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婚期定,虎毒不食子

“後年啊,咱們也只有兩年時間準備嫁妝了呢。”杜周氏感慨道。

侄女和成親的日子也定了下來,就在後年的三月初六,一想到只有一年半時間可以準備嫁妝,杜周氏都不由產生了一種緊張感。

這時間本來就是雲夕給選的,所以她十分淡定。她就是故意選在三月份,不然到時候穿着厚厚的新娘服,那還不得熱死。欽天監簡直不人道,選的日子中就有不少是六七月份的。

雲夕纔不管那些是不是所謂的良辰吉日,自己舒服最重要!

她笑了笑,說道:“首飾綢緞那些倒是好準備,傢俱所用的木材很快就要運到,今年年底就可以開始打造,所以不急。”

說起傢俱,雲夕心中也有了小小的愁悶。這傢俱就是一大筆的開銷啊!那些楠木、黃花梨木,哪個不需要錢?

至於金絲楠木,那種太過珍貴,最多也就是拿來做個小擺件,用它來打傢俱?雲夕還真沒有那麼奢侈。

幸虧賴三前兩天給她送來了消息,說是他送鏢的時候,恰好結實了一買賣木頭的富商。那人也有心同賴三弄好關係,畢竟賴三押鏢實在可靠,從沒有出過紕漏。只是名聲大了,便有些忙不過來,不少要押鏢的人都得排到兩個月了。

鳳凰縣楚州也有不少人有樣學樣,到架不住沒有萬事屋的人那搞的定一切的好身手。

這木材商人,做的本身就是高檔木材這塊,平時一趟運鏢的木材,轉手最少也能賣個兩萬兩。對於他這樣的人家,一趟安全的鏢是至關重要的,越發迫切與萬事屋搞好關係。

正因爲這個原因,賴三才能以成本價加一成的價格拿到了一批好的木材。不過他爲此也答應過這商人,在接下來五年內,每一年最少得幫他押送兩次鏢。

即使如此,這些木材也花了雲夕一萬兩。雲夕一部分是用楠木,一部分則用黃花梨木。

首飾則是讓京城中的點絳閣幫忙打的樣式,這點絳閣本身就是京城裡最好的一家首飾店,他們家的首飾還可以單獨定做。恰好先前楚息元賞賜了她好幾盒的珍珠,雲夕便直接拿了其中一匣來打造珍珠頭目,首飾的樣式也是她親自設計的。

綢緞的話,雲深送來的那些,加上杜家這幾年也攢了不少好布料,皇商楊家也送了好些東西,雲夕甚至不需要再添置更多東西了。這楊家便是先前製作出月華錦的那個楊家。他們家的天水碧、雲錦、雨花錦都是出了名的貢品,前年做出的月華錦更是引得不少京城貴女都趨之若鶩。

如果說楊家一開始送雲夕禮物,只是爲了感謝當時的她提點楊家月華錦,現在則是單純地想和雲夕搞好關係。雲夕也是看這家人辦事有幾分磊落之處,加上品行在皇商中也算得上是上好的,這才收下了禮物。

大楚的人都知道雲深出了名的難討好。無論是美人計、送財計,軟硬皆不吃,更有可能惹毛這位大少爺,反弄得一身騷。只是現在大家也清楚,雲夕那就是雲深的軟肋,對雲夕好的話,雲深是會記在心上的。

這也導致了雲夕現在出門,所面對的皆是一片春風化雨般的溫暖笑臉。

只是這些人也是將雲夕想得太簡單了,別看她看上去溫溫柔柔的,意志卻十分堅定,很難動搖。這些上趕着送好處的人,她基本都是問過雲深的主意,沒問題後,才同他們交往的。

“那嫁衣,雖然咱們家有繡娘,但最後你也是得做幾筆,好歹勾個針什麼的。到時候所需要的荷包手絹現在也得開始做起了。”杜周氏絮絮叨叨說着嫁人後的事情。

雲夕回過神便聽到大娘這些滿含擔憂的話語,不由滿頭黑線,“大娘,我問過翊染她們的,她們這些針線基本都是交給下人的,只最後收針由她們自己來。”

她纔不要將大把的時間花費在繡荷包上。有那個功夫,還不如拿來賺錢呢。

自從九月的狩獵過後,她同陸翊染這位郡主便開始走動了起來,關係處得也不壞,陸翊染覺得雲夕不是那些庸俗之輩,雲夕也感到陸翊染很對她的胃口,兩邊都有意思的情況下,自然就關係親密了起來。

陸翊染的身份可是一等一的尊貴,雲夕一拿出她作爲理由,杜周氏頓時就信服了不少。

她問道:“對了,唐家五天後舉辦了一場過繼的儀式,也給咱們家下了帖子,該不該過去?”

她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這唐夫人也是個可憐人啊。好好的一雙兒女,也不知道是被哪個殺千刀的給拐賣了去,到現在都了無音訊的。”

“聽說那一對兒女,長得都十分乖巧可人,偏偏被她家裡的姨娘串通外人給帶了出去。那姨娘據說還是她以前擡舉的貼身丫鬟。”

“唐夫人傷心欲絕,臥病在牀好一段時間,直到唐大人收了族裡一個同他那兒子有些相似的幼小孩童做嗣子。說來也巧,唐夫人同那孩子也有緣法,說見了他就像見了自己的兒子一樣,病這纔好了起來。”

杜周氏心善,自然是見不得這種人倫分離的慘事,話語之中很是同情這唐家,也誇獎唐大人同唐夫人鶼鰈情深,爲了那姨娘的事情,將其他姨娘都給遣散走了,只一心一意地守着唐夫人和新收的嗣子。杜周氏來到京城後,覺得京城的確十分繁華,鳳凰縣的確是百般比不過。就是這納小妾的風氣讓她很是不愉。

她家沒有妾室,在鳳凰縣中十分正常,但是放京城裡成爲了所謂的稀罕事。

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在聽聞了唐家的事情後,即使她以前沒有和唐家來往過,也想着應了這事。

雲夕笑了笑,“大娘你想過去就過去,反正現在敢給你臉色看的人也不多。”

杜周氏點點頭,便去回帖子了。這兩年的她每天都在抽出時間,跟着侄女和女兒認字,雖然字跡不怎麼樣,但是慢慢寫還是沒問題的。杜家人口少,她每日管家花費時間不多,其餘時間基本都拿來照看杜睿和杜磊,其他便拿來練字了。

雲夕最近正在選圖書館的地址,順便印刷帶來京城的那些書籍,加上還要開始培訓美容院的事宜,所以她原本還真沒打算去參加這唐家的宴席。

直到唐正德主動找上門來。

唐正德和唐藝菲自從跟隨雲夕來到京城後,基本都在幫忙籌備莊子上的事情,雲夕差點都忘了還有他們兩人在。

在看到唐正德時候,雲夕還真有些驚訝。或許是因爲先前被追殺的事情,唐正德對人防備心很重,也就現在纔在雲夕和賴三面前稍微好點。

她語氣不自覺柔和了幾分,“怎麼了?”

唐正德抿了抿脣,神情閃過一絲的戾氣和受傷,“雲夕姐姐,你過幾天打算去參加唐家的過繼儀式嗎?”

雲夕想了想,說道:“最近我很忙,所以沒打算去。不過我大娘是要去的。”

唐正德道:“我能同你一起去嗎?”

雲夕怔了一下,腦海中忽的回想起杜周氏說過的話語。唐夫人有一雙兒女被人拐賣了去……這兩兄妹又都姓唐,再加上唐正德這明顯奇怪的表現,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唐正德和唐藝菲不會是唐夫人的孩子吧?可是他們來京城都快半年了。他們怎麼會沒有想過要回去認親?

唐正德的父親唐書懷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參議,以他的年紀來說,已經十分了得了。母親唐任氏孃家更是了得,這位唐任氏的父親是從三品的光祿寺卿,弟弟則是五品的吏部郎中,前程似錦,家裡幾個叔叔伯伯也都在當差,當年唐書懷是她父親的學生,任老先生見這弟子才貌雙全,這纔將寶貝女兒給許了他。唐書懷這些年能夠這樣平步青雲,同岳家的大力支持也是有關的。

兩人之間當時還是一樁佳話。

倘若正德真的是這家的孩子,那還呆在她莊子上做什麼?該早回去做他的大少爺了呀。

只是唐正德不願說,雲夕卻也不會硬逼着他。在這點上,她一向是尊重每個人的選擇,不會打着爲人好的名義,硬是讓人說出所謂的真相。當然,那些惡人就不在這個範疇之內了。

雲夕嚴肅了表情,“你確定要過去?”

唐正德點點頭。

雲夕道:“那好吧,到時候我也過去,就將你也一起帶了。”

因爲正德的緣故,原本興趣不大的雲夕都打算親自去唐家一探究竟。

唐正德的眼眶微微發紅,“謝謝你,雲夕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是不會忘記的。”

雲夕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唐正德沒有閃開來,“我們之間又何必那麼客氣。你和藝菲也幫了我不少忙。”

兄妹兩都是難得的好孩子,唐正德雖然戒備心強,對待莊子上的孩子卻很是細心,這種舉手之勞,她自然樂意幫一把。

等唐正德離開後,雲夕就讓立秋去調查一下,唐家那時候失蹤的兩個孩子是不是藝菲和正德。她帶來的這些姑娘中,霜降武功最好,立秋最爲細心,又心思縝密,所以雲夕便將情報收集這塊交給了立秋。

立秋在這塊也很快展現了她的天賦,呆在雲夕身邊,她最先學會的就是所謂的分類歸納能力,平日將萬事屋中所收集到的各種消息分類,打理得井井有條,在這個職位上她可謂是如魚得水,雲夕還讓春分去當她的幫手。兩個小姑娘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倒是壓下了底下一幫的大男人,讓他們不至於因爲她們兩的年紀和性別而小看她們。

立秋一調查,很快就一臉驚奇地回來了,“姑娘,唐任氏的一雙孩子,還真的叫唐正德和唐藝菲呢,年齡和被拐賣的時間也都對的上,他們失蹤的時間正好是我們去年撿回他們的時候。”

她也是滿臉的不明覺厲,“只是他們既然家世這麼好,唐家這一年來也沒放棄過尋找他們的下落,他們怎麼就不回家呢?”唐書懷膝下只有這一子一女,還是嫡出,自是十分疼愛。

雲夕淡淡道:“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只是,唐藝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這個一直很乖巧的小姑娘難得表現出自己強烈的情緒。她拉着雲夕的手,眼眶發紅地說道:“姐姐,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唐家。”

她並沒有哭鬧不休,但是這樣半含着淚的樣子,反而更惹人憐惜。

雲夕對這小姑娘一直很照顧,見漂漂亮亮的小丫頭一副隨時哭出來的表情,自然心軟了,“你真的也要一起過去?”

唐藝菲見她語氣鬆動,再接再厲,“哥哥說他會戴面具,不會讓人認出來,我也可以一起戴的。”

雲夕嘴角一抽,這兩人真將那人頭面具說得像是滿大街隨處可買的東西啊。雲深那邊自然是有這東西,只是他也說過,大多數的面具,都是千篇一律的那種,而且面部表情十分僵硬。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辨認出來。

他先前作爲孟珩時,所佩戴的那面具已經是最好的一種了。

雲夕想了想,實在不行,她就化妝。化妝可是一大邪術,以她的化妝水平,完全可以將兩人畫成另一幅模樣,雖然時間可以需要久一點。

等她點頭答應了下來,唐藝菲不由綻放出一個笑容,臉頰上還掛着一顆的露珠。

雲夕嘆了口氣,說道:“到時候你們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說話。”若是被人聽出這兩孩子是唐家人,只怕她都要被當做誘拐犯了。

唐藝菲用力點點頭,還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可愛到爆。

雲夕揉了一把小姑娘柔順的頭髮,也不知道當時是多狠心的人,這樣可愛的孩子,也忍心下殺手。

雲夕那時候聽賴三說過一些,她還真不認爲,一個呆在內宅的姨娘,能夠找到好幾個殺手來刺殺人,除非有人幫她。

十月十號,正好是唐家過繼族裡孩子的日子。

雲夕一大早就起來幫兩個孩子化妝,將兩人畫得完全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長相後,她才滿意地放下了手中的眉筆。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們上了馬車朝唐家出發。

從杜家到唐家也就半個時辰,唐正德還好,板着一張臉,神情嚴肅。唐藝菲就有些坐立不安,一雙小手幾乎要將好好的裙子給抓成了破布。

也不知道唐正德附在妹妹耳旁說了什麼,唐藝菲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加上還有臉上妝容的遮掩,倒也不至於漏了太多情緒出來。

雲夕十分理解他們近鄉情怯的心情,還伸手幫藝菲舒展了裙子上被抓出來的皺褶。

下車後,兩個孩子站在雲夕身後,隨他們一起進唐家。杜家過來唐家的也就是杜周氏和雲夕了。

杜周氏這幾個月也在京城的人面前露了幾次臉,所以大家對她並不陌生,至於雲夕,那更是如雷貫耳的人物,兩人一路過來,不少人都同她們打招呼。讓雲夕驚訝的是,作爲唐家的姻親,唐任氏的孃家,任家居然沒有人過來參加這過繼儀式。

也有人詢問雲夕所帶來的這兩人又是哪家孩子。

雲夕笑着道:“是我老家鳳凰縣那邊的遠方親戚孩子,我見他們乖巧懂事,就想着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

大家也是知道杜家以前的身份的,只當也是那種打秋風的窮親戚,在給了見面禮後,倒也沒再怎麼關注他們。

唐正德今年十一歲,也不能算是孩子了,便被引到了前院去。前院是唐家招待男客的地方。

唐正德年紀雖小,卻頗有手段,雲夕並不擔心她會露餡,右手牽着藝菲的手。

在唐夫人出場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身旁的藝菲全身都僵住了,她所握着的她的手更是一片的冰涼,雲夕忍不住捏了捏藝菲的手,提醒她不要失態。

藝菲這一表現,毫無疑問告訴雲夕,她便是唐家那所謂的被拐賣二下落不明的孩子之一。

唐夫人倒是和雲夕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相貌端莊,最多隻能算是清秀罷了。此時的她臉上絲毫不見病容,微笑着招待過來參加的客人。

一個身着暗紅裙子的婦人一臉感慨:“看到你重新振作起來,我就安心了。你平時積善不少,老天爺都看在眼中的,遲早也會讓你找到藝菲和正德的。”

唐夫人眼眶一紅,說道:“原本兩個孩子失蹤,我心痛得恨不能以身代之。直到見到了正光那孩子,就宛若看到了我那正德孩兒。”

唐正光……正是今天要過繼給唐家的孩子。

“正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父親早早就去了,只留下他們孤兒寡女。三年前他娘也丟下他了,我們娘兩都是苦命人,我又對他一見如故,實在愛極了他,索性就認了他當兒子。”

大家又紛紛勸她,“可見你們註定是要當母子的,這是你們的緣分呢。”

大家看在眼中,也十分驚奇。原先還有人覺得過繼一事,只是唐書懷的主意,如今一看,卻發現這唐任氏是真心實意想要那唐正光當她的兒子的。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了。唐夫人據說在生下女兒唐藝菲後就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後。現在唐書懷因爲對她的歉意和愛意,所以打發走了後院一干的姨娘。但男子無後終究不妥,特別是唐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的人家。倘若一直沒有繼承家業的兒子,唐夫人遲早也得爲了唐家不絕後,而給丈夫納進一個好生養的妾室來生下兒子,那還不如干脆過繼呢。

等過繼儀式完成後,就算日後出現生下男孩的妾室,也無法動搖嗣子的地位。

心思轉了幾圈以後,不少人就給這看似無害的唐夫人安上了一個心思深沉的帽子。

唐夫人在同一圈人打了招呼後,目光落在雲夕身上,說道:“這位便是傳聞中的杜縣主吧?果真是才貌雙全,雲世子可真是好福氣。”

唐夫人身後跟着個年約十三的少女,模樣俏麗,眉眼透着一股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不該有的媚意,她笑着上前,“我一看杜姐姐就感到親切呢。”

唐夫人對大家介紹道:“這是正光的表姐月牙,我見她實在可人,就帶在身邊了。多虧了這孩子平時多爲我排解心事,我這才能夠很快恢復過來。”對於這姑娘的喜愛可謂是溢於言表。

這話一出,大家無疑都驚訝了一回,覺得這唐夫人也夠大方啊,連唐正光的表姐都一起養了。

不少人都覺得,這唐任氏主要是爲了收攏唐正光的心,這纔將這月牙也一起養。只是大家看着這月牙天生一股風流體態,不免多想了起來。這不會弄到後面,反而是引狼入屋吧?

雲夕一打照面,就對這月牙天生的不喜。她神色淡淡的,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月牙姓尹,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梨渦淺現,她彷彿沒看到雲夕冷淡的態度,依舊笑得親熱,“先前聽聞杜姐姐的名聲,我就很是佩服,一直想跟着姐姐好好學習呢,若是能跟在姐姐身邊,學點姐姐的學識聰穎,那可真是三生有幸。可惜我福薄,只恨不是杜姐姐嫡親的妹妹。”

雲夕聽了十分吹捧的話語,臉色更淡了,說道:“唐夫人吃過的鹽都比我吃過的米飯還多,你能跟在她身邊學習已經有說不出的好處。”

其他人聽了雲夕這話,也覺得她說得有理。心思深點的不由用審視的眼神看着這尹月牙,這尹月牙口口聲聲都說想跟在杜縣主身邊,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一位夫人最恨這種所謂的狐媚子,顧不上這是在唐家,語氣都有些不客氣,“尹姑娘不會是嫌棄唐夫人了吧?所以纔不想留在她身邊被她教養。”

尹月牙臉上僵了僵,她哪裡想到她示好的話語不但不被接受,還被如此冷酷對待。她這些天在唐家都如同大家小姐那般嬌養着,養得有些不知道自己骨頭的輕重,她有些委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唐夫人連忙道:“這孩子素來口拙,可是卻是沒有什麼壞心的。”

雲夕笑笑,語氣依舊溫和,卻暗含鋒芒,“沒有壞心是最好的。人可以笨點,再笨的人也有開竅和教好的一天。但是倘若心思壞了,那就救不回來了。先前在楚州,也有一個人口口聲聲說要同我做姐妹。”

一個夫人見她說到一半就停下來,十分好奇,“後來呢?”

雲夕輕描淡寫道:“後來啊……我也不清楚呢。在我離開之前,大概還在牢房裡呆着吧。”

這話一出,氣氛都冷了下來。

就算是蠢笨的人,也不由想到了姐妹的另一層含義——娥皇女英啊。

她們也明白了爲什麼雲夕會是那樣一番的態度。

其中一人打起了圓場,“月牙可是唐夫人親自教養的,肯定不是外頭那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子。”

唐夫人也尷尬地笑了笑,“是啊,月牙是個好孩子。”

這時候,唐家的管事牽着一個六七歲的男孩來了,男孩長相周正,眼睛漆黑,看起來挺討喜的。

雲夕猜測,這大概便是那位過繼過來的孩子唐正光了。

穿着硃紅團花披風的婦人笑了笑,“可真是好齊整的相貌。”

雲夕發現,這孩子的長相和正德倒是有三分的相像。聽聞這唐正光的爺爺是唐正德爺爺的庶弟,這樣看來,兩人有點相像也是正常的。

唐夫人看着唐正光的眼神十分慈愛,那慈愛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反而像是發自內心。

雲夕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淡淡的疑惑:在自己的孩子尚且生死未卜且還有希望找回來的情況下,真的會有人移情到別的孩子身上嗎?若是放在她身上,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找到人之前,她是不可能放棄所謂的希望的。

唐夫人將唐正光攬在懷裡,噓寒問暖的,“累了吧?肚子餓了嗎?我讓廚房做了份你愛吃的螃蟹餃子。不過這東西性涼,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許因爲貪嘴吃太多。”

又將唐正光身邊使喚的小廝喊了過來,詢問剛剛過繼的儀式。

過繼主的儀式要是唐書懷帶着唐正光去祭拜祖先,告訴先祖自己要過繼一個孩子,之後嗣子給父親捧茶,再面見一些親屬。

那小廝也是個伶俐的,脆生生說着唐正光如何有大將風範,一點都不怯場,如何乖巧懂事。

說得唐夫人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看着唐正光的眼神是滿滿的慈愛和驕傲。

雲夕感覺到身旁的唐藝菲身子微微顫抖着,頭低低垂着,雲夕猜也知道她肯定是沒忍住又掉眼淚了,只是在人前不敢表露出來罷了。

她有些擔心藝菲撐不住,便想要離開了。

其他人倒是都一副被這母慈子孝的畫面所感動了的樣子,情緒充沛點的還拿出手絹輕輕擦着眼淚。

“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同唐夫人交好的這樣說道,話語之中又將先前串通外人拐賣孩子的姨娘盧氏給罵了一回。被邀請過來的都是正室,自然十分不喜小妾這種生物,大家也算是義憤填膺了一回。

聽她們的話風,那盧氏似乎死的很慘,死後甚至還被拿出來挫骨揚灰了,可見唐書懷夫妻兩是恨毒了她。

雲夕心中疑慮更深:這盧氏既沒有懷孕,膝下也沒有孩子,她好端端地害了正德他們做什麼?難不成是因爲怨恨?

只是當着主人家的面,她也不好問這些,只能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着這母慈子孝的一幕。

她現在的身份,到哪裡都是被捧着的,若是開口的話,那必會被稱讚聰明伶俐,就算不說話,也有人誇她端莊淑女,怎麼做都是誇的份。

時間一久,不免對於這些奉承的話語有些厭煩。

等用過席面後,她向杜周氏表達出想要回去的念頭。

她想要走,杜周氏自然不會拂了她面子,還將原因攬在自己的身上,“出來得有些久了,我那對兒子吃飯最是調皮,從不肯好好吃飯,我得回去看看呢,大家可別見怪。”

在家乖乖巧巧吃蛋羹的杜睿和杜磊共同打了個噴嚏。

雲夕順便讓人將唐正德給喊了回來。

唐正德還好,雖然身上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卻也不至於失態。唐藝菲年紀較小,又不像唐正德已經鍛煉出了殭屍臉,在唐家那麼久時間沒嚎啕大哭已經算是用掉了她所有的自制力了。

一上馬車,她就開始抱着自己的哥哥哭了起來。她哭的時候,還不敢哭出聲音來。

杜周氏被她突然的哭泣唬了一跳,忍不住拿出手絹要給她擦眼淚,“這孩子是怎麼了?剛剛在唐家,不是還好好的嗎?”

雲夕沉着臉,對杜周氏說道:“等回家再告訴大娘你。”

唐藝菲就這樣哭了一路,雲夕覺得讓她哭一下,發泄一下情緒也是好的,所以也沒有怎麼阻止她。

等回到杜家後,雲夕才認真問道:“唐夫人是你們兩個的母親吧?唐家那時候兩個丟失的孩子,就是你和正德吧?”

杜周氏被這信息量十分大的問話給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傻孩子,既然如此,你們兩個怎麼不認親呢?那個惡姨娘,你爹孃已經幫你們報仇了,沒有人會傷害你們的。”

她原本以爲這兩個孩子就是雲夕平時做善事收留的孤兒,哪裡想到還有這樣一層的身份。

唐藝菲抽抽噎噎道:“盧姨娘是好人,若不是她,我和哥哥早就死了。”

唐正德沉重地點頭,眸子深處有悲傷也有憤怒,還有不解,似乎不解爲何自己和妹妹會被那樣對待。

杜周氏呆了,“不是她拐賣你們的嗎?”

唐正德哽咽道:“若不是盧姨娘將我們送出來,留在家裡的話,我和妹妹早就被害死了。”

他抽了抽鼻子,似乎覺得男孩子流眼淚很丟臉,便用手背想要抹掉眼眶中翻滾的眼淚,只是他原本臉上就被雲夕化了濃厚的妝來遮掩住自己的五官,這一擦,妝都花了,頓時成了小花臉。

雲夕吩咐銀丹去打兩盆的熱水,毛巾在熱水中擰過一遍後,纔拿着熱毛巾,幫兩人擦掉臉上的妝,露出原來乾淨漂亮的臉蛋。

杜周氏一看他們的臉,就信了他們是唐家的孩子,尤其是唐藝菲,那張臉和唐夫人像是從一個模子中印出來的,說不是母女,都沒人相信。

唐正德說道:“盧姨娘生性溫柔善良,在我娘生病的時候,也都是她照看我們的。我娘以前對她十分信任,也告訴我,以後我長大後,要好好照看盧姨娘。前年夏天,我娘卻生了一場大病,等她病好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喜歡我和妹妹。”

他臉上滿是悲傷,“以前睡覺前,娘常常會說故事,哄着我和妹妹睡覺的,只是那次生病後,故事也不說了,甚至也不肯再抱我和妹妹。”

直到現在,他依舊無法理解,爲什麼以往疼愛他和妹妹的孃親會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他咬了咬下脣,說道:“去年的時候,她突然又對我和妹妹好了,每日給我們熬湯,我和妹妹以爲孃親又回來了,很高興。只是那湯喝着喝着,我和妹妹就開始一直生病。後來盧姨娘偷偷讓我們把娘送來的湯給倒了。我和妹妹的身體又開始好了。”

唐藝菲也扁着嘴,“我有時候也看到了,看到娘用好可怕的眼神看我和哥哥。我和爹爹說,孃親中邪了,可是爹爹卻不信我,還說我不孝,詛咒我娘,把我打了一頓。”

這兩個孩子的話語讓杜周氏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是唐正德已經十一歲了,唐藝菲也九歲了,都是記事的年齡,不太可能會記錯。

她感到腦子有些混亂,卻下意識地相信他們的話語。

雲夕因爲事先做了心理準備,看上去倒還好,只是臉色越發黑了。從這兩孩子的話來看,唐夫人根本不配做母親,也難怪唐正德回京後,根本沒有想要認回去的想法。

他們若真的回去,只怕會有殺生之禍。按照唐正德的說法,當時唐夫人是想要對他們下毒吧?而且還是那種會讓人身體逐漸虛弱下來的毒藥,若不是那位盧姨娘護着他們,兩個孩子早就無聲無息死了。

“去年七月底的晚上,盧姨娘突然偷偷叫醒我們,塞給我和哥哥好多東西,讓我和哥哥走得遠遠的。”

“好多人要殺我們,哥哥把手裡的東西都用掉了……若不是遇到了賴大哥,只怕我和哥哥都沒法活下來。”想到那時候的驚險,唐藝菲依舊是心有餘悸。

杜周氏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話,“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怎麼這唐夫人對自己的兒女這般狠心無情?

雲夕原本還想,會不會是這兩孩子其實不是唐夫人親生的,所以她不願養丈夫同別人的孩子。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單單看臉就知道唐藝菲同唐夫人肯定是親母女沒錯。

唐藝菲哭着說道:“我和哥哥纔是她的親生孩子,爲什麼她要這樣對我們?以前明明娘很愛我的……可是她對別人家的孩子,卻又那麼好,就像是孃親以前對我那般。”

“我想念以前的孃親。”

唐藝菲哭得累了,竟是睡了過去。

雲夕將她抱着放牀上,對唐正德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調查清楚原因的。”她對那盧姨娘感到分外惋惜,明明是個好人,卻被污衊成拐賣孩子的惡毒姨娘,甚至還被戳骨揚灰了一把,被世人給唾罵。

唐藝菲在唐家時那麼難過,一方面是見到想要殺死自己的母親對別的孩子那麼好,另一個只怕是因爲盧姨娘的緣故吧。

唐正德用力地點頭,對於雲夕的能耐他還是清楚的。雖然他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可是終究還是太弱小了,連幫盧姨娘洗刷冤屈都沒辦法。

雲夕嘆了口氣,讓霜降先將唐正德帶下去,準備動用自己的勢力好好調查。

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視親生孩子爲仇人,甚至想要毒害了他們。

雲夕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還是抓不住重點。

杜周氏同她一起走了出來,緊皺眉頭,“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唐夫人看着溫溫柔柔,連過繼來的嗣子都如此體貼慈愛,卻沒想到對自己的孩子卻是這般狠心。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的孩子啊!平時磊兒和睿兒多哭幾聲,我都心疼得要命。”

“還有那盧姨娘,我先前只當她是惡人,卻不曾想她是這般好的人,卻不得不揹負着冤屈死去,實在令人痛心。”

作爲一個母親,杜周氏怎麼也無法理解唐夫人的做法。她有感而發,話不免多了些。

雲夕叮囑她道:“大娘,事情還沒調查清楚,還是先別說出去的好。以免打草驚蛇。”

杜周氏正色道:“這事我省得的。”

雲夕知道杜周氏的口風還是蠻緊的,所以剛剛纔會當着她的面直接問出唐家的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中邪……

她腦海中反覆翻轉過這些詞語,忽的腳步頓住了。

她臉色有些古怪,混合着恍然大悟和震驚。

“雲夕,怎麼了?”杜周氏轉頭看向侄女。

雲夕臉色變化不已,最後定格成堅定的決意:“大娘,我先去找雲深。”

她覺得,她或許可以從雲深那邊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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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大家對於上章渣女意淫雲深很不滿意,只能稍微劇透了。柳爲霜在前面已經是粉轉黑,愛轉恨了。所以她意淫的其實是xx!【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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