看着滿地的屍體,對燕殊怒道:“狗賊!你還有半點修道人的心性嗎?”
燕殊袖中一劍飛出,將他陰神貫穿,釘在後殿匾額上。
“修道人的心性?少清只在劍上論。”
他推開殿門,卻見殿中一羣玉家修士驚動回頭,看着神色漠然,倒提趕山鞭的燕殊,眼中具是無措。一少年道:“你手中的,是不是我們玉家的趕山鞭?”
燕殊嘴角一勾,露出一絲笑意道:“現在是我的了!”
鞭山移石大神通!
後殿之中,頓時什麼東西都擠在了一起,柔軟的軀體包裹的液體,被細密的擠壓出來,一時間匯聚在一起,蔓延出去。
此刻,玉京山上——血流成河!
青牛遠遠望着山上衝天而起的殺氣,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道:“劍瘋子!這些人難道不會動腦子想一想,少清修士爲什麼會被稱爲劍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