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奇怪的說法是人類來自大海,與水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看到展廳中美輪美奐的水族箱,李君閣有些懷疑這種說法是真的。
尤其是那些澳洲,美國,東南亞那些巨型海水缸,珊瑚叢裡的各色鮮豔小海魚,海馬,海貝,還有海綿,甚至還有海星,水母,讓李君閣流連忘返,不住地感慨造物的神奇。
整個大展廳,除了李君閣的展位,基本都是走的自然景觀路線。
大龍魚威武霸氣,紅色的,金色的,藍色的,還有什麼金頭過背,紫底過背,血紅之類的品種,花樣多得跟老段他們炒作的青珉石差不多,每一條都比李君閣釣上的那條大而無當的巨骨色魚漂亮太多了。
一打聽價格,龜龜,兩百萬是起步,最貴一條都快三百萬了。
然後新加坡展商還得意洋洋地表示這不是最貴的,就拿血紅龍來說,最貴的曾經賣到過五百萬一條,還是幼魚,現在那條魚的價格應該在七百萬到八百萬之間了。
因爲這貨一天的伙食費都要幾百上千元。
然後李君閣就無語了,這就又是土豪的世界看不懂系列。
幸好自己的鬥魚沒有賣給凱子哥,而是送,要不然那價格簡直就是折了人家少基先生的身份!
還有爛大街的孔雀魚,李君閣之前認爲頂天了也就三五百,因爲他知道小美禍禍過幾對孔雀魚,聽說一對才三元錢。
到了這裡才知道,一萬一條是起步價,展商說是什麼金屬色的完美品。
兩天逛下來,李君閣對阿音說道:“看來這觀賞魚培育市場大有潛力可挖啊,我以前以爲五萬一條的鬥魚是敲人家凱子哥竹槓。現在才知道,這東西不光分品種,還要分皮相。那我們星光鬥魚也應該是五萬一條起步,完美品相的,價格應該更高,估計十幾萬一條打不住。”
說完看着自己的展臺:“虧了啊……這是送出去多少錢啊……”
阿音笑道:“你想想你換回來的那兩套系統,該是多少錢?還有就當廣告費了不行?”
李君閣想想也是,笑道:“如果真對多動症有效果,那以後我們除了賣土豪,就拿這個做慈善。你想一所兒童醫院送上五對,那就是一兩百萬的捐贈額,嘖嘖嘖,李大善人啊……”
阿音笑得都不行了:“你這大善人來得也太容易了,惠而不費。”
李君閣就瞪眼:“容易?請把星光鬥魚培育出來先!你看德國和泰國那兩幫人,天天圍着我們展臺轉,就差流口水了。”
幾天展會轉眼就過,眼看就快到結束的日子。
展會那邊看膩了,李君閣也就懶得再去,反正這魚已經是人家的了,不用他操心,老海和漢斯就操持得妥妥當當。
倒是湖裡邊的那位夫人曼妙豐腴的身姿,讓李君閣浮想聯翩,幾天的夜釣都沒有她的蹤影,搞得李君閣守夜的時候直想唱《蒹葭》。
於是他乾脆不去展廳了,爭取利用最後兩天的日子,把福森夫人勾引到手。
阿音則比李君閣負責任多了,每天還是跟德萊恩集團和霍克集團的商務人員一起前往展會,參與講解,引導,商務諮詢等工作。
……
李恩大廈,世界觀賞魚大會展場。
今天是展會最後一天,參觀人數比往日降到最低,不少廠商已經開始撤展。
啤酒節正是高潮,據說現在已經需要提前訂票,普通遊客早上七點就要去大廣場排隊等候入場,安保重點已經轉移到了那邊。
大會展場這邊,多數廠商已經開始撤展,安防工作也明顯鬆懈了下來。
一位黑髮黃膚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離李恩大廈一個街口距離的中巴車裡,手握着方向盤,不住地給自己打氣。
歐麥爾覺得自己即將開始的行動是無可非議的。
爲什麼!爲什麼該死的德國政府開始改變難民政策!
以前即使沒有工作,也一樣有人關心有人照顧,每月還有幾百歐元可供使用,聽說德國政府還勸退了大量外資機構的臨時借調人員,送他們回國,就是爲了給自己這樣的難民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平心而論,歐麥爾對這個國家的人民充滿了感激之情,接納自己的那個化工廠老闆,即使自己因爲語言障礙幹了不少的蠢事,但是還是笑呵呵地拍着自己肩膀以示鼓勵。
至於那些白天遊手好閒,晚上集結在一起,做‘那種事’的同胞,歐麥爾打骨子裡的鄙視。
他們纔是真正的難民,因爲他們不但沒有了祖國,還沒有了骨頭!
他們就是一堆等待真主判罪的爛肉!
可就在兩個月前,他接到了妻子的電話,隔離區外條件非常差,自己四歲的女兒帕勒米拉,終於從發燒轉成了急性肺炎,永遠地閉上了她純淨無邪的大眼睛。
妻子的哭訴和詛咒像刀一樣深深刻在歐麥爾的心上:“歐麥爾!我今天就回去!帶着帕勒米拉回去!我們會在地獄裡永遠詛咒你!永遠!你就死在那個沒有我和帕勒米拉的天堂吧!”
真主可證!他爲了母女倆能夠進入德國,用盡了自己的每一分智慧和力量!
然而現在一切努力都白費了,沒有了帕勒米拉的世界,已經不值得他再有任何留戀。
妻子掛線的盲音,就是他生命終結的宣告。
從那天起,他已經死了。
化工廠裡有不少難民,他們中有的人有時候會聚集在一起開個小會,商議一些事情。
有時候也會在一起做做禮拜和祈禱。
歐麥爾一直謹慎地和他們保持着距離,因爲他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化工廠老闆信任自己遠勝過信任他們,因爲自己受過高等教育,雖然語言還有障礙,但是和那幫靠改寫難民情況登記表混進來的人明顯不一樣。
那天晚上,歐麥爾第一次加入了他們的集會,因爲他需要精神寄託,需要同胞安慰,需要一個答案。
他的帕勒米拉一定沒有像妻子說的那樣去了地獄,她純淨的靈魂,本就應該活在充滿了鮮花和牛奶的天堂。
那羣人的頭目叫穆阿維亞,穆阿維亞送了一本經書給他,告訴他雖然帕勒米拉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還有很多的帕勒米拉需要幫助。
還給他介紹了夥伴,阿拔斯,伊赫什德,哈姆丹,贊吉,阿尤布……
兩個月內,穆阿維亞都和歐麥爾同吃同住,用自己豐富的宗教知識,滋潤着歐麥爾沙漠般的心田。
歐麥爾覺得以前的自己實在太渺小,自己擁有的大學學歷,只是一份專業技術的證明而已。
以前女兒,最多還有家庭,就是他的全部。
然而穆阿維亞教會了他,人,還要有理想,有信仰,有爲民族和國家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
當歐麥爾利用自己的財務知識和管理之便,從倉庫裡騰挪出這支隊伍需要的化工材料之後,穆阿維亞告訴了歐麥爾他們的計劃。
穆阿維亞告訴他,他們的事業,不是爲了異國街頭的那堆行屍走肉,而是爲了千千萬萬像帕勒米拉那樣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
他們這個民族的種子。
從李恩大廈開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記錄着進入大樓的人數,歐麥爾見到一個美麗的東方女孩子,左手抱着一個小魚缸,裡面有兩條藍色的小魚;右手牽着一個德國小男孩,小男孩的肩膀上竟然蹲着一隻小猴子,走近了這棟大樓。
那一刻,他祈禱着她別進去,因爲今天這裡會充滿了以正義爲名的罪惡,不適合這樣的純真和美麗。
然而沒用,女孩子和小男孩一邊談笑着,一邊進入了那幢大樓。
身後座位上的阿拔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歐麥爾,時間到了。”
歐麥爾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然後點燃引擎,將油門一踩到底,輪胎在路面上擦出了一股濃濃的橡膠味道,汽車向着大樓衝了過去。
……
海因裡希也剛剛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助手送上今天的工作安排,海因裡希一邊翻看,一邊聽着大屏幕電視中的女播音員播報的時政新聞。
陽光明媚,一個美好的早上。
海因裡希在琢磨着明天給李君閣和阿音準備什麼樣的禮物,還有易卜拉欣的請求。
本來二皮和Ingris已經揹着自己訂了明天回蜀都的機票,說是不想麻煩大家,現在有了阿里木,那就還是得動用集團的私人飛機了。
還有,呃,牛羊肉的問題也很搞笑,易卜拉欣特意給中國西北部一家牛羊養殖企業打了招呼,那家公司和拉赫曼家族有一些牛羊肉進出口業務關係,阿里木在李家溝生活的那段日子裡,牛羊肉就由這個公司提供。
可憐天下父母心!
分析着自己集團能從這件事情上分潤到多少好處,海因裡希叫來助理,準備開會。
然而就在這時,電視裡邊的播音員,用一種焦慮的語氣播報道:“插播一條消息,裡恩大廈在剛剛發生了汽車衝擊事件,幾名武裝分子佔領了該大樓,目前疑爲恐怖襲擊……”
海因裡希大驚失色,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自己的兒子,今天鬧着要去幫忙撤展,現在就在那大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