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風鈴

阿音喜滋滋地笑道:“夠漂亮了!二皮你要求別太高!”

李君閣心頭一動:“阿音,你跟奶奶學了這麼久的女紅了,描紅你會不?”

阿音說道:“我跟秋丫頭一起整理的女紅圖樣,有時候也幫幫忙搭搭手,基本圖樣沒問題。”

李君閣問道:“纏枝蓮紋會不會?”

阿音說道:“會呀,纏枝蓮紋,萬字紋,福壽紋……還有圖案也會不少,和氣生福,金玉滿堂,本固枝榮,福壽萬代,喜得連科,和合如意……”

李君閣哈哈大笑:“那可太好了!九鬥碗我們就這麼搞!”

阿音說道:“什麼意思?”

李君閣笑道:“你來畫,我來燒,沒有白泥,我們就搞釉上彩!”

接下來兩天,除了每日日常,李君閣重新配置釉料,配方和前一款差不多,不過去掉了中料無名異,僅用草木灰膏,骨灰膏,石灰膏和顏色最淺的釉果膏,調成白色的泥漿。

將十二個鬥碗用做小碗的手法,燒出了十二個瓷碗。

燒製手法與前一批又有區別,頂上五個小孔全開,大孔也開出大半,儘量讓燃燒充分得到氧化焰,排除還原焰,以減少燒製瓷器中的青綠色。

鬥碗燒出來顏色還是白中發青,顏色比龍泉窯影青釉色淡,又比哥窯影青釉色濃,以李君閣現有的材料,是不可能燒出純白釉來的。

不過李君閣已經很滿意了,因爲溫度極高,所以光潔度非常好。

取來竹鼠毛和細竹管做成小毛筆,然後開始用兩份上品翠青色無名異膏和一份上泥泥膏加水,和成烏黑色的墨料。

然後將所有東西交給阿音,讓它往影青鬥碗上填畫。

阿音看着黑乎乎的畫料,擔心地說道:“二皮,這個黑乎乎的,畫上去,能好看嗎?”

李君閣笑道:“現在是黑乎乎的,燒過後就不一樣了,不過別畫在碗的內面,那面要裝食物的,就在碗邊畫上一圈藍線,然後在外層做裝飾就好。無名異雖是中藥,但是是藥三分毒,釉上彩可沒有釉下彩保險。天天吃難保不出問題。”

阿音笑道:“這都第四十六天了,節目轉眼就結束,做這件事情只是爲了留下一段記憶,給我們的假期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而已。還真能拿這碗天天吃啊……”

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天兩人就取消了外出活動,從起牀開始,阿音便一直在鬥碗周邊描繪各種傳統圖案。

李君閣也沒閒着,去燒製了一堆帶孔白青瓷片準備用作試燒,然後回到阿音旁邊出謀劃策,儘量將圖案繪製精美。

到了晚間,李君閣想起阿音說過的念想這個意思,又取來墨料,在碗底開始描繪起來。

……

李家溝論壇。

“咦,阿音姐還會畫畫?”

“這不像畫畫喲,這有點像描紅吧?聽說李家溝女人都會這個,做女紅用的……”

“還真是,阿音畫的那些跟女紅板塊裡邊的圖案都差不多……”

“這是……這是要做青花瓷?”

“顏色太深了吧……”

“青花瓷都是釉下彩……”

“樓上是行家,青花瓷基本都是釉下彩,到永宣青花常有釉上釉下相結合的方式,但也是釉下爲主,溝主和阿音姐製作的這種瓷器,稱之爲釉上藍彩更合適……”

“你確定是藍彩?不是黑線?”

“呃,這個嘛,的確是一項考驗,看溝主怎麼變戲法了……”

“等等,溝主這是在碗底下幹啥?”

“一個圈圈加一點,我知道了!他在寫字!這是甲骨文的日字!”

“沒錯沒錯,第二個是月!”

“這個字是啥?在乎的乎?”

“不是在乎的乎啦,這個字是平,取的是水流衝破拘束的圖案。”

“原來平字的字型是這個意思呀?我一直以爲是來自天枰的象形呢!小朋友的識字教學卡片上,平字後邊不是都畫着一個天枰嗎?這是被誤導了多少年啊……”

“那是,沒來論壇混之前,我都一直以爲‘青青園中葵’是向日葵呢,真是見鬼了……”

“接下來這個又是啥字喲?這死二皮簡直就是不搞事情不舒服……”

“這是一個會意字,字型是一個人走路的步態,人走路是一步接一步,姿態不斷重複,這是一個復字!”

“我的個去……老祖宗這腦洞是怎麼開的……”

“別說還真妥帖,一點毛病沒有啊……”

“樓上科普那位兄臺,你是文科的?”

“是的,我平時也喜歡這個。”

“佩服佩服,今天得虧是有你在,不然大家夥兒又被二皮碾壓了……”

“沒有沒有,我也是聽說這節目展示了我們國家以前的傳統生活方式,所以來這論壇跟大家學習……”

“謙虛,您太謙虛!哎呀接下來這個字就又燒腦了,文兄,這個字是啥?”

“能不能別這樣叫我!嗯……這個字下面是一個大鼎,上面是占卜用的草杆,用神鼎占卜獲得神靈真實的指示,這是真字。跟貞在古代是一個字,大家可以參考貞字來理解字型。”

“哈哈哈,真的也,跟貞字幾乎一個樣……等等,這個也是字?好像兩個樹枝杈……”

“這不是樹枝杈,這是兩隻手,兩隻手向對方伸出,準備握到一起,大家猜猜是什麼字?”

“攪?”

“基?”

“噗……不是攪基!是愛!”

“哈哈哈,這居然是愛字!跟現在的愛字相差也太大了呀……不過愛字上面那個爪爪的來歷算是搞清楚了……等等,我們把愛猜成攪基也不算全錯啊……”

“emm……樓上這話一點毛病沒有……”

“這個字一看就知道了,蠍子嘛!”

“呃……這麼說也沒錯了,不過這個字不是象形,而是會意。蠍子成羣生活,這個字形容數量衆多,不是蠍,是萬!”

“哎呀媽呀!我大天朝的文字還真是博大精深!”

“這個字真看不懂了,好像是個人,扛着啥玩意兒,這會是什麼字?”

“大家猜猜?”

“扛?”

“背?”

“收?”

“猜不出來,你趕緊解釋解釋吧,不然我可又要叫你文兄了……”

“別別別!我是古漢語愛好者,不是女裝大佬!其實這字型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這就是一個人在背東西,背的什麼呢?那是一個禾字!整整一年的辛苦勞作,爲的就是這豐收的一刻,老祖宗用這個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刻,來表示這一整個時段。這個字,是年!”

“這字設計得好!”

“點贊!”

“簡直對先人們五體投地,服了!”

“面對這樣的祖宗,作爲炎黃子孫龍的傳人,我突然感覺壓力好大啊……”

“噗……那你還在上網混論壇?”

“二皮停筆了?這就寫完了?還有三個碗沒寫呢……”

“別忙,先連起來讀一下……日月平復,真愛萬年!我靠!死二皮又在灑狗糧!”

……

第四十七天。

一大早上起牀,天才剛矇矇亮,李君閣就開始燒窯。

第一窯先用隨意畫過的瓷片做實驗,他和阿音昨晚拿着墨筆,小魚,小花,文字,想到哪裡畫到哪裡,將五層陶鉢全用上,使用中火焙燒。

用無名異燒製釉上藍彩其實難度還挺大,不是怕溫度達不到,恰恰相反,而是怕溫度太高。

如果溫度太高,或者還原焰太強,藍色會變得太深,成爲一種黑青色甚至純黑色。

不過因爲復燒只是爲了固色,好處就是時間不用太長。

將瓷片在每個陶鉢裡裝了五片,壘了五層開燒。

然後將煙囪復原,點火三個小時後熄火,然後拖出竹材到碾槽旁邊造竹亭子去了。

中午才取出陶鉢檢查。大體還算過得去,除了最下面兩層大色塊的地方還是偏深,變成了一種藍黑墨水的顏色外,其餘三層的顏色都比較純淨的寶藍。

要知道上品無名異當年的效果是能夠和回青料相媲美,屬於皇家專供的,這要是燒製失敗,真怨不着材料,只能怪手藝不行。

實驗做完就好辦了,吃過飯,再起一窯,炭火撤去四分之一,還是燒三個小時。

然後繼續竹亭工程,等到竹亭搭好已是傍晚,開窯檢視,除了最下一窯顏色還是過深外,其餘的已經趨近完美了。

晚飯後,李君閣正式開工,開始燒製鬥碗。

阿音則挑選自己喜歡的藍花瓷片,用麻線和之前燒製的小青瓷漏斗,小青瓷球一起製作風鈴。

在一個圓木片上打上孔,孔上穿入麻線,然後在麻線上穿入漏斗,打結,穿入瓷球,再打結,最後在下面綴上一小一大兩塊瓷片,連成葫蘆型,串完後提起來,漏斗便將小瓷球罩進了空腔內。

將風鈴掛到新亭子正中,微風吹過,美麗翠綠的風鈴下面掛着白底藍花的瓷片,叮叮噹噹,傳出悅耳的聲音。

阿音將一張竹桌,兩把竹椅搬到亭子裡,又從菜地邊搬來兩簍蘭花,聞着花香聽着風鈴,開始用蒲黃染過色的麻線和瓷片編起了絛子。

李君閣拎着一個竹編食盒過來,裡邊是兩壺茶,兩個杯子,一小瓷碗點心。

過來將東西放到桌上,擡頭欣賞風鈴:“阿音你真是蕙質蘭心,這風鈴做得漂亮!”

阿音擡頭笑道:“你那邊怎麼樣了?”

李君閣說道:“底下那層陶鉢空着,一次燒四個碗,再燒兩次才能收工!你這是在幹啥?”

阿音說道:“我準備給笛子,皮挎包都編條絛子掛上。”

李君閣拿手搓了搓細麻線,說道:“麻線檔次確實差了點,這要是在春夏之交,我們就去林子裡柞樹上找柞蠶繭子,燙出柞蠶絲來,用無名異和蒲黃染成藍色黃色,編出來絕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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