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閣卻已經過完長輩癮了,說道:“小紅跟二狗好說,都是鄉里人,村裡辦個熱鬧算完,這小白可是城裡丫頭,硌豆,你們準備在哪裡弄?”
硌豆說道:“上次小白看了良子嬸的那套婚禮,羨慕得不要不要的,說是也想照着辦一次。我跟二狗打小一處長大,一起受苦,也算是患難兄弟了,我們商量了一下,乾脆辦到一處!小白的行醫資格證也考下來了,說是結婚後就搬來李家溝開個小診所,順便跟藥師叔學手藝。”
李君閣點頭道:“你跟小白這是出於自家的考慮,辦小診所這事情我絕對支持!不過人家小白爸媽辛苦養女兒二十幾年,婚禮怎麼辦你們還是要徵求一下二老的主意,順着他們的意思來。這樣,硌豆你就跟他們說,如果同意把婚事辦在李家溝,到時候五溪二號安排專船,把夾川的親朋好友全部接過來,就安頓在遊客中心。宴席嘛,就在三高叔的豐年鬥碗辦。這個單,小幺叔給你們買了!”
硌豆二狗開心慘了:“小幺叔威武霸氣!”
不過剛高興了個開頭,就聽李君閣說道:“嗯,既然都成家了,有些工作我就該移交了,你們倆的工資卡,改天我就給小紅小白。這當媳婦兒的啊,只要握着男人的錢袋子,就不怕男人出幺蛾子……”
沒管立馬變成一臉苦逼相的硌豆跟二狗,李君閣順手切斷會議視頻,對阿音說道:“阿音,要不我們四處轉轉,瞭解瞭解這兩個月村子裡的情況?”
樑慧麗摟着阿音的胳膊:“一邊去!這是鄉長跟村長的事情,有你插嘴的份?我跟阿音要去實地交待些事情……”
這下輪到李君閣翻白眼了,想騎車兜風就直說嘛!拿工作當藉口!
懶得管倆丫頭,李君閣和老伯先送四爺爺去祠堂。
來到祠堂裡,見到哥大五人組正在整理盤鰲鄉古建資料。
Shirly和Alice一見到李君閣就尖叫一聲撲了上來:“魔法師!”
李君閣趕緊一手一個摟住:“都多大姑娘了還沒個型!不怕我一閃身讓你們摔地上?嗨白嬸,我們回來了。”
白嬸帶着眼鏡,正在整理盤鰲鄉古建的木雕,擡頭笑道:“Jungle,你和阿音可真厲害,在荒島上展示了半本農耕文明發展史……”
Shirly扭頭看門外:“阿音姐呢?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李君閣白了她一眼:“早上就來過了,是你太懶還沒起牀!”
Alice吐了下舌頭:“這又不能怪我們,你給的盤鰲鄉古建資料太詳盡了,我們要從裡邊挑出有價值的來做論文,每天到好晚,可費勁了。”
李君閣鬆開兩人,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想了一下,說道:“還真是,古建羣落就是一個寶庫,根據時間年代格局變化,就能夠整出一篇《宋明村落髮展演變芻議》,根據大小主次分佈,就能整出一篇《宋明村落格局分佈淺析》……”
Alice說道:“Jungle,你腦子這麼靈,給我和Shirly各選一個小方向吧,免得爸爸說我們不做事情。”
李君閣摳了摳腦門,說道:“你比Shirly坐得住,坐得住的人想得就比較深,可以來一篇《盤鰲古建羣的建築形式和文化精神》。先闡明其建築規模,建築方式和建築風格,然後結合其設計思想和風水文化來研究其意境意向,之後講述老祖宗怎麼用物質形式表述出非物質形式,還要發掘出當地民俗民風和祖訓方言中與這些建築之間的相通相連之處。”
“再往大了做文章,就可以闡述古建羣與自然山水的融合,其中包含的中國古典哲學思想,幾個大建築比如牌坊,祠堂,會所,學堂爲什麼會成爲宗族象徵,以及他們在中國人傳統思想中的意義。”
“另外李家溝還有個特點,就是和山上阿音她們苗族也一直有友好交往,兩族之間的文化也有相互滲透相互交流的地方,這是一個獨特有趣的現象,可以分列出來闡明,絕對是你這篇文章中的亮點。”
白嬸笑道:“喂!Jungle,當着老師的面幫侄女作弊嗎?”
李君閣笑道:“興趣不就是最好的老師嗎?這篇文章不準拿去考試,再說我只是提一個頭,剩下的水磨工夫都得Alice自己來。”
白嬸說道:“那Shirly那篇呢?讓我看看你們李家溝的老師因材施教的本事。”
李君閣說道:“Shirly喜歡到處逛,那就多出去跑跑。從小處入手,以量取勝。來一篇《盤鰲鄉古建羣文化符號總析》,將瓦木金石,分門別類,把上邊各種雕飾,繪畫,裝飾,主題的圖案符號收集齊全,一一把背後的意思交代清楚,給每個符號賦予多個維度,比如年代,做法,難易程度,象徵意義,被裝飾物品的性質,用途,重要性,實用性,美學屬性,文學屬性,甚至化學屬性,居住使用者的性別,年齡,輩分等等等等都標識闡明……最後引入大數據模式進行分析,相信也能從中提煉出古建羣變遷發展中的主流文化脈絡走向,甚至能得到很多出人預料的新奇發現和啓示。這和Alice的那篇文章其實也能殊途同歸。”
白嬸歎爲觀止:“Jungle,要是都是你這樣的學生,那我可是太省心了。有沒有興趣攻讀一下哥大的東亞文化專業?就憑你這兩篇論文,只要做出來,一個碩士已經輕鬆到手了……”
李君閣連連擺手說道:“我這屬於在魯班門前掄大斧了。Shrily,Alice,還有糉粑和芋頭,你們四個人還在求學,要多跟祖祖學學方法論。”
“學習不是我李家的長處,知道怎麼學習,這纔是我李家的高明的地方,你們來了李家溝兩次了,祖祖每天耳提面命,你們只要掌握了這一點,終生受用。”
白嬸說道:“你們四個,不光是要學習李老傳授的知識,關鍵是要學習他掌握知識的方法,Jungle的提醒太重要了!”
四爺爺卻不以爲然:“這娃!智足以拒諫,文足以飾非的典型!跟老寨主養的畫眉一個德性,有點功夫都在嘴上!自己都沒學出個所以然呢,還教育上別人了!”
李君閣給堵得啞口無言,四爺爺你得講公道,誰敢在你面前說自己學出了個所以然?就連老伯他都不敢如此誇口吧……
從祠堂出來,李君閣隨着大伯溜達去梯田那裡。
一路上遇到不少鄉親,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話題當然不離他跟阿音的島上生活,輩分高的總不忘調笑幾句。
除了教訓他瞎胡鬧,讓阿音跟着在島上受苦之外,就是問他啥時候鬧洞房。
李君閣厚臉實皮的哪裡在乎這個,話裡話外的就暗示阿音其實很着急,非常着急,不過而他偏偏要吊吊胃口,以後在家裡地位才高。
這些話簡直讓老鄉們感覺太親切了,這就是李家溝男人們的標準做派啊,一個個明擺着的老婆奴,在外邊偏要裝莽。
有的打趣,有的笑罵,甚至還有兩個意味深長地拍着他的肩膀:“皮娃,你這一套很有老子們當年的風範!”
一路說笑着過來,轉眼就到了村子盡頭。
馬上入冬了,一塊塊梯田蓄滿了水,一副“潦水靜而寒潭清”的架勢。
每口田裡有一個小竹圈,那是投喂稻花魚的地方。
李君閣說道:“九個月了,這裡邊得有多少魚了?”
大伯說道:“翻年鯽魚就可以上市了,育肥了三個月,現在都在半斤左右,就是不知道城裡人吃得慣小鯽魚不,聽你大堂哥說蜀都人吃的鯽魚都七八兩上斤的。”
李君閣哈哈大笑:“大伯,這個你不用操心,不是他們喜歡吃大的,那是因爲他們吃不上小的,或者壓根沒吃過!那些魚都是眉州年總他們搞出來的玩意兒,光長了魚樣子,沒長成魚味道!”
轉眼一看山腳下好些白點,起碼有上百隻的水鳥。
李君閣指着那些說道:“大伯,怎麼這麼多鳥?”
大伯笑道:“獵戶的老話,是好肉誰都喜歡,稻子割了後這裡鳥就多了起來,我們在山頂上修了個鷹棚,平日裡都是金毛麻頭輪班看着,今天不知道這倆上哪兒去了。”
李君閣摸出鷹哨來一吹,這還了得,爸爸回家也不是你們不做作業的理由,都給我回來幹活!
倆扁毛還以爲有啥好事,屁顛屁顛地飛過來,結果李君閣一個餵了一條小魚,指着那羣水鳥說道:“都給我轟走,然後誰值班誰守着,五溪河裡魚那麼多,跑來禍禍我的稻花魚還有理了!”
看着金毛跟麻頭凶神惡煞地向水鳥羣撲去,李君閣一副地主放狗咬了窮人後的得意模樣,跟大伯一起轉回。
大伯家三個兒子,李君閣又打聽了一下三個堂哥的情況,知道大堂哥的河鮮館生意很好,二堂哥的船兒面也是賣得風聲水起,小堂哥被阿衝叔拉到苗寨幫忙搞木樓改造去了,都沒在家,很忙。
這才和大伯告辭,準備去農家樂看看,順便拜訪下幾位大師。
來到村尾,遠遠就看見劉爺跟他招手。
李君閣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拉着劉爺的手:“劉爺!倆月不見怪想的,我杜姐還好吧?”
劉爺笑呵呵的說道:“還好還好,不過得你這麼久的照顧,我們這就要回去了!”
李君閣說道:“別呀!這是住膩了?還是我這小老幺照顧不到?”
劉爺瞪了他一眼:“你龜兒在島上跟阿音過昏頭了吧?日子都忘了?你杜姐這就要生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