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匆匆帶着錢晨離開,卻也未交代那件‘急事’是什麼,估計也還沒想好呢!
拓跋老夫人只是在佛堂中微微搖頭嘆息。
旁邊的侍女問道:“老太君,是否要提醒一下少爺?”
老夫人只是感慨:“有眼不識真佛,便是提醒了又能如何?他也做不對……”
“黑獺那小子去哪了?”
拓跋燾找到了自己的幾個伴當,對旁邊的家人問道。
那家人恭敬束手道:“稟少爺,老夫人答應讓他們選一匹馬,那兩小子便往後面的馬場去了!”
“哦?”
拓跋燾饒有興致:“祖母說這兩個小東西不錯,我得去看看,可別讓他把我的驪龍牽走了……”
“那少爺可得快點去。”家人道:“我一路上都聽着黑獺吵着要騎那匹你在草原上抓回來的龍馬。”
“身懷兵字印,他要是放過那匹龍馬,也就不配被我看上了!”
錢晨心中默默道:“兵字印上可以衍化諸法爲神兵,下可以將其種在其他生靈的體內,化爲自己的道兵。但這只是這門法印最粗淺的一點應用……此法乃是我看九幽大天魔兵字碑的那驚鴻一瞥,由心而成。”
“乃是象徵着斷絕,如神兵一般斷絕一切煩惱,因果,業力,糾纏,猶如金剛一般的成就!”
“可惜九字真言,我雖然得了葛洪的一部分,補全了密宗的一部分,終究只衍化了‘兵’字比較完整。”
“行字印估計需要崑崙鏡助我一同推演……但我想白嫖它們的想法已經被那羣靈寶看穿,它們不但反而想要白嫖我,還要我出十萬道德……這怎麼可能!”
“我錢晨是吃這種虧的人嗎?”
錢晨也是心中無奈,終究還是和靈寶摯友們搞壞了關係。
但錢晨認爲,這和自己之前數次白嫖它們絕對沒有什麼關係……
時已近初秋,北方漸寒,走在懷荒鎮內也能感覺到漸漸開始刺痛皮膚的寒意,錢晨跟着拓跋燾一同前往城中的馬場,低頭看見一輪彎月,印在自己手中的木鉢之中。
“時近中秋了!”
“雖然並非我真正的親人,但到底是肉身乃至自我存在的一份因果,總該在中秋之前,讓李爾與家人團圓吧!”
錢晨凝視着月亮,決定在中秋之前,趕到長安。
所以早點解決一切吧!
懷荒集乃是用佛門之法,修行之力鑄造的兵城,因而佔地極大,設有各種禁制,芥子須彌之法。
城中的馬場也足足有三個。
西北角的這個近乎拓跋家的私人所用……
錢晨一路前去,卻見到洶洶的兵煞在前方不遠處沖天而起,色若鐵血,帶着一種破滅萬法的力量。
旁邊的武場上,懷荒邊軍正在演武,呼喝之聲,帶着一種滾滾的陽剛煞氣。
等閒的邪祟微微靠近,不被沖天的氣血衝破,也要被這一聲聲呼喝吼的魂飛魄散!
“兵家四道:體,兵,殺,陣……”
“最基礎的便是錘鍊體魄,上古兵家大能的身軀近乎不滅,就算六陽魁首被人斬掉,亦能繼續搏殺,而且神魂深藏在內,猶如被寶甲保護起來,這是兵道繼承上古巫道的煉體成就!”
“巫就是武!所以兵家修士通常以武入門……”
“只是武體還不夠,還得打造兵甲,兵爲神兵,不同於禁制多樣,花哨的法器,神兵從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戮!也是繼承太古神魔的兵道。仙秦更是將其容納玄門造化之道,發展爲戰爭法器,羅天仙器這種恐怖的東西!”
“然後就是殺法!武藝!”
“從傳至太古神魔,由巫道一脈相承下來的武藝,再到新天之後,玄門開闢的兵家勝通和,乃至魔道融匯兩者,專爲殺戮和兵家而生的種種殺法,兵法!”
“最後纔是陣,兵法之道,陣後而戰!從《風后握機經》開始,聚衆之力的兵家陣法就開始大興!”
“陣得天地之力,而兵獨人合,真正齊心協力的兵陣無比可怕,一百元神成兵陣,我也要避其鋒芒!”
錢晨旁觀那粗糙卻又精密的兵家傳承,粗糙在於每一個士兵,不求性命,不求長生,只打磨體魄,蓄養煞氣,憑着上陣時的一口殺氣,便是合格的兵家弟子。
精密在於,糧草,兵甲,後勤,陣法,士氣。
又有騎,車,步,射……
整個體系繁雜而龐大,任意一種內涵的種種道理,便足矣讓一尊結丹真人浸淫一生。
“兵字印乃是我融匯大天魔碑形氣意魂而成,氣韻已得兵家無上傳承,就是細節上還差了許多,希望那黑獺能給我一個驚喜,將它內蘊的兵家傳承衍化出來!”
他們走到馬場上,就看見十幾個更大一些的孩子在呼喝不止。
“黑獺!你作弊,休想帶走驪龍兒!”一個黑狀的漢兒騎在一匹駁馬之上,對着宇文黑獺呵斥道。
旁邊的漢兒和鮮卑、胡人一同鼓譟起來:“對,放開驪龍兒!”
宇文黑獺騎在一匹神駿的龍馬之上,錢晨只看一眼,便知道此馬擁有天馬和真龍的血脈,資質不在自己昔年騎往建康的白鹿之下。
而且天馬、真龍俱是血脈強橫,體魄驚人的存在,其後裔也是最適宜兵家修士乘騎作戰的。
難怪拓跋燾都有點不捨得將這匹馬給出去!
宇文黑獺一隻手抓着黑馬的鬢毛,一隻手握住了驪龍頜下的一枚靈珠,他似乎已經用盡了全力,纔將胯下的烈馬鎮壓下來,氣喘吁吁的看着那些圍攻他的鮮卑、漢兒……
錢晨看的清楚,黑獺將兵字印已經種在了驪龍下頜的靈珠內,此時已如無上威壓,鎮壓此馬,只是天馬終究桀驁,一點心氣還沒有壓服。
而宇文黑獺似乎也不準備純以神通收服這匹烈馬,而是一面以自己的力氣強行和驪龍黑馬搏擊,消耗。
一面緊緊抓着馬鬃,用額頭抵着驪龍凸起如龍角的骨頭,將自己的精神和意志傳遞過去。
此時,已經到了雙方意志較量的後期,那匹馬已經開始服了!
只要它的傲氣再磨一磨,就能成功收服。
拓跋燾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陰着臉上去,呵斥道:“你們在幹什麼?如此怠慢鬆懈,可知軍中還有軍法!”
“軍主!黑獺他不知從哪裡學了了一點邪門的神通,想要收服驪龍兒!”
比衆人都要大的破六韓當先告狀道。
這匹黑馬,不知是軍中多少將士夢寐以求之物,哪能讓一個毛頭小子騎走了?
宇文黑獺汗溼透了頭髮,緊緊貼着額頭,他喘着氣道:“我……我是以本事收服它的,老夫人答應我了,只要我能壓得住,這裡哪一匹馬我都能帶走!”
“哦?”拓跋燾持着馬鞭道:“那他們說你用動用神通是怎麼回事,你一個小孩子,難道真能憑着體力壓服天馬?”
“對!”
那漢兒趙貴控訴道:“大家誰沒看到你去偷摘了驪龍兒的龍珠,然後手中就有金光閃過,才隱隱壓住了驪龍兒誰知道你有沒有暗中動用什麼惡毒法術,讓驪龍兒腳軟無力,折騰不起來!”
黑獺怒了,從黑龍天馬之上立起,讓這匹駿馬雙蹄奮起。
而他緊貼黑馬的後背,竟然也站起來,揮舞前臂,道:“你們看看……驪龍兒是多驕傲的馬?如果我用小手段害它,它怎麼會服我?”
“我只是以佛法溝通它,將我的意念加持給它,難道你們就沒有想要騎它的魂兒!從而壓服它嗎?”
“我自習得佛法,便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們也不用煞氣!”
“喝……”
有漸漸圍觀上來的軍士喝彩道。
衆人這纔看到,黑馬此時已經被磨去了許多躁性,不再反感黑獺騎在上面了。
按照草原的規矩,這般已經是初步馴服了這匹烈馬!
而大家都是熟知馬性的,知道這匹馬有天馬和龍骨,是絕不會輕易臣服於其他手段的,當即也有些鮮卑兒交頭接耳道:“按照規矩,黑獺確實收服了此馬,是個好男兒!”
趙貴卻不吃這一套,揮舞着馬鞭道:“我要挑戰你!宇文黑獺……”
“敢不敢跟我騎戰一番!”
“好!”
宇文黑獺毫不避戰。
拓跋燾微微皺眉,呵斥道:“趙貴!黑獺小你多少,身體還未展開,比試騎戰,豈不是欺負人?”
“他用神通作弊,不也是欺負我們?”趙貴不服。
黑獺騎在已經馴服的驪龍兒上,揮手指着那些惡少年,騎兵,道:“除了趙貴,還有誰?你們要挑戰的,就一起上。黑獺大爺一併接了!眉頭皺一下,或是被你們打倒,我都再沒有臉騎驪龍兒了!”
“好!”
周圍校場武場之上下來的鎮兵俱是一吼,興高彩烈。
軍中最佩服的乃是本事,本事不濟,就活該被人欺負。
但只要打出心氣來,縱然敗了,也會被衆人佩服……
拓跋燾眉頭微皺,轉頭去看錢晨,卻見錢晨一樣的興高采烈,倒是顯出幾分少年人的心勁來。
“法師以爲如何?”
錢晨點了點頭:“那就比啊!比要全比!兵家種種武藝,騎射兵器陣法,一併比了……”
打起來!
錢晨心中只拱火道,不打起來,怎麼磨礪兵字印?衛霍武安那一個不是天生的將種殺神,兵家修士,從來都是一場一場真刀真槍的殺出來的。
從未有過未經殺場而成名者……
這是自從戰國趙括開始便有的傳承,趙括能名滿天下,難道修爲就差嗎?亦是一尊元神真仙,天資縱橫。
但戰場一敗,就再也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徒成千古笑柄!
拓跋燾看了回去,若是比騎戰,黑獺還能依靠馬力或許可勝。
但若是將兵家四藝統統比過,憑着黑獺還未錘鍊好的身軀,他拉得開戰弓?舞得了兵器?就算力氣夠大,區區一個稚兒,怎麼比得上那些經歷過生死搏殺的老兵?
而陣法……
這東西他都不敢稱純熟,只是剛入門而已。
而且就黑獺一個人,怎麼比陣法?就算把旁邊那個還沒有馬腿高的孩子也加上去,都湊不夠一個最簡單的鋒矢陣。
看來黑獺如此大的改變,並非是此人所爲。
錐處囊中,其末立見……
想想黑獺的確小時候便能見其膽魄。
敢去陰神大修士眼皮底下偷經書的人,那膽子能小嗎?
念及此處,加上拓跋燾卻是有幾分欣賞如今黑獺的膽氣,便當即喝道:“好,那就讓你們比……這驪龍兒便是彩頭,但凡有我家子弟遠勝衆人者,便得此馬賜之!”
“黑獺,你能降服它,那就先讓你騎了它來戰。”
“而你們,若是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服,也就別在這叫了!”
一聲令下。
周圍的士兵俱都歡呼起來,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當即圍出一塊馬場,放這些人去比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