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爺爺一邊倒酒一邊說道:“這個苗年寨子裡過得可熱鬧,你們不在沒看到,老丁老李,外加一幫子學生娃,尤其是那老範跟老康!都樂瘋了。皮娃你說我們寨子搞旅遊肯定受歡迎,我這纔算看出點苗頭,四個老頭加一羣漢娃子,見啥都新鮮!”
歐奶奶都笑得不行了:“那老康跟老範,非要學娃子們拿草繩子拖着石頭從果樹林子裡往人家家裡拉,你說他們都多大的人了還幹這個!”
妮媽媽也笑道:“今年寨子裡還紮了草龍,龍日前一晚迎龍的時候舞了一回,然後就被他們接手了,天天嘻嘻哈哈地舞着也不嫌累!”
李君閣問道:“他們還在寨子裡?”
歐奶奶說道:“可不,現在不知道他們舞到哪裡去了,待會肯定會過來。”
李君閣說道:“今年山下也在組織恢復春節民俗活動,不知道王婆婆跟煥邦叔他們操持得如何了,要是山下也有舞龍,倒是可以湊一起鬥上一鬥……”
歐奶奶趕緊道:“哎喲可別給老範他們聽到,那還不得要瘋啊!”
李君閣將酒端起來:“爺爺,奶奶,爸,媽,接年沒趕上。這杯晚到的酒,祝大家身體健康,生活順遂,苗寨的日子越過越好。”
育爺爺說道:“去年節前,你上山來給大家發錢,今年節前,你又將電給我們保證了,這日子啊,還真應了你的話,當真是越來越好。皮娃,阿音,你們在山下也辛苦了,今年整出這麼大的動靜,也要注意身體。”
阿音和李君閣趕緊答應,歐奶奶又說道:“山下稻花魚也該出了吧?你們也別光緊着上邊拉,兩頭都要照顧着來。”
李君閣說道:“寨子裡的魚都是散到各家各戶的,下面的就我一家,因此我們先難後易,先把繁雜的做了,就越來越輕鬆。”
阿音笑道:“對了,第一批稻花魚在蜀都反響很好,甚至都沒有在市面上出現,就被金老餐飲協會截留了,於丫頭打電話來要求加快收魚的速度,算起來今年寨子裡的收入,烏金米加稻花魚,還有山上山下的工程,已經把山下李家溝的日子趕上了。”
音爸爸說道:“那是,光我們家石亢,這半年來就是二三十萬,這日子,當年小阿音你讀書的時候,怎麼敢想?你通知書到的那天,你爺爺坐在堂屋巖爹像前抹眼淚,我跟你媽坐在堂屋外頭梯檻上你看我我看你,頭學期就幾大千的學費,讓家裡怎麼出?”
育爺爺說道:“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現在不是好了嘛?就是今年這個年只熱鬧了三天,活多,沒法專心過半個月年了,哈哈哈哈!”
吃過午飯,阿音帶着李君閣在寨子裡邊四處晃盪。
寨子裡過年還是老傳統,幾家相鄰的轉着辦席,熱鬧非凡。
今年大人們手裡鬆快,娃子們放假回來那就叫一個開心,穿着新衣服滿寨子瘋跑,知道阿音和李君閣最喜歡他們,因此一見到他們就賴在身邊當拖油瓶,沒一會兩人身邊就聚了一羣。
阿音牽着小葉子,李君閣牽着小銀子,一路笑盈盈地向寨子下走去。
路上經過聚集着鄉親們的人家,少不了一通寒暄問候。
大家見到阿音還有些放不開,見到李君閣卻是笑得實在,勾肩搭背開玩笑,弄得阿音像是外人,李君閣像是寨子裡的人一樣,這倒成了一種奇特的現象。
路上李君閣問了問小銀子小葉子學習的情況,這倆娃滿臉通紅。沒說的,音樂美術體育那是樣樣頂尖,不過語數外就實在有些差勁了,還處於追趕平均成績階段。
李君閣笑道:“沒事,過幾天下山,讓糉粑芋頭倆哥哥,還有Alice和Shirly倆姐姐帶着你們玩,英語不叫事兒;然後去祠堂裡邊聽四爺爺講故事,語文也不叫事兒;至於這數學嘛,那就找華強哥哥領着你們玩電腦,還是不叫事兒!等寒假過後,我們回學校去嚇老師跟同學們一跳好不好?”
阿音說道:“山下有個弟弟叫阿瑟,他來中國才幾個月,現在中國話已經說得很好了。小銀子,小葉子,你們去看看他是怎麼做到的。如何合理地安排自己的學習時間和玩耍時間,這也是一門學問。”
李君閣擺擺手,示意阿音別再說下去。兩人又去阿衝叔家轉了一圈。
阿衝叔見着阿音和李君閣也是高興,阿衝叔對李君閣說道:“你看這都忙成啥樣了?說起來就是山上山下,皮娃我都小半年沒見着你了吧?”
李君閣笑道:“阿衝叔,加上今年的積累,你現在是寨子裡的首富了吧?”
阿衝叔愁眉苦臉地說道:“哪裡就輪得到我!銀匠那龜兒今年纔是鴻運當頭吉星高照!蚩尤祭那天你也看到了,今年寨子裡銀子的花耗,海了去了!別的不說,光阿音家就三套……”
李君閣轉頭對阿音說道:“對喲,寨子裡苗銀和苗繡,也應該是非遺產業,阿音你跟妮媽媽也要看看是否可以發展起手工產業來,那天的蚩尤祭我算是開眼了,以後遊客來了,這也算是旅遊小商品。”
阿音點頭道:“已經在做了,不過就是人手不太夠,進展緩慢,家家現在都忙着改造木樓呢。”
李君閣說道:“等下山問問許老大,秋丫頭回來也問問她,不用全面恢復,先弄點簡單實用方便攜帶的小東西出來,就像篾匠叔的螺鈿小漆盒,石頭叔的小掛墜那樣的就行。”
阿音點頭表示知道了。
告別了阿衝叔,兩人到阿銅家裡轉了一圈,然後又去阿代家裡看了看。
何苗正在梯子上往牆上裝空調,阿代在下邊幫忙遞這遞那,阿代的奶奶阿媽正在旁邊笑眯眯地看着,阿代的老爸正在廚房做飯。
李君閣很滿意,說道:“這纔像話嘛!嘴笨就要多幹活!”
何苗在上面翻白眼:“就你話多!”
李君閣一副領導的架勢,揮揮手:“好好幹!對了育爺爺讓我來告訴你,晚上家裡沒給你留飯,你自己個找地方解決吧。”
何苗說道:“你又騙我!家裡過年不都是準備半個月的吃的?我還要吃皰豬湯呢!”
阿代趕緊說道:“何苗哥就在我們家吃吧,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拉了這麼多東西上來,又給我們裝機器,阿爸,今晚我們吃皰豬湯吧!”
阿代的老爸笑道:“本來就是安排的這個,何苗可不準走啊,這都快做好了,今晚我們爺倆好好聊聊。”
李君閣說道:“嗯,今晚早點吃飯,阿代我跟你說,今晚可是《蜀山問情記》第一集開播,八點半三個臺齊播,可別錯過了!”
……
當晚一家人吃過早早吃過晚飯,守在電視機前,等待電視劇第一集面世。
從片頭就能看出小準的用心,雖然已經是大衆熟知情節的IP劇,但是他仍然堅持絕不劇透,第一集的片頭,就是各處風景大場面的介紹。
麻頭的視角,從雲中衝下,下方是一座大山,山下是小村,河流。
電腦特效讓蜀山劍派坐落於蜀山深處,鏡頭擦過山巔,貼着山脊在林中如電般穿梭,前方不時有樹林,竹叢,橫生的枝幹,藤蔓閃出,但鏡頭總是能間不容髮地從空隙間穿過。
最後鏡頭從一片大毛竹林中穿出,竹林下便是一大片古老的建築——蜀山劍派。
所有房屋都是盤鰲鄉建築的實景,馬頭牆上的綠苔,風化的螭吻,字跡漫滅的牌坊,屋頂上瓦縫中的一兩株雜草……讓人直接感受到千年的底蘊。
音樂伴隨着鏡頭的響起,空靈浩渺的音樂氛圍結合畫面,給人一種恍然世外的疏離感。
這是一個芸芸衆生不熟悉的世界。
一個背景女聲響起,沒有歌詞哼唱讓音樂的空靈感更加凸顯,似乎是山林中的風,溪中的水,自然婉轉,渾如天籟。
妮媽媽一下就辨認了出來:“乖女,你唱的?!”
阿音拉着妮媽媽的手說道:“阿媽,我們聽完再說。”
接着傑傑一段輕微的咬字出來,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如一方封埋在黃沙下的石碑,逐漸被風吹得顯現出字跡。
“緣種何方,情生何許,不過虛與渺……”
好像一段輕訴,一段呢喃,似乎在告訴大家這是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就像牌坊上風化的字跡,需要仔細辨認,仔細聆聽。
但是愛情,從虛渺的內心開始萌芽,滋長,收穫……順着歌聲娓娓道來,讓人心中升起一片旖旎。
然而,良辰苦短,佳期難再,轉眼歌聲就進入第二段。
畫面也被麻頭沿着大河帶出了很遠,當它再次升起的時候,河邊是一座陰森的寨子——邪派大本營白骨山。
“世情冷暖,人心翻覆,徒留紛與擾……”
傑傑的歌聲轉爲清晰冷漠,彷彿一個人在用冷淡的眼光看着這紛亂的世界,用無關痛癢的聲音講訴一段蒼白的事實,愛情在這個紛亂的世界面前,沒有生存的可能。
接下來的“爲愛所生”一段,既像是捫心自問,又像是拷問上蒼;既像是想尋找答案,又如同一聲嘆息,讓人心一下子都揪緊了。
間奏突然轉爲了怪異的樂器,充滿了異域風情,甚至透出一絲邪凜的味道。
見李君閣一臉懵逼,阿音低聲解釋道:“傑傑說這是烏德琴,吉他之祖,中東樂器之王。”
剛解釋完,間奏便戛然而止,傑傑高亢的假聲如銀瓶乍破冰泉突涌!
如同平地突然拔起一座高峰,讓所有人心底震撼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