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吾也說道:“要不是這麼矛盾,我斷石性能花上兩個月?這石材不是一般的古怪。”
個人都用指肚試了試墨,陸清依將硯臺拿到水槽邊,說道:“最後一項,水過能淨,那就絕對是頂級硯臺了。”
說完準備打開水管沖洗。
李昆吾說道:“慢着!我讓你們看個西洋景。”
說完拿過一個水盆來裝上水,說道:“用水管衝的算啥,看我給你們玩一招。”
說完將剛剛那硯臺從盆子一頭放下水,浸在水裡拖到另一頭提起來,整方硯臺變得乾乾淨淨,就跟從來沒有磨過墨一樣。
幾個人連李君閣都驚得目瞪口呆,他自己都沒有這麼玩過。
李昆吾得意地哈哈大笑:“看到沒?這纔是真正的水過即淨!”
陸清依道:“哎喲這個厲害了!快,我們再來,這次按正常磨墨那樣來,磨出些墨汁來試筆。”
重新打水磨墨,這次秦莊也能上手了,邊磨邊對手感嘖嘖讚歎。
雕刻大師都是登堂入室的書畫家,比如篾匠叔就寫得一手好瘦金體,李昆吾給大家鋪上畫紙。
陸清依拿筆蘸了墨,想了想,畫了一幅白描的觀音坐像,不過只畫了形體和衣飾,留着臉未開,趺坐蓮臺,一手持着淨瓶,一手持着柳枝前伸,柳枝尖捎上還往下淌着水,欲滴未滴,蘇工的技藝展現無疑。
劉信之看得讚歎,說道:“清依的畫藝又精進了不少。”
陸清依一笑,說道:“來,老劉你也試試。”
劉信之接過,說道:“不行,我得換一支。”
換了一支筆,劉信之在觀音柳枝下畫了一塊頑石,又在背景上加了幾枝竹枝。
搖頭晃腦地放下筆,對秦莊說道:“不錯,這墨畫得過癮。來,老秦,你也整幾筆。”
秦莊連連擺手:“這難的讓老李來,開臉是京派的強項。”
李昆吾哈哈大笑,提起陸清依剛剛用過那支筆,刷刷幾下,一個端麗慈悲的人臉就躍然出現在紙面上,大慈大悲的觀音大士就算完工了。
開臉看似最簡單,實則是最難的,幾人看得嘖嘖連聲,這功底韻味太足了,老李這真是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了。
秦莊拿起大筆,用石鼓大篆先寫了“點石圖”三個大字,然後說道:“這詩留着慢慢想吧。”
李昆吾笑道:“可別,皮娃,你不是吹你們李家溝傳統文化如何如何深厚嗎?要不你來一首?”
李君閣正看得如癡如醉呢,突然聽到這個,嚇得連連擺手道:“怎麼還有我的事?不行不行,不敢在各位前輩面前賣弄。”
陸清依也笑道:“皮娃還有這本事?看不出來啊,反正是遊戲之作,來一首!”
一羣人都在起鬨,李君閣想了想,哈哈笑道:“那我就試着來一首,作得不好儘管取笑。”
李昆吾道:“喲,這麼快就有了?那趕緊!”
李君閣一腦門子黑線,啥叫這麼快就有了?朗聲唸到:“落地人生不自由,一般水米百般愁。世間安得摩訶手,爭令頑巖亦點頭?”
陸清依噗地笑了:“不咋地,年紀輕輕裝老成!”
李君閣哭笑不得道:“陸奶奶,這看圖說話,我只能做成這樣了。”
秦莊卻道:“我倒是覺得不錯,汲汲營營之輩太多,無怪觀音大士寧肯點化頑石也不肯點化世人了啊。”說完刷刷寫了下來。
李昆吾感慨道:“老秦這番話,可是把我們都罵進去了,只有李家溝的老石頭,幾十年爲令頑石開聲,默默琢磨,算是能逃得開吧。”
劉信之摸出自己的私印說道:“要不這樣,我們將各自的私印都蓋上,裝裱起來,昆吾你去李家溝的時候,給我們帶去,算是一份心意吧。”
這份人情就嚇人了,這代表着四人對老石頭的認可,將之比喻成能令頑石點頭的大能了。
四人囊括了四派,四派又幾乎囊括了國內的主流,得到這四人的共同認可,跟一腳跨進大師級殿堂已經沒有區別了。
李君閣也很高興:“石頭叔能得到各位如此的推崇,我李家溝也與有榮焉。你們雖然自嘲如此,其實都是高風亮節的前輩。感謝,實在是太感謝了!”
陸清依笑道:“你也不錯,能發現這樣的石料,能支持老小石頭擺脫生活的瑣碎,專精技藝,可見平時也是有心人。”
李君閣說道:“我們村正在打造非遺文化村,這些事情是我們應該做的,也歡迎各位前輩大師去我們李家溝指導指導,別的不說,風景秀美氣候宜人,寫生找素材肯定是上佳之選!”
陸清依苦笑道:“這天工獎後續事情還多呢,印刷,巡展,拍賣……一連串的事情跟着來,只能等今後了。還是李大哥作爲參賽選手,比較清閒啊!”
李昆吾說道:“那行,那我就先去代表了。好了,既然活也量了,料也斷了,那就去吃飯吧!”
陸清依卻道:“別忙,李大哥,我不是一直想要你一件北工作品作爲借鑑嘛,現在看來,這老石頭的風格與我派相通之處更多,那方螭紋盤鈕硯就算我定下了,你們開個價吧。”
李昆吾說道:“這個皮娃說了纔算,不過怎麼着也得按世面上的大師工算價錢,硯料剛剛大夥兒也驗過了,值多少心裡都有數,給個友情價就完事得了。”
說完卻不住衝着李君閣使眼色。
李君閣秒懂,說道:“陸奶奶,我吧,在李家溝交了一個女朋友,啊她也是我們村的村長,今年我們一起做了不少事情,這青珉石硯算是其中之一。這次我出來,她卻還在老家忙着呢!我想着能不能給她帶件禮物回去,不過李爺爺說討好女孩子的東西,得陸奶奶這派的纔好,細膩溫婉。您看能不能用這硯臺跟您換件東西,給我女朋友當禮物啊?”
陸清依對李昆吾翻着白眼:“就會給我找事情!嗯,正好……”
說罷從隨身的包裡翻出一個刺繡的絲囊,打開後是一個和田玉仿古鳳鳥的掛墜,說道:“這個拿去吧!好姑娘就好好珍惜!”
李君閣接過來,一看就愛上了,這鳳鳥取春秋時青銅器上鳳鳥紋爲題,格調高古,但是氣韻又帶着溫婉,應該是陸清依開始嘗試創作轉型的新風格作品,連聲道謝,珍而重之的收進了包包裡邊。
隨後劉信之和秦莊也各選了一塊老石頭的硯臺,說是帶回去給自家弟子觀摩用,各開出了十五萬一方的價格。
李君閣高興極了,說道:“各位前輩太給臉了,沒說的,今晚的客該我來請,今後各位來李家溝,絕對當親爺爺親奶奶伺候!”
三方硯臺價值四十五萬,李君閣現在才知道以前眼多瞎,幾百塊一方就把老小石頭打發了。說好工作室五五分成,回去還得重新分給老石頭二十二萬才成,自己拿八萬外加蘇派大師一枚和田玉牌,簡直是撿到寶了。
白老頭也樂得不要不要的,他對這行當比李君閣還清楚,這些大師都跟書畫界藝術界的精英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那些人都是不差錢的主,剩下的幾十方硯臺,在他們的口口相傳下,很快就會風靡京師。
這股風潮自上而下,遠比從李家溝慢慢悠悠自下而上來得迅猛雄渾得多,加上李昆吾天工獎的加成,如果適當加以炒作,變成一股風暴都有可能,自己的資產,眼看着靠青珉石就要翻番了!
四派權威爲老石頭作品下了背書,這簡直就是一枚威力巨大無比的炸彈,絕對會炸得蜀州收藏界人仰馬翻,等回去一定要磨着皮娃弄一塊收藏起來。
於是皆大歡喜,一羣人又找了家飯店大包間,點上一桌子好酒好菜,算是慶賀。
席間李君閣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兜裡摸出一個煙盒來說道:“秦爺爺,你看看我撿的這個是啥?”
秦莊滿臉古怪地看着李君閣將皺巴巴的煙盒打開,再將紙巾打開,露出一枚光彩奪目的小石頭來。
等到石頭一露出來,秦莊立馬傻眼了,將石頭搶到手中仔細觀瞧了一陣,接着從兜裡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摺疊放大鏡,按下按鈕,放大鏡上居然還有一束LED光源,開始就着燈光將眼睛貼近放大鏡觀瞧起來。
李昆吾卻一拍腦門,說道:“哎喲,我都忘了這事了,老秦,這是今天上午我們去大柳樹舊貨市場鬼市瞎逛的時候,皮娃從淘到的一個打火機裡掏出來的,你給看看是個啥。”
秦莊哭笑不得:“我說爲啥你們這麼心大,就用一個煙盒裝着,信之,你給瞧瞧,這……我不會是眼瞎了吧?”
劉信之剛剛也關注這邊老半天了,這時結果石頭和放大鏡一瞧,也哭笑不得地對李君閣李昆吾和白老說道:“這個這個……你們……我有一句那啥被雷劈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昆吾說道:“咋地?還真給皮娃撿到寶了?”
劉信之又跟秦莊確定了一下,說道:“要是我們倆的判斷沒錯的話,這特麼……這特麼是一枚鑽石!”
秦莊說道:“不論顏色淨度重量切工,都是頂級,至少我在粵地沒怎麼見過。”
劉信之說道:“別說你粵地,我在魔都都沒見過幾次,哦,切工稍差點,看着像百年前的工藝,不過問題也不大,要是以現代工藝重新磨洗一下,這火彩會更加耀眼。”
秦莊靠在椅背上端着茶杯拍胸口:“不行了,這頓飯吃得……一天都是驚喜,結果臨了變驚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