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Shirly他們過來,李君閣就開始端長輩架子了:“好了好了每次都哭哭啼啼的幹啥?哥大試驗田那稻子可別指望我們給你割,自己挖的坑自己來填!”
“你們沒吃完的稻花魚,等稻苗壯了都給你們放回那田裡去,到時候泥鰍鱔魚也肥了,荔枝桂圓也熟了,再來李家溝玩個盡興。”
“先說好啊,下次再來可就沒人幫手,你們自己以老帶新,一切生活自理,生活必須品自己用收成來換,到時候我跟阿音只管上門蹭飯!”
說得一羣學生摩拳擦掌,沒問題,我們不信連李家溝六歲娃娃都比不過!不過我們也先說好,大呆它們借一半,都是找蘑菇的好手啊!
白嬸笑吟吟地看着臨別的悲傷氣氛漸漸轉爲歡樂,對李君閣悄悄說道:“皮娃,你這以老帶新又是什麼道理?”
老伯說道:“這就是我們中華農耕文明的傳統啊,娃娃學會技能不算完,還要支撐門戶開枝散葉。一代代傳下去,擴散開,上河李家下河李家不就是這麼來的?”
李君閣笑着點頭:“老貓炕上睡,一輩傳一輩,說的就是這個了。”
白嬸恍然大悟:“哦,這個我還真沒有想到!太應該有了,你們五千年文明,可不就是這樣傳下來的!”
不管願意不願意,五溪二號還是緩緩啓動,帶着滿船的珍重和不捨,劃出粼粼的波光,向着紅水河口駛去。
人太多,送誰不送誰都不太好,李君閣和阿音這次只好駐足於碼頭上,目送他們遠去。
回到家中,剛剛打開遊艇的駕駛說明看了一會,就感覺魚塘口又來人了。
一擡頭,來的正是小藥師和石鶴老頭。
石鶴老頭見李君閣在看書,討好地笑道:“皮娃,讀書呢?”
李君閣站起身來,從牀下拉出箱子,將插子掛在腰上,一手拎起一根梭棍說道:“走吧。”
石鶴老頭說道:“啊?去哪?”
李君閣沒好氣地說道:“裝!走,去看那片宅基。”
石鶴老頭嘿嘿笑道:“就說你是個懂人的!”
李君閣往揹包裡邊胡亂塞了些乾糧,又帶上水壺鍋子,領着兩人朝着梯田走去。
梯田裡的稻苗已經很壯了,再過幾天蓄上水,就該放新一年的稻花魚苗了。
從半山的跑山小徑切過去,穿過一大片的蕨類腐殖土帶和原生林,三人來到了一片開闊地帶。
李君閣說道:“就是這裡了,你看看怎麼樣。”
小藥師又將羅盤摸了出來。
石鶴老頭看了小藥師一眼,也懶得管他,說道:“你說的荔枝樹在哪裡?”
李君閣一指後山基腳處兩棵巨大的樹樁:“喏,那裡,不過母樹已經死了,對了後山上還有幾株白茶。”
見到小藥師還在拿着羅盤比劃,石鶴老頭將他拉過來:“小藥師,風水首先要看大格局,對於玄門來說,首選是名山靈峰,選名山是所謂‘小山無正神’,選靈峰是所謂‘天地相交地’,風水這種小道,只要這個大原則掌握了,再照顧到生活方便就算完事兒。”
“其次則是四靈卵翼之地上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以地象形就算。”
“然後這種地方,講究一個‘林青而泉碧,宅幽而勢阻,地廓而形藏’。”
“比如這裡,左側山勢連綿,是爲青龍,右側一道山坡將梯田隔開,是爲白虎,後方厚實是爲玄武,前方溪谷對面一道尖峰是爲朱雀。”
“這就大致得了八分了,然後下方溪流聞水不見水,連下幾道土坡方能到達溪邊,這就應了‘太上三臺’,左側山溪從青龍和朱雀下方進來,繞半個圓圈從白虎和朱雀下方出去,這就是‘環山抱水’。”
“下方爲‘風口’,上方爲‘水口’,合稱‘氣脈’,因此我們修房子的時候,將大門正對溪谷出口,是爲‘納氣藏風’,後門正對水脈來向,是爲‘蕩心滌腑’。好了,房屋走向和大門方位已經確定,大致算勘定了。”
小藥師目瞪口呆:“這就看完了?”
石鶴老頭嘿嘿賊笑着說道:“這麼快其實還有個重要原因,是因爲此處風水走向和東南西北方位正好符合,這絕對是以前高人精心勘定的一處佳地。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根本不用像堪輿新地那般費勁。”
“小藥師你要記住,風水之道,首重就是要心思靈活,有現成不撿非要去獨闢蹊徑,那是傻蛋。走,看看那地基去。”
來到地基上,石鶴老頭看了一會,就對小藥師說道:“看,這裡就是大門基址,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正對溪口?”
說完又看了看四周,然後又對李君閣說道:“拆的可真乾淨啊。”
李君閣得意洋洋:“那是,都是青珉石修的牆圍,現在除了放在庫房的那些,泰半都變成硯臺了。”
石鶴老頭就對李君閣稽首道:“天下名山僧佔多,‘鳳還巢’吉地已經給果山佔了,這“四靈卵翼”就留給老道如何?”
李君閣沒好氣地說道:“說得跟自己吃了多大虧似的,這處地方剛剛聽起來比我新家風水還好啊,起碼靈獸都多了兩種出來。”
石鶴老頭笑道:“不是一回事,這裡生活不便,遠離塵世,四靈獸卵翼之地適合玄門建觀立寺,可不一定適合成家立業,這叫‘各得其所’……”
看着李君閣懷疑的眼光:“你看你看,你又開始不相信人了……”
李君閣說道:“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我從來就是將信將疑。算了,喜歡這地方你就去找阿音,宗教場所該走什麼手續我也不清楚。修房子你找豬兒蟲去,反正沒我什麼事情。”
石鶴老頭說道:“手續沒問題,正一道的子孫觀,哪裡都會重視。修建也不是問題,老道要起觀,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李君閣翻着白眼說道:“你可真能吹!啊等等!你夾袋裡邊肯定有大把的冤大頭,這事情要跟凱子哥提上一嘴,搞不好他還真就跑得屁顛屁顛的……”
石鶴老頭都無語了:“我的個無量天尊!那小唐如果願意起這所道觀,也是給他老父親積福消災好不好?!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這樣了……跟你真難聊天!趕緊弄點吃的,我帶小藥師去周圍轉轉,替他講解一下週邊格局。”
說完揹着手優哉遊哉地走了,丟李君閣在那裡準備中午的野餐。
午餐實在太簡單了,李君閣記得後山竹林裡有幾處病蟲害,現在正是時候,提着背子上山,找到一棵生病的楠竹,摸索好部位一刀砍開,裡邊的嘩啦嘩啦流出來一堆白色的大蛆一樣的蟲子。
每條都三五釐米長,肥肥的成紡錘形狀,李君閣伸手撿到小鍋裡邊蓋上,暗自想到,這地方給老道沒啥,就是老道以後道場起來,周邊山林肯定要治理,可惜了這道好菜了。
這東西是竹蟲,又叫竹蛆,筍蛆,是竹筍蟲,也就是筍蠹螟的幼蟲。
筍蠹螟在巨竹筍上產卵,然後啃吃進幼筍,等到筍子逐漸長成竹子,它們也寄生到竹筒內,順着竹節從竹稍往下吃,最後藏在竹根部位變成蛹,過一段時間後化蛹而出。
然後,被李家溝小娃子抓去拿竹絲穿上一腿,兩兩頭尾相對,變成像小電風扇一樣的玩具,成爲美嫺實業有限公司的重要財源之一。
又砍了兩根嫩竹子,找了三窩,這就百十來只了。
這玩意兒苗家人甚至還喜歡生吃,聽阿音和阿代討論過,說是有一股奶油的甘香味道。
想到這裡李君閣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苗家妹崽果然強悍,生吃,連他也是不敢的。
將竹蟲帶回屋基處,打上一鍋水,撿來柴草點燃,待鍋子裡水開始冒魚眼泡的時候,將小鍋裡的竹蟲倒進去燙過,然後瀝起來。
重新燒水,丟了些白茶葉子,茅根,三月萢,將打水時採來的野荸薺切碎,煮成一鍋茶水。
另一邊加油,從包裡翻出幾個當乾糧的饅頭來切片,開始炸饅頭。
炸好一盆饅頭片,放入竹蟲油炸,然後取出來瀝上。
鍋裡留底油,加薑絲花椒粒幹辣椒炒香,將竹蟲倒進去翻幾下,灑上細鹽就出鍋了。
吹了一聲唿哨,沒一會石鶴老頭和小藥師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
石鶴老頭遠遠就對着李君閣喊道:“皮娃,下邊溪裡好像還有不少魚!”
李君閣笑道:“下次再來,今天有好菜,需要真正品嚐,別把口味弄複雜了!”
小藥師過來一看眼睛都亮了:“哇塞!這東西纔是好久沒吃到過了!”
石鶴老頭也是知道這個的:“果然是好東西啊!”
李君閣說道:“苗家還有一道做法是清炒,不經油炸,只放一點蔥絲,更能保留原本的風味。”
風味是保留了,可顏色和形狀也同樣保留了,石鶴老頭和小藥師也是一起打了一個寒戰,看來那道菜對他們同樣是挑戰。
李君閣將炸竹蟲先包了一半起來說道:“這個可是阿音和阿代的最愛,得給她們包一點回去。”
剩下的三人坐下開吃。
石鶴老頭筷子翻飛滿嘴流油:“好吃!皮娃你怎麼找到的?”
李君閣說道:“這東西只有兩年內的大楠竹裡纔有,你看到竹稍葉子發枯,底下有幾個螞蟻洞,那竹子裡邊多半就有竹蟲,不過如果螞蟻洞太多且大,那就沒搞頭了,竹蟲已經被螞蟻先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