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四象神,天覆地載

風爲蛇蟠,附天成形,勢能圍繞,性能屈伸。

四奇之中,與虎爲鄰,後變常山,首尾相困。

錢晨從蛇蟠陣看起,將陣法以蓍草算籌拆解爲六十四陣,一面以周易六十四卦推演陣法變化,一面暗暗將陣法形勢,與身入建康城時,對建康風水形勢氣韻的驚鴻一瞥暗暗對應。

他的本我乃是太上道塵珠的靈識,甚至能直接在珠內構建陣法,進行推演。

這一陣他看的極其慢,不斷與玄武湖陰陽相濟的形勢相互對應,一面也在思索謝道韞所佈置的攔江之陣中,有關八陣圖的脈絡。

錢晨入城之時,便已經看出謝道韞攔江之陣和建康鎮城的四象周天大陣之間的聯繫。

但他並未想到,兩者居然同出一源。

而謝道韞的攔江之陣,也並非學至張天師佈置的四象周天大陣,而是直接習至蘊藏八陣圖一切樞機變化的《幄機經》。

這一刻,原本兩大陣法之中,那些雲遮霧繞,掩人耳目的地方,在錢晨眼中都漸漸清晰。

王戎不知道,他一念之差,爲了算計錢晨而給出的八陣圖,竟能讓錢晨完全洞穿了建康大陣的種種玄機。這般後果,等若李唐國都的長安大陣,被錢晨完全控制。長安之戰時,錢晨能用長安大陣做什麼,今日建康之中,他就能利用建康大陣做什麼。

這鎮壓金陵龍氣,掌握司馬家國運的陣法,除了司馬家自己,還有佈置陣法的張天師,掌握《幄機經》的王導,《八陣圖》的創造者諸葛武侯,皆能掌握其密。

現在又多了一個錢晨!

簡直都漏成篩子了……

錢晨這一陣推演的特別慢,直到月上東天了,才翻到下一陣鳥翔陣。王戎等人也不着急,八陣圖等若是天下奇門遁甲的總綱,陣法之理,無出其外,若是能看的太快,纔是出鬼了。

謝道韞嫁入王家後,閉關參悟了三十年才稍有所成。

錢晨要是幾個時辰就能看完,只會叫王戎心驚膽戰。

鳥翔之陣,合朱雀之勢。在秦淮河畔參悟,等若面前就有一個參照,而且參悟蛇蟠陣時,錢晨已經悟透了許多八陣圖的基礎,因此這一陣只花了兩個時辰,到月上中天的時候,便看完了。

白鹿堂後,秦淮河流經此處的河段上,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九個漩渦。這些漩渦看上去就像無意間打起的旋兒,在碼頭旁一點都不起眼。

接下來的虎翼陣,錢晨又只花了一個時辰,待到東方未明的時候,他在王戎兩人凝重的目光下,翻開了龍飛陣。

王戎眸子裡泛着奇光,他凝視着錢晨,將錢晨推演陣法的算籌變化,盡收眼底。

司傾城發現了他全神貫注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一指,一道薄薄的煙氣飄出,籠罩了錢晨。王戎微微一笑,不以爲意,依舊出神的觀察。

司傾城越發憂心忡忡……

錢晨經歷與謝道韞時,魔性顯露參悟陣道的那一次後,陣法修爲又有進益,按照他自己估算,若是全神貫注翻閱三天,應該能看到風揚陣。

但他被司傾城提醒,發現了王戎的動作之後,心中一動,在凝視參悟龍飛陣時,他便用真氣逼出了額頭上的汗珠,同時臉色泛白,做出一副心神極度凝聚的模樣。

惹得旁邊的司傾城暗暗焦急。

看了半陣,錢晨假作心神枯竭,精力不支,竟無意中碰倒了旁邊的燈盞,鮫人明珠墜落,流光逸散,錢晨髮髻微亂,衣裳不整,眉頭緊鎖,一副心力枯竭的樣子。

司傾城驚呼:“師兄!”

錢晨身軀晃了晃,虛弱道:“是我強爲了……此陣圖,我只能看到這裡了!”

錢晨虛弱的站起身來,對王戎道:“還請道友收起此圖吧!”

旁邊的王敦見狀,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喜色,看着錢晨的眼神,又恢復了世家那副作態,一副你能擊敗我,但還不是在我王家的傳承下露了怯的模樣,得意之色暗藏?

王戎雙手接過陣圖,對錢晨微微一拜,道:“出來的久了,恐家裡擔憂,公主、錢道友,我等這就告退。”

老僕送他們出去,司傾城擔憂的喚人拿清心補神丹來,又命後廚做溫養心神的湯藥,豈料剛一回頭,就看到錢晨精神奕奕的坐了起來。

崔啖嚇了一跳,叫道:“莫不是迴光返照!”

司傾城用旁邊的挑燈竹條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怒道:“回光你個耶耶……師兄!”呼喚錢晨的時候,她便收斂怒容,轉爲關心的神色。

錢晨笑道:“沒事,騙他們的呢!”

司傾城這才轉憂爲喜,但很快有皺眉道:“師兄,大道難求,有這般好的機緣放在面前,爲何要因爲騙這兩人而荒廢了呢?只要把陣圖參悟到手,就算被他們看出一點底細,也都是小事……”

錢晨擡手止住她,笑道:“龍虎鳥蛇四陣,已經盡入我胸。但要強看天地風雲,還力有未逮,故有此作態。”

“而且我已經勉強記下一部分的天地風雲之陣,剩下只是道途取捨而已。若是覺得可惜,大不了將四奇陣悟透後,再去王家索要……”

“那時候,讓他連真本都留不住!”

司傾城一揮拳頭,興奮笑道:“還要再把那一池鱸魚都搶走,養到我的莊子裡!”

“哈哈……”三人大笑起來,內堂一片快活的氣氛,待到老僕拿着養神湯奉來的時候,錢晨又靠在矮榻,一副臉色蒼白,嬌弱無力的樣子。

王家兄弟兩人到了碼頭,準備乘船而下,回到烏衣巷。王敦冷笑道:“讓他勝了三陣,如此強橫,還以爲有多了不起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王戎冷哼一聲:“先前是誰讓人吊起來打,斬落了髮髻……”

王敦有武將的性子,摸摸頭上的青茬,並不以爲意,但兄長的震怒,依然讓他有些詫異。

王戎道:“你第一次翻《幄機經》,看到了第幾陣!”

王敦臉色有些蒼白,道:“只到了第二陣!”

“囫圇吞棗,尚且如此,有何臉面笑人家看到了龍飛陣的人?你可知道謝道韞第一次觀陣,也只看到了雲垂陣,同樣也只看到了一半。而且你們有《幄機經》真本註解,此人只看的是陣圖而已。”

王戎劈頭蓋臉訓了王敦一通,卻有稍稍舒了一口氣,道:“這位錢道人,真是不可小窺,他成丹之品,只怕絲毫不遜於龍象。這次我來試探,看一看他的神通法術,根基道行。”

“對其法器神通,都不在意!”

“因爲大家都有法器神通,龍象乃是我王家鵬兒,有什麼神通,我王家會輸給他,有什麼法器,是龍象比不上的?這兩處,龍象絕不會輸給他。”

“唯有一事讓我擔憂……”王戎負手站在船頭道。

王敦臉色變化,低聲道:“可是此人的陣法修爲?”

王戎微微點頭:“陣法之術,最善於以弱勝強,有顛倒造化之能,此人能勝過謝令姜,若是真的陣道無雙……龍象未免會找了他的道。”

“因此,我才力主將八陣圖與他一關,亂他心智,同時試探他陣道深淺。原本想的是此人若是曉得取捨,但爲《八陣圖》耗盡心神,放棄那一戰。”

“如此我王家不戰而勝,叫他得了一些補償,此事便完美的化解過去,陶天師那裡我們也有話說。”

“但今日一見,不知是喜是憂啊!”王戎滿面愁容。

王敦問道:“兄長此言,又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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