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紅杏出牆,妖孽

只怕柳爲霜便是爲了這紅光投懷的吉兆,纔會在今天特地出門的。倘若她從什麼渠道得知了這件事。

雲夕還真猜對了幾分,柳爲霜原先服侍的嬤嬤,母親還是那位沈貴妃的奶孃。從這位嬤嬤口中,她知曉這琉光園在在每個月在每個月二十三號到二十五號之間的正午時分,這琉璃館的特定位置,便會出現紅光。

她不由就想起了太祖那紅光投懷的傳說……倘若在她誕下孩子之前,能夠有這樣的吉瑞出現在她身上,那麼她將來的兒子,一出生就註定與衆不同。

她甚至爲此收買了公主府的人,在每個月的那段時日,記下紅光出現的位置。本來就算端長公主不舉辦這個宴席,柳爲霜也會努力收買人在她耳邊慫恿的。

本以爲這需要花費不少的功夫,卻不曾想陸翊染的“叛逆”之舉給了她這個機會,端長公主爲了女兒,難得藉着宴席的由頭,請了不少的人。

柳爲霜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大皇子楚隆,楚隆一算計,若是能成功的話,說不定他也能夠在父皇和大衆面前增加分量,畢竟人們對於祥瑞還是十分相信的。

於是他不惜動用了留在公主府的釘子,在座位上動手腳,甚至將柳爲霜帶出來,便是爲了這祥瑞之事。只是他最多也只能確定好柳爲霜所在的席面方位,確定的位置卻是無法插手的。

幸虧柳爲霜機靈,同恰好坐了那位置的蘇紅杏迅速換了。

楚隆將周圍人震驚加不可置信的表情收進眼中,心中越發的得意。

柳爲霜在最初的呆滯加驚訝後,很快又熱淚盈眶了起來,一臉慈愛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之中帶着淡淡的期盼。

雲夕覺得,這段時日她所受到的挫折還是有些效果的,看看柳爲霜的演技都進步了不少,放現代,好歹也能夠入圍一個奧斯卡來着。

只是她這表現,落入人眼中,便有些不是滋味。紅光投懷,這樣的好兆頭,怎麼就給了她呢!

其中一人心直口快說道:“你可真是有運道,剛和人換了位置不久,就有這樣的吉兆了。”

她這話也點醒了不少人,剛剛柳爲霜和蘇紅杏換位置的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柳爲霜臉色有一閃而過的不自然,旋即說道:“你在說什麼?這裡可是琉璃館,我可不曾來過這裡,又如何能夠知曉這事呢?”

蘇紅杏卻只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內容,眼中噴射出怒氣,“難怪,難怪你剛剛非要同我換位置,原來是爲了這個好兆頭啊!”

想到這裡,她就越發的憤怒,倘若沒有換位置的話,擁有紅光投懷這吉兆的便是她了。她想起了太祖的生母生下他之前就有過這吉兆,手下意識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越是想下去,就越發憤怒,覺得就這樣失去了懷有未來龍子的機會。現在的她再沒有最初要同柳爲霜同盟的想法,心中都是滿滿的氣憤。

雲夕簡直想噴笑出來,只怕就算是柳爲霜,都沒想到會有人那麼快想到這一點,並且揭穿了。這落在大家眼中,無疑便是這祥瑞是人爲製造出來的。一旦多了人爲的痕跡,那就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衆人看向他們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驚歎轉爲了質疑。

至於大皇子妃徐慧溪則是低下頭,不讓衆人看到自己臉上淡淡的笑意。她對於丈夫和柳爲霜的謀劃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作爲明媒正娶的大皇子妃,她心中不是不委屈,甚至還有隱隱的憤怒。可是偏偏她肚子不爭氣,只能咬牙看着丈夫將柳爲霜納了進來,甚至兩人還設計了這一出所謂的祥瑞。

倘若大家真信了這祥瑞,柳爲霜這一胎又生下男孩的話,那麼將來她該如何自處?

所以在看到有人質疑作假後,徐慧溪心頭不由涌現出一股快意的情緒,就連平時很端得住的她,爲了掩蓋自己臉上的表情,只好低下頭。

大皇子楚隆竭力裝出一副平靜的神情,“這隻能說霜兒是有福氣的人,不然這祥瑞怎麼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她坐下後才降臨。可見二弟的妾室還是失了些福氣。不過一個丫鬟出身的,能當上皇子側室,便用掉了一輩子最大的福氣了,的確不能再強求太多。”

楚隆這話說的不可謂不損,直接說蘇紅杏就是個沒福的,柳爲霜有福。在說到二弟兩個字的時候,更是快意不已。以前的他都得喊一聲太子弟弟,這下楚鈺被廢了太子之位,他才一吐多年的鬱氣,揚眉吐氣雞來。

楚鈺冷笑一聲,“我倒是想看看柳側妃這一胎會有多大的造化。”生的出生不出還是一個問題呢!

楚隆回應道:“霜兒自然是有福的。”

只是那一聲聲霜兒深深刺痛了徐慧溪的心,讓她那張端莊範兒的臉都不覺扭曲了一下,手中攥着的手帕更是皺成了一團。徐慧溪能被淑妃娘娘挑選出來給自己寶貝兒子當正室,無論是才貌氣度和手腕都是沒的說的。只是過門幾年都沒生下一子半女,才讓她失去了最初的氣定神閒,加上丈夫對柳爲霜的過於擡舉,也讓她有些心理失衡。

柳爲霜被丈夫如此擡舉,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甜蜜的笑容。

他們兄弟兩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來回打機鋒,衆人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乾脆沉默爲金了。

坐在最前頭的端長公主臉上浮現出薄薄的怒氣。能夠在生母早逝的情況下,在皇宮內平平安安長大,更是博得天子信任的她,自然不是什麼傻子,哪裡看不出所謂祥瑞的貓膩。她身上散發着比身旁的冰盆還要冷的寒意。

楚隆這位大侄子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居然都敢伸到她頭上來了,可見她這些年太過心慈手軟,讓人都忘記了她的手段。她好好的壽宴,這兩人在這邊脣槍舌戰,還真是不給她這個姑姑面子。

酒杯在桌上不輕不重地放下,明明聲音並不響亮,卻讓不少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需要我給你們兩個搭個戲臺子嗎?”不鹹不淡的話語帶着顯而易見的諷刺。

楚隆和楚鈺回過神來,看到端長公主不悅的表情,一個說:“抱歉,一不小心攪了大家的興頭。”

另一個則說:“來日我再同姑姑好好賠罪。”然後將杯子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當然這酒並非青竹酒。那青竹酒,一人最多也就是一個竹筒罷了。

隨着這兩人的重新落座,衆人似乎在這一瞬間又恢復了語言功能,從原本的啞巴飛快地進化成了話嘮。觥籌交錯、推杯弄盞,一片的熱鬧,只是這熱鬧,怎麼看都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雲夕則是望了柳爲霜一眼,只覺得有些驚訝,她記得雲深同她說過,柳爲霜這一胎,註定是死胎。按道理來說,太醫應該早就把出來了纔是。難不成,柳爲霜根本不把平安脈?

她所想的還真沒錯,柳爲霜以己度人,生怕所謂的太醫都是被收買的,除非動了胎氣,否則根本不去請太醫。只是既然是死胎了,那又怎麼可能動胎氣?柳爲霜不知道這些,看自己吃好睡好,懷孕反應不大,便覺得肚子裡的孩子是個疼孃的,說不定還有來歷。

她轉頭看向蘇紅杏的時候,不覺又樂了。蘇紅杏的臉色一點都不好,色彩斑斕,像是開了染坊一樣。

雲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這蘇紅杏對自己的出身十分忌諱。作爲蘇家的女兒,卻不得不給蘇婉當了那麼多年的丫鬟,她心中始終憋着一口氣,憋着憋着就變態了。楚隆剛剛卻一直拿她丫鬟身份說事,口口聲聲說她沒福。這毫無疑問是不斷地往她痛腳上踩。偏偏楚隆是大皇子,她一個小小的側室,還真得罪不起,只能自己繼續憋回去了。

雲夕見沒熱鬧可瞧,低聲對帶路的丫鬟道:“我們走吧。”

蘇紅杏回過神來,連忙跟上已經走在牽頭的雲夕。

這名叫念夏的丫鬟不快不慢地在前面走着,然後將雲夕送到了陸翊染的院子中,至於蘇紅杏,則是被引去了客房。

她知道雲夕的風格更偏向清雅類型的,便選出了一件素淨的天青色裙子。

等她將裙子遞給她後,一個丫鬟突然跑了過來,對念夏道:“念夏姐姐,念冬姐姐不小心落水了。”

念夏同念冬作爲陸翊染身邊的大丫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聽聞念冬落水,眼中閃過擔憂——念冬一向怕水,這一次落水又不知道要受到什麼樣的驚嚇。

雲夕見狀,對她說道:“你先過去看看吧,這一段路我已經記住了,到時候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念夏點點頭,福了福身子,謝過她一回,便急忙過去看看了。

雲夕慢慢將衣服換好,同立秋走了出來。事實上,在聽到落水的事情後,她想起了藝菲先前說過的話語,頓時有了明白:只怕這是有人故意要引開念夏,好方便成事吧。

她倒是想看看,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麼。

她和立秋剛走出陸翊染的院子,便有一個相貌陌生的丫鬟迎了上來,一張蘋果臉看上去很能給人好感,她行了一禮後,對雲夕說道:“是明郡主嗎?”

雲夕點點頭,丫鬟繼續道:“明郡主,你堂妹剛剛在桌上喝多了酒,不勝酒力,郡主便讓我們帶她去休息。您要過去看看她嗎?”

雲夕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她家雲瑤好歹也被家裡的兩個嬤嬤費心教導過,哪裡會在這種場合因爲貪杯喝醉。

她沒有馬上發作,而是不動聲色問道:“哦,她在哪個院子中休息了?”

蘋果臉丫鬟眼中閃過一絲的欣喜,說道:“令妹現在在棲霞苑,我點帶您過去好了。”

然後她轉身就要領路,雲夕冷笑一聲,原來是在棲霞苑等着她嗎?她傻了纔會過去。

那丫鬟忽的聽到冷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剛回頭,便被立秋直接制住。她臉上浮現出驚慌和無措,聲音有些發抖,“明郡主,你這是?”

雲夕冷冷道:“堵住她的嘴,直接將她帶回去。”

立秋飛快地將手絹塞在她嘴裡。

她們在門口鬧出的動靜不小,院子裡服侍的丫鬟不由被吸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有些驚訝,“明郡主,怎麼了?”

雲夕指着蘋果臉丫鬟,“這人你們認識嗎?”

穿着綠衣的丫鬟認真看了看,然後搖搖頭,“這是哪個院子的丫鬟,怎麼如此面生?她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

雲夕將剛剛這丫鬟的話複述了一遍,“我十分清楚我妹妹的性子,就算在家裡性子活潑了點,人前也不可能會做出飲酒貪杯這種失態的行爲。這丫鬟卻拿這藉口,想將我引過去,只怕那棲霞苑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在等着我呢。”

她也是記得過來的這丫鬟是陸翊染身邊的大丫鬟念春,算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說的詳細了點。陸翊染身邊一共有四個大丫鬟:念春、念夏、念秋和念冬。

雲夕意味深長補充了一句,“原本念夏姑娘是要帶我回去的,結果偏偏念冬姑娘出事,我便讓她過去看看。”

念春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能夠被選作大丫鬟,念春的智商至少是上線的,她自然聽出了雲夕的弦外之音。倘若雲夕在她們公主府中出事,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就算不提雲夕的身份,單單她是郡主的好友,就足夠讓念春重視這件事。

她用凌厲的目光掃了這丫鬟一眼,當機立斷說道:“我這就帶郡主您回去。”然後又吩咐幾個丫鬟去那棲霞苑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蘋果臉丫鬟臉色發白,原本以爲將杜雲夕帶過去十分簡單,卻不曾想到對方居然如此的警惕。她也算有幾分功夫在手,本打着就算失敗,直接逃走的想法。結果立秋的動作太快,功夫更是在她之上,她根本反抗無能。

她眼中是滿滿的絕望——她已經可以預見到接下來等待她的命運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回了琉璃館,至於蘇紅杏,在換好衣服後,根本就不曾回到這院子中。

雲夕也不難猜出,這其中搞鬼的就是廢太子楚鈺和蘇紅杏了,準確來說,主謀者是前者。楚鈺的下臺,同雲深分不開關係,心中肯定恨極了雲深。雲深對雲夕的深情厚誼,整個京城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倘若她出事的話,帶給雲深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返回琉璃館的時候,她們一出現,便鎮住了所有人,畢竟立秋對待那丫鬟的動作一點都不溫柔,她嘴裡被塞着手絹,還被捆綁着。

大家疑惑的目光落在雲夕身上,似乎不明白這是在鬧哪一齣。

陸翊染也站了起來,走到雲夕身邊,“這是怎麼回事?”

念春不緊不慢地將先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措辭不偏不倚,十分客觀,條理分明,寥寥數語就將事情講述得十分完整。

先前大家都安靜下來,聽念春說話,所以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砰地一聲,端長公主直接將酒杯丟擲在地上,保養良好的面容籠罩着一股的寒霜,聲音也散發着冷意,“看來有人存心讓我生辰宴不好過啊。”

她的眼神往館內一掃,被她目光所掃到的人感覺像是有座大山壓在自己脊樑身上一樣,沉得直不起背。在這一刻,長公主的威儀展現得淋漓盡致。

雲夕不着痕跡地看了一圈,雲瑤好好地坐在原位上,臉上也帶着一股怒氣。

蘇紅杏倒是還沒回來。

至於楚鈺,他情緒掩飾地還好,雲夕竟是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只是,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楚鈺身邊的位置空着。那裡正是楚隆的位置。

雲夕眉頭皺起——楚鈺不會一開始打算算計她和楚隆吧?倘若成功的話,不僅狠狠惡心了雲深,還會讓雲深同楚隆結下大仇。

從這點來看,楚鈺也不愧是曹皇后肚子裡爬出來的,這種下作的陰毒手段是如出一轍。

陸翊染直接吩咐人將那丫鬟帶下去審訊,就算要用刑,也得逼供出幕後的黑手。

雲夕想了想,還是附在陸翊染耳邊,同她說了藝菲所聽到的事情。

陸翊染幾乎要咬碎了貝齒,眼中燃燒着熊熊怒火,語氣像是從牙縫中磨出來一樣,“你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好一個廢太子!真將他們陸家當軟柿子捏了嗎?

雲夕不過是擔心那丫鬟學習一些小說,故意給別人扣屎盆子,這纔將事情真相告訴陸翊染,也免得他們被人利用。

同陸翊染說完後,雲夕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衝着擔憂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好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放心,我沒事。”

倒是另一桌的柳爲霜,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沒能見到杜雲夕出大丑真是可惜。對方手段也太弱了點,這麼簡單就被看出來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座的人也沒有什麼人有心情動筷,滿桌的美味佳餚,偏偏沒有人品嚐,白白浪費了那些大廚的好手藝。

過了片刻後,先前幾個去棲霞苑的丫鬟也返了回來,每個人都眉頭緊皺,一臉的欲言又止。

端長公主冷着嗓音道:“你們看到了什麼,就直說。”

那時候帶隊過去的正是念秋,她直接跪倒在地上,咬牙說道:“我們過去的時候,在外面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就打開門進去看看。”

“在裡面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側室紅杏姑娘。”

“他們兩個在行敦倫之事。”

這話讓全場一下子沉寂了下來,所有人都一副三觀破碎的樣子。雲夕的震驚一點都不比其他人少……在回到館內沒看到楚隆後,她便猜到了楚隆的去向。本以爲棲霞苑也就只有楚隆在罷了,誰料到久久未歸的蘇紅杏居然和楚隆被抓姦在牀?

不少人回想起剛剛雲夕帶着那丫鬟回來的場景,心中不由一顫:看來幕後的人是想算計明郡主和大皇子啊,誰知道明郡主觀察入微,根本不跳坑,反倒是二皇子的側室蘇紅杏一腳跌了進去。

這戲還真的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比戲臺上演的故事都要來的精彩。

雲夕不由看向了楚鈺——和她做同樣動作的有很多人。至於端長公主,在聽到那消息後,她便親自領人過去看實際情況了,終究要眼見爲實。她心中是滿腔的憤怒,像是隨時都會點燃的炸藥包。

楚鈺臉色鐵青,手緊緊捏着杯子。若不是這輩子是銅打造的,只怕就要被他的力道給捏碎了。

他臉色猙獰,原本俊美的臉扭曲了起來。

楚鈺原本要算計的是杜雲夕和楚隆,卻沒想到杜雲夕全身而退,反而蘇紅杏被捲了進去,讓他在衆人之前,被帶了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作爲男人,沒有人能忍受這種侮辱,即使這侮辱是他自己設計的也一樣。

只是在最初的憤怒過後,楚鈺反而冷靜了下來,從中尋思着能從這件事得到的好處。既然蘇紅杏傻到自己掉入坑裡,對他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能夠最大程度上洗刷他在其中的嫌疑。

大哥和他這下子便成爲了衆人眼中的受害者,嫌疑一下子就被鎖定在了老三身上,若是能夠趁這個機會將老三拉下馬,讓他徹底失去追逐皇位的機會,也是好事一樁。

至於蘇紅杏……他眼中閃過一絲的冷酷和陰霾,不潔又愚蠢的女人,也沒有繼續活下來的必要。

設想的挺美的楚鈺卻不知道雲夕早就將真相告訴陸翊染。

……

“啊……好痛。”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打破了這片凝固的沉寂。

“側妃!側妃您怎麼了?”焦急的聲音隨機響起。

衆人順着聲音看過去,看見柳爲霜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臉的痛苦。

在場有不少的婦人都是生過孩子的,哪裡不明白柳爲霜這是要發動了,都相互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估計剛剛是聽到消息後氣急攻心,這才發動了。

柳爲霜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了點點的汗水,還在那邊發出破碎的呻吟。

陸翊染也算經歷過不少大陣仗,唯獨生孩子還真讓她手足無措。幸好管事嬤嬤還在,神情若定地指揮着:“將柳側妃扶到暖玉屋中,去城裡找幾個產婆過來。”

暖玉屋,是距離這裡最近的一個院落。

這陸家也沒有孕婦,所以自然不可能事先產婆,本來就沒邀請柳爲霜,是柳爲霜不請自來的。

二皇子徐慧溪站起身,“直接去門口尋那兩個產婆來就好。柳妹妹帶了兩個產婆過來。”

這兩個產婆都是她家爺親自給她私下尋來的,可見對她這一胎的傷心程度。想到這裡,徐慧溪不得不用最大的自制力壓下心頭翻滾的那泛酸的情緒。

大家見她指揮若定,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這纔是皇子妃該有的氣度呢。

幾個力氣大的嬤嬤將柳爲霜慢慢扶到了那暖玉屋,燒熱水的燒熱水,準備剪刀的準備剪刀。

端長公主冷着張臉,卻還是不得不指揮好。她心中暗恨:等孩子生下後她再秋後算賬!

想到自己好好的生辰宴,卻成爲了這些侄子爭鬥的場合,她心中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

她強忍着怒氣,說道:“今日讓大家見笑了。”

其他人都搖搖頭,表示這不是她的錯,然後一起同仇敵愾地幫忙聲討了一番幕後黑手。

原本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應該要告辭回去纔是,偏偏因爲有了紅光投懷這一遭,導致大家對於柳爲霜這一胎十分的關注,紛紛想看一看,生產的時候,是否會有什麼所謂的異象,這樣一想,心情都不由激動了起來。

一羣人站在院子外面,萬分期待地等着這一胎生下。就算沒有位置坐下,也已經不覺得麻煩。不過其他的少年,還是被各自的長輩轟回去了。又不是自己家的媳婦和妾室,一羣大男人收在這裡,說出去多難聽啊!

至於閨女,好歹都是女孩子,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好了。

雲夕垂下眼瞼,神情如水般平靜,只是心中卻不由嘆了口氣——這算不算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原本因爲端長公主和陸翊染的緣故,沒打算算計柳爲霜,結果卻不曾想到,有人算計到她頭上,最後反而引發柳爲霜在怒急攻心之下,便要生下這一胎了。

衆目睽睽之下,加上這裡還是公主府,大皇子想隱下這件事還真沒法。

說大皇子,大皇子到。

楚隆急匆匆趕了過來,身上還帶着酒氣,衣服倒是穿戴得頗爲整齊,可見出發之前,還是打理過儀表的。他臉上帶着一股誰都可以看得出的怒氣,嘴脣緊緊抿着。

先前他被人多敬了幾杯酒,被扶到棲霞苑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過程中,卻有溫軟帶着一股誘人香氣的身子撲了過來。楚隆只當時哪個投懷送抱的丫鬟,也沒仔細看,自然就笑納了。

誰知道卻被抓姦在牀,而且那人還是他先前十分鄙夷出身的蘇紅杏。

楚隆自然明白他是被算計了……剛剛路上也有人同他大概說了杜雲夕的事情。他在憤怒的同時,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那位明郡主,不然就和雲深這個深受皇寵的國公世子結下深仇大恨了。

他目光從雲夕臉上滑落,膚白勝雪。眉目如畫,眼神清澈卻又充滿靈動之氣,饒是他也算見多識廣,都不得不承認這杜雲夕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心中不由生出了莫名的遺憾。

楚隆剛過來,楚鈺便冷嘲熱諷道:“大哥可真是好豔福啊。”

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楚隆沉下臉,“這種不自愛,喜歡亂爬牀的賤人,我已經讓人將她拿下了。”

他看向產房,走到妻子徐慧溪身邊,“霜兒情況如何了?”

徐慧溪心中發酸,卻還是一臉賢惠道:“看情況還好,我已經讓兩位產婆進去了。”

“可是,霜兒叫得挺痛苦的樣子。”

徐慧溪道:“我聽聞女子生產皆是如此情形。”

雲夕簡直要聽不下去了,幸虧雲深不納妾,不然若是她將來的丈夫膽敢在她面前問小妾的孩子如何,她肯定會忍不住弒夫的。

楚隆這才點頭不語。

兩個嬤嬤也同端長公主稟告這事,“我們請了太醫檢查那屋子,發現花盆有一株七味草,然後又從蘇側妃身上搜出了一個帶着星河花的粉末。太醫說,這兩者若是分開的話,則相安無事,可是若是混合在一起,便會成爲一種十分猛烈的催情藥。”

“那手帕是蘇側妃平素一直使用的,手絹上還繡着她的閨名。”

端長公主冷笑了一聲,“她有沒有說過她好端端的,爲何要走到那棲霞苑?”

身着深藍色綢緞的嬤嬤道:“我們也問過蘇側妃,只是她卻說只是想到這附近逛逛,聽到有聲音,這纔好奇進去看看。”

陸翊染看向念夏,“你當時就沒派人跟着她嗎?”然後任由她在府裡亂走。

念夏不卑不吭道:“奴婢當時讓小荷服侍她了。”

名叫小荷的丫鬟也分外的委屈,“我原本要帶蘇側妃回來的,結果她突然說棲霞苑的風景好,又說想一個人逛逛,所以才讓我回去的。”

她哪裡想到,才走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雲夕說道;“這丫鬟也是可憐見的。”

端長公主臉色微微緩和,可見這事並非她府上丫鬟的過錯,蘇紅杏非要一個人,她作爲側妃,丫鬟自然也沒法做她的主。

衆人將這一番話聽在耳中,不由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從這些供詞和現在所調查出來的結果來看,這更像是蘇紅杏一手導致而成的結果。

楚隆也冷笑一聲,“難不成是二弟平日滿足不了你的側妃嗎?”

連這樣的話都說出口,可見楚隆對這件事是多麼膈應。

楚鈺也沉着一張臉,暗恨蘇紅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爲今之計,只有將她作爲棄子了。

他冷冷道:“大哥纔是真飢不擇食,連臉都沒看,就拉上牀。”

其他婦人們則是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這件事,怎麼看都像是那蘇紅杏不甘寂寞,賴上大皇子。難不成真的是因爲二皇子那方面的能力不行,導致蘇紅杏爬牆。

紅杏出牆……這名字取得還真具有預見性。

雲夕挑了挑眉,沒說什麼。心中默默將這件事條理清楚。蘇紅杏當時過去棲霞苑,估計是想看看她有沒有中招,結果反而自己掉進坑裡。

難怪她先前一直想接近她,只怕便是爲了將東西放她身上。不過她自己大概也沒料到那藥效果之強烈,這才連自己都掉坑裡。

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喝。

雲夕可不會同情他們。若不是她小心謹慎,中招的人就換成她了。

端長公主依舊冷着臉,“將所有的證據,和那位蘇側妃,一起送到宮裡。”

反正她侄子搞的事,還是交給他們的父親來處理的好,她才懶得攪和進去。

她好好的公主府,現在才發現被安插了不少的釘子。等今天過後,一定要好好地清理一番。她眼中閃過深深淺淺的戾氣:有這個膽子勾結外人,那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楚鈺的臉色微微一變,倘若是落在父皇手中,他並不確定那些蛛絲馬跡是否能夠瞞得過父皇手中那些暗探。尤其是蘇紅杏本身並不是嘴多嚴的人,只怕被嚴刑酷打一番,就會乖乖吐露真相。

看來蘇紅杏留不得了。

他神色在一瞬間變得冷酷起來。

至於楚隆,他還巴不得父皇好好調查,也讓他看一下到底是誰在算計他。

氣氛一時之間凝固了下來。

只能聽到產房內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產婆叮囑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產婆的聲音帶着一絲的驚喜,“生出來了!”

下一秒,她像是受到了什麼嚴重的驚嚇一樣,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尖叫聲並不只是一道,此起彼伏的。

站在院子外的人都不由納悶地對視:裡面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然後柳爲霜的聲音也充滿了驚恐和不可置信,“不!不可能!這不是我的孩子!”她吼到最後,聲音都破音了。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楚隆聽到這充滿不詳的聲音,按耐不住地想要衝進去看看情況,徐慧溪連忙攔住了丈夫,“產房是污穢之地,王爺作爲千金之軀,怎能進去?”

端長公主直接派兩個嬤嬤和丫鬟進去看看情況。

沒一會兒功夫,這幾個人都臉色煞白地出來了,身子甚至顫顫巍巍的,看樣子都像是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端長公主眼神掃了過去,“發生什麼事情了?”

爲首的嬤嬤竭力壓下頭腦中浮現出的可怖畫面,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只是語氣依舊帶着一絲的顫抖,“柳側妃生下了一個人頭犬身的嬰兒,孩子生下之前,就已經沒氣了。”

然後她垂下頭,不敢看衆人的表情。

萬籟寂靜,只有風從樹枝吹過的沙沙聲響。

楚隆感覺腦袋轟隆了一聲,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間都遠離了他。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在場的其他人心都不由咯噔了一下,全都保持沉默。她們原本留下來也就是爲了看柳爲霜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結果卻聽到了這樣一件事。

人頭犬身……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怪物?她們的眼中有好氣和對於未知的懼怕,還有淡淡的質疑。

楚隆眼睛充血,惡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嬤嬤和丫鬟,“怎麼可能?你們在說謊!說,是不是你們把我的孩子藏起來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他的孩子會是這個樣子。這不是他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身子抖如漏篩,手中抱着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皺皺的臉,明顯不屬於人的身軀,還有屁股處那條清晰可見的尾巴。

構成了一副可怕的畫面。

膽小的姑娘見此,忍不住發出尖叫,將頭轉了過去,不敢再看一眼。

雲夕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也幸虧這孩子生下之前就是死胎,不必遭受世人的惡意。

楚鈺的聲音響起,低低的笑聲中透着諷刺,“紅光投壞,所以就生出了這樣一個妖孽嗎?”哈哈哈,這件事就是今天他所聽到的最好消息。只要好好運作一番,他這位好大哥就徹底同皇位無緣了。

若不是德行有失,哪裡會生出這樣的怪物!

楚隆原本受了算計,同蘇紅杏翻雲覆雨了一番,本來就沒多少體力。如今又遭遇如此的厄運,打擊太大。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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