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時間將至,血肉之月
王女看着指針平靜有序的跳動的大鐘,突然轉頭對大巫師道:“我需要你配合我們,往大鐘上安裝炸藥!”
大巫師聽到這句話,首先升起的念頭是——“王女瘋了!”
他出言反對道:“不行!這是密斯卡託大學的校產,就連我們全知高塔也只有使用權,沒有校董會的決議,誰也沒有權力去摧毀這個珍貴的遺蹟!”
王女解下了頭盔,金色的長髮從頭盔上流淌而下,猶如瀑布一般。
她持着劍凝視着高高的鐘樓,低聲道:“你知道嗎?巫師!在成爲圓桌騎士之前,我做過三年的守夜人,霧都的濃霧之下,有太多無辜的人,他們沒有犯任何錯,僅僅是因爲接觸了超凡,便爲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給了我一個觸及靈魂的思考——超凡究竟是什麼?”
“它對普通人有意義嗎?”
“永生、靈界、神祇、未知……太多太多讓權貴和你們着迷的東西,爲這個世界帶來了傷害。所有人都告訴我,王國建立在偉大的傳統和騎士之道上,我的祖先亞瑟是蒙受神恩的騎士王!”
“但,只有沒有王的臣民,而不存在沒有臣民的王。所以,誰纔是王國真正的主體,是神秘和超凡?還是臣民?”
王女舉起了手中的聖劍卡文汀,對着巫師絕然道:“我立誓守護臣民!”
“而這個世界上,臣民並不需要神秘和超凡……”
“所以,我當以我的劍,隔絕神秘對他們的侵害,炸掉鐘樓!”
大巫師手足無措,在王女堅決的正義面前,他完全找不到理由反駁,王女身後的守夜人看了一眼安德森,見到隊長主動上前一步,所有守夜人才從防爆箱裡拿出爆炸物,準備上去安裝在這有數百年曆史的智慧鐘樓上。
“住手吧!王女!”
一位身穿主教袍的威嚴男子,在當先打着銀燈,兩位牧師捧着銀鏡和聖盃的奉聖出行隊伍簇擁之中,溫和的聲音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聖教不會對邪惡做任何妥協……”
格里高利主教一開口就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
“密斯卡託大學在原罪餘孽的蠱惑下建立起來的秘儀建築,果然包藏禍心,但摧毀它只是對邪惡的退避和縱容,唯有在教會的監管下,將其邪惡驅逐,纔是真正戰勝它們的辦法!”
王女驀然回頭,看到教會的人,眼中涌現出強烈的殺意。
她強自按耐住心中的煩躁——總是如此!
每當神秘侵害普通人的時候,教會總是如此,口口聲聲的驅逐邪惡,神聖偉大,但實質卻是縱容。王女早已經看透了,教會比任何人都渴望神秘,他們用神秘加強自己在世俗的權力,然後用這種權力和影響,變本加厲的追逐超凡。
從這個角度看,信徒不過是被另一種形式血祭了!
“格里高利大主教,根據王國的法律,發生超凡事件首先由守夜人進行處理,這裡不需要你們……”王女還想應付過去。
但大主教這個級別的神職者,又怎麼會連這點官腔都應付不了?
格里高利淡淡道:“哦!我記得——第四紀433年超凡侵害事務法案,583年教會權利法……”
“但這些法案成立的前提是,第三紀1068年教皇大人和十二位紅衣主教頒佈的《異端審判書》和1340年《信仰理論法》!”
格里高利主教平靜道:“它在整個西大陸,主的信仰之地,宣佈了一個事實……”
“聖三位一體,燈父、杯母和鏡主是陽光下的世界唯一的信仰,而教會是通往信仰唯一正確的道路。一切違逆於此的,皆是異端,而教會有幫助各國匡正信仰,辨別異端的職能!”
“毫無疑問,原罪教派在第三紀1340年大陸信仰會議上被明確宣佈爲異端。”
“所以,我們有權對原罪教派遺留的大型秘儀進行處置!”格里高利大主教看着天空中那達到了一年之中最大的血月,淡淡道:“血月事件,極有可能是危害到整個西大陸,甚至人類世界的巨大超凡危機。”
“守夜人作爲卡美洛王國的官方超凡機構,是無權處理的。”
他掏出了胸口的一份文件,對全知高塔的大巫師道:“我獲得了校董會的授權,也將是未來神學院的院長,現在由我來代表學院處置這份地產!”
大巫師連忙躬身道:“全知高塔歡迎您的到來,格里高利大主教……”
夜風將頭髮吹到了王女的臉上,髮絲拂過她的脣。
她咬了咬下脣,將頭髮重新盤起,握住了手中的妖精聖劍卡文汀,安德森卻拉住了她。
“老師,我們不能妥協!”王女回頭道。
安德森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現在是夜晚,你繼承自高文騎士的能力最爲弱小的時候,除了格里高利,貝爾應該也來了!就算加上我,也不會是他們兩個的對手。教會如果有藉口反對你的繼承權,王國的未來就完了!”
王女看着血色月光下,顯得越發詭秘的智慧鍾,悲哀道:“但是如果我們不阻止,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災難爆發!無論血月的本質是什麼,這都是不好的預兆。而教會他們根本不關心這場災難會造成什麼,他們只想要原罪教派藏起來的那件東西!”
安德森低聲道:“這就是政治的本質,伊麗莎白。利益是爲上層服務的,臣民的價值就是效忠!”
大主教格里高利駐足在智慧鐘樓之外,大巫師殷勤道:“我已經命人打開了所有房間,全知高塔可以任由主教參觀。”
格里高利冷冷道:“你我都知道,全知高塔內什麼東西也沒有,真正的隱秘都被原罪教派藏在了靈界和深淵交界的地方,進入那裡,需要等待正確的時間。”
大巫師滿頭大汗,他擡起蠶絲手絹擦了擦臉,顫聲道:“什麼正確的時間?全知高塔從未……”
就在這時,鐘樓之中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叫,安德森微微皺眉,帶着守夜人就衝進了高塔,全知高塔的其他兩名巫師連忙跟了上去,來到第三層門口,卻見一個女學生滿身是血的站在那裡,幾乎被嚇傻了。 她呆呆的看着門後,安德森一把推開她,卻見房間裡一個巨大的肉球在蠕動、
它擠壓着,把內部的液體噴向周圍,那全都是血,塗滿了每一處地方。
而仔細看,那肉球居然是人……已經分不出究竟是幾個人了!
但從表面肢體痕跡來看,起碼有兩個,從出血量來看,至少有三個。
他們渾身赤裸,肢體相互抱在一起,將自己身上任何能夠折迭的地方,都向內蜷縮。最裡面是腦袋,身體揉成了一個球,最表面的四肢交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渾圓的肉球。
大量的血塗在了表面!
安德森看到窗外的血月,頓時明白過來,他們在把自己揉成月亮……
女學生顫聲道:“卡爾,卡爾說血月天象非常罕見,對它進行了觀察。然後他們說要去靈界看一看,因爲血月可能是從靈界中照射下來的!”
“所有人,都暫時不要進入靈界!”安德森頓時命令道。
那顆巨大的肉球此時又有了異動,肉球表面的肢體交纏着,先是一個手掌,扭成了麻花,五根手指依然張開像是一片葉子一樣,然後是一隻手臂……
在肉球的表面,隨着肉之月漸漸地縮小。
兩個完全扭曲的人緊貼着,像是一顆朝着天空,四面八方伸展的‘樹’,緩緩的‘生長’了出來。
“月亮上的血肉母樹!”安德森想起了邪教之中極爲冷門,一個名爲肉杯的教派。
這聽上去像是血杯教會的模仿者。
但肉杯邪教相信杯母在肉中創造了衆生和萬物!
三神首先創造了星辰日月,因爲太陽過於灼熱,所以祂們最後在月亮上創造了陸地和衆生,首先是杯母,祂拿出了肉杯,其中長出了一株血肉母樹。
燈父點化了最初的巨人之王,命他拿着斧子砍下血肉母樹的枝椏。
然後三神便用這些搭建出人的肢體和骨幹,燈父最後往人的腦子裡點上了一盞燈,杯母用聖盃盛着血,令血在他們體內流淌。
從此,人就能走能跳,活了過來。
安德森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這早就被血杯教會覆滅,只在十幾年前在霧都復甦了一陣子,就被聖教會出手覆滅了的小教派。
“月亮上,究竟有什麼?”
血月究竟是什麼?
安德森身邊的守夜人已經忍不住掏出紙和筆,將人團成肉之月,然後肉月之上血肉之樹萌芽的一幕畫了下來。
此刻,大巫師也跟了上來,看到這一幕,他不禁低呼一聲:“隱秘污染!”
這一幕,像極了凡人直面極高層次的隱秘所遭受的污染,作爲神秘學四要素之一,隱秘具有力量,一旦見證和查知高位存在的隱秘,凡人是無法理解和承載的,他們往往就會被隱秘所侵蝕。
他們可憐的薄弱理智會被高位隱秘和真實所侵染,變得瘋狂,從而更加直接和混亂的將隱秘表現出來。
自身也成爲隱秘的承載……
而經過他們過濾的隱秘,已經有一部分能爲人所理解,這其中雖然難免會混雜混亂和瘋狂,但其中的真實和隱秘,卻是萬分珍貴的。
大巫師往左右看,發現守夜人和全知高塔的巫師都在記載什麼。
守夜人在畫一些混亂的畫作,上面都是扭曲的肢體和肉之月,人之樹。
而全知高塔的巫師,則在用古雷滋語寫一篇長篇詩歌,靈感猶如鷹犬一般逐入他們的腦子裡,然後迅速通過筆下流淌出來,但即便如此,兩人的臉色依然蒼白,顯然在這個過程中,作爲人類的理智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他們所寫的東西,就是日後關於血月的秘傳原典啊!”
大巫師微微感慨道。
然後任由他們寫完,唯有如此,後來人才能解讀秘傳找到血月背後真正的隱密。
隱秘書庫中,烏鴉三人瑟瑟發抖……
整個圖書館的牆上,都被人用血寫滿了詩篇。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圖書管理員瘋了!
在隱秘書庫最重要的內庫,寫滿了東方的詩篇。
一位蛻變者層次的超凡者赫然因爲進入靈界發了瘋,比起全知高塔的三人,或許是這位學者精通各國語言的關係,他用自己的血寫下了大量的詩篇,用的還是東方的草書。
就在作爲東大陸生人的烏鴉三人,戰戰兢兢的潛入一片混亂的隱秘書庫之時,就看到了牆上那些讓他們毛骨悚然的詩句。
烏鴉渾身冷汗的看了半天,才鎮定了精神,感嘆道:“明尊在上!果然我們東大陸纔是造化三尊的真傳,你看,只有瘋了的人才會寫真話,說明他們見到的月亮,是咱們東大陸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