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娃子將硯臺帶到首都,蒙昆吾老哥關照,家裡日子好起來了。李家娃子又在李家溝修了新房子,自己個三代人住在老屋,假期裡一家六七個娃子都安排在祠堂,卻專程來盤鰲鄉把我一家三口接過去住着,說是李家溝比盤鰲鄉環境好,房子新,清靜沒打擾,可以安心體察山水,琢磨手藝……”
“到了李家溝,認識了他們村長,也是苗寨新來的大學生。跟自家閨女一般,有些時候小石頭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有些事情小石頭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
“李家溝人情好,沒人把我們一家當外人,篾匠就住我對門,我們也經常切磋。他跟我說聽倆娃子的準沒錯,他就是依着倆娃子的心意,把魚竿都做出花兒來了,手藝比以前編斗笠編籮筐,那是一日千里……”
“後來,娃子又帶來了昆吾老哥,承蒙昆吾老哥擡舉,收了小石頭做弟子。”
“現在,號鼓恢復出來了,小石頭也出活了,我老石頭,死後也可以面對列祖列宗了……”
石頭叔淚流滿面:“今天這麼大場面,我就想給大家看個整活,讓倆娃子操弄起來,他們一個漢娃子,一個苗家妹崽,倒也和題……”
“我就是想給老王家列祖列宗聽個響……不孝子孫,往年墳前燒紙,比別家各戶多出來那一跪,整足一個時辰的那一跪,幾百年來沒斷歇過的那一跪……從今以後,可以免了……”
李君閣雙目含淚,對阿音說道:“阿音,既然石頭叔有這念想,那我們就上吧。”
阿音拿手擦了眼淚,說道:“嗯,那你就聽我的鼓點,一段一段吹。”
工作人員撤去山水同根號鼓外面罩着的玻璃罩子,將號鼓露了出來。
兩人各首一方站在號鼓跟前。
所有人都屏聲靜氣,生怕發出一絲聲響。
阿音拿起石鼓下作爲配飾的鼓槌,深吸一口氣,然後舉起鼓槌,先用鼓柄圍着石鼓邊緣劃了一圈。
如同遠處傳來了輕雷,細微地嗡嗡聲讓人聽不真切。
接下來,鼓槌在石鼓鼓面上敲下了第一擊。
“咚!”
鼓聲似乎落在所有人的心上,低沉的驚呼,此刻倒如同胸腔所發出的共鳴。
這精美絕倫的玉雕,竟然還是一件實用器!
原來掏出號鼓中的通道,不是爲了展示技巧花活,更不是爲了減輕重量,而是製造出一個共鳴腔,一個發音裝置!
讓空氣在裡邊抖動,而令頑石開聲!
內雕技藝,原來還有這等神奇的功用!石頭叔的技藝,原來出神入化到了如斯境界!
鼓聲如同一陣陣天音,動搖這衆人的心旌。
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手捂胸口,似乎不這樣做,下一刻心都要跳出來一樣。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號聲響起,如同被春雷喚醒的大河,沉冰乍破,恣肆奔涌,隨着雷聲,充塞天地而來。
倒吸涼氣的聲音再次響起,同爲內雕,音效卻截然不同!
鼓聲沉渾,號音清越。
一如龍,一如鳳。
一如雷,一如風。
阿音配合着號鼓的聲音,開口唱了起來。
“霜不凍來竹不拱——
雨不打來花不紅——
汗不落來苗不壯——
時不長來酒不濃——
砍得硬竹並在肩——
摘下紅花戴耳邊——
水肥苗壯好豐年——
釀來美酒祭祖先——”
清亮甜美的歌聲,如同風雷中一支巧燕,穿破烏雲電光,自由翱翔。
石頭叔欣慰地笑了,他感覺阿音的歌聲如同遲來的春雨,滋潤着自己一度乾涸的心田。
壓在自己心頭幾十年的巨石消失了,這一刻無比鬆快。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
當晚李昆吾讓錢大方開了一桌席面,大家慶祝。
不過石頭叔已經過了勁了,雖然還是酒到杯乾,但心裡固執地認爲,小石頭出活那天,王家就已經慶祝過了,這一場,只是三五知己聚會而已。
倒是小石頭珍惜機會,紅着臉鼓起勇氣,邀請灑灑和他一起去李家溝交流切磋。
灑灑也紅着臉,低聲說還要問過師傅,可不敢自己做主。
弄得小石頭心裡就想癩蛤蟆吃豇豆——懸吊吊的。
回到酒店,李君閣又去外公那裡打聽情況。
毫無意外,拿遍國外設計大獎的許大牛人,以其東方和西方結合,天然和人工結合,實用和裝飾結合,傳統工藝和現代設計結合的高妙作品,讓所有評委們眼前一亮。
這這這,這壓根就不是傳統工藝美術品啊,不對這說到底還是傳統工藝美術品啊,媽蛋這到底是不是傳統工藝美術品啊?
幾個評委爭得差點打了起來。
最後一商議,管它傳統不傳統,工藝美術品這名頭總沒跑!
特麼剛剛天工獎那邊來電話,洋洋得意地說他們怎麼創新怎麼突破,這一刀怎麼都要報復回去!
呵呵呵,老子們就不跟你們顯擺,老子們只需要悄悄搶在你們前頭,直接跟文化部和輕工總會彙報去!
因此上,外公和小表哥的房間裡,現在就擺着一個水晶材質的獎盃,工美百花獎金獎!
將情況跟李君閣講過後,外公說道:“皮娃,這個獎盃你還是給思娃拿過去吧,這東西我們鄉下沒用,思娃他們學校肯定重視這個。再說功夫都在樣式上,這事情我們就相當於打了個下手而已,怎麼都不合適。”
李君閣忍不住笑了,這許老大,還真是任性!
答應了外公,拿起獎盃回到自己房間,許思正拿着個平板電腦玩遊戲呢。
見李君閣回來,許思笑道:“牛!你們太牛了!我在工美百花獎評獎現場都聽得到你們的消息……這玩意兒你拿回來幹啥?”
李君閣說道:“你把獎盃給了外公,你回校怎麼交代?校方會放過你?趁早省省吧……”
許思說道:“他們敢!這獎是我們三人合作,你們佔了兩個,憑什麼就不能留你們那裡?校方敢找茬,我就敢鬧!”
李君閣笑道:“你就是被你們學校的領導給慣壞了!老大啊,別太讓校方難做行不?這東西就算是我們拿回夾川也留不住,縣委,政府,文化局,都能劫下來,那樣還有意思嗎?不生腦子!”
許思眨着眼睛想了一下說道:“誒,二皮你說我們搞個復刻版怎麼樣?我來搞,分分鐘的事兒!”
李君閣哈哈大笑:“你這腦洞咋淨是歪的?這事情幹不得!到時候拍拍合影就行了,等木樓修好外公的銷售點起來,掛些照片也足夠糊弄遊客了。”
許思對這獎也真不怎麼在意,說道:“那行,你說了算!明天要接受採訪,後天一起去故宮怎麼樣?”
李君閣說道:“明天我們只怕也跑不掉,外公難得來首都一趟,怎麼都要帶他老人家看看玩玩才行。那就後天安排吧……”
當晚的央視新聞就出來了,天工獎頒獎,石頭叔講話,阿音李君閣的號鼓合奏,在聯播中剪成了二十秒的新聞。
這事情反而是天工獎倒沾了石頭叔的光,要沒有玉雕新工藝的發掘整理恢復成功,光一個工藝類獎項評選,還真不一定能佔這麼長時間。
反應第二快是蜀都日報網站,操刀的當然還是汪雪這丫頭。
現在這丫頭是李家溝論壇副版主,阿音的擁躉,一干寵物和二準的忠實粉絲。
上次二準東京電影節拿獎,就是她在蘭桂坊發起的慶祝活動。
因此汪雪可以說是外邊人裡頭掌握李家溝情況的第一人,隨便操弄就是幾篇報道火熱出爐。
一幫子當事人人還在首都的賓館裡邊睡覺呢,她那邊專訪都搞出來了。
你還挑不出她的錯,人家之前好幾次來李家溝,已經提前專訪過了,各種背景資料故事圖片比第二天早上趕來的記者們蒐集得還翔實精彩。
於是各大報紙門戶網站視訊媒體除了給自家手下一通臭罵外,就是紛紛轉載。
不過最開心的不是報社,最開心的當然是省委省政府。
剛開始只想着有棗沒棗打一杆子上個雙保險,結果來了個並蒂花開兩面紅!
等到早上大家下得樓來,駐京辦主任的笑容更燦爛了,跟衆人一一握手:“祝賀你們,祝賀!今年我們國家的工藝美術類大獎項,我蜀州給包了個圓範!哈哈哈哈太好了!好些新聞媒體聯繫了採訪,我想着一隻羊也是趕一羣羊也是吆,乾脆我們也安排個招待會怎麼樣?”
這個大家當然沒意見,總比被零敲碎打的騷擾好,許思說道:“馬上就是元旦假期,我們明天準備去幾個博物館還有故宮看看,然後回去的機票可能不好定……”
駐京辦主任說道:“這事情交給我們了!不過加上長城頤和園之類的一天可遊覽不完,乾脆再加兩天吧……三天!三天時間裡我們派專人專車陪同,機票那更是一句話的事情!”
許思問大家的意思,這樣當然更好,於是駐京辦主任興沖沖地去安排了。
記者招待會應付完畢,蟈蟈剛的電話來了,皮娃來了,怎麼都要安排一桌,尤其要見見幾位新晉大師。
時間還很緊,晚上有演出任務,就中午。
一羣人又上車烏泱烏泱往南邊趕。
進入飯店包廂,就見蟈蟈剛敞亮的聲音:“妙人來啦!”
李君閣趕緊上前問好,給他引見衆人。
入席之後,蟈蟈剛對老小石頭拱手笑道:“頑石開聲,一鳴驚人!當真了得!先給二位賀喜了!”
兩人趕緊歉謝,連稱不敢。
客套了幾句,蟈蟈剛又跟外公表哥問了好,纔對許老大說道:“呃,有個問題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徐思你那東西到底是傳統還是非傳統?聽說爲這個工美那幾個評委爲這事兒都快!我這這都一晚上沒睡好了,今天你不說清楚走不出這門!”
許老大見誰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這個,嘿嘿嘿,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很早就出去了,一直是在國外讀的藝術,回來後在李家溝發現了煤砂器這個寶貝,然後憑自己心意弄出來的這套茶具,自己都從來就沒有想過是不是傳統。”
關於小準那電視劇的主題曲,安裝了唱吧的朋友,可以點擊右下方的“我”那個地方,然後點上方頭像下面的“關注”,再輸入歌手藝名“李nice小天使”,然後點“搜索”按鍵,找到她後,拉動她的作品列表,鳳凰于飛就在裡邊。多鼓勵多送免費花吧,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