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閣說道:“有個想法,不知道實際操作起來能不能行。”
亞歷克斯問道:“什麼想法?”
李君閣說道:“不敢說,我怕說出來之後自己就沒有勇氣了。”
老黃拍了拍李君閣的肩膀:“那就不說了,趕緊吃飯,早點休息,明天你讓誰做你的線路引導?”
李君閣搖頭:“不用,我自己上。”
阿音急道:“二皮你別逞能。”
李君閣看着高聳入雲的峭壁:“明天,怕是還真得逞能……”
吃過晚飯,李君閣不再搭理衆人,早早鑽進帳篷休息。
其實他沒有睡,而是將神識切進了空間,翻看起了《五通拳經》。
“天地無親,萬物芻狗,化品別類,生壞死朽,皆其道也。”
“草木生孽,麋鹿咀之;麋鹿滋繁,虎狼獵之。此曰天命。”
……
“是故聖人臥則居居,起則于于;含真抱朴,索一離羣;說其志意,養其壽命,以通道也。”
“其次自厲爪牙,尤銛鋒刃,苟有凌侵,暴起以憑。庶幾保首領以叩天年,不爲人所相食,達士之謂也……”
禽獸之術。
和李君閣的教育背景大相徑庭,因此李君閣向來對其中的所謂道理嗤之以鼻,只學了裡邊的實用部分,理論部分從來沒有去深究過,美其名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每套理論都有它的用武之地。
要如蒼鷹壁虎那樣征服這片懸崖,要在蜀山那個率獸食人的世界裡生存,禽獸之術,纔是王道!
被匪徒們捧爲聖經的東西,原來也是有其道理的。
不過這不是人世間的道理,而是另一個世界的道理,禽獸世界裡的道理!
競爭,求存。弱肉,強食。你死,我活。
從出生那一刻起,無論麋鹿還是虎豹,都在爲了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多存在一刻而拼命;和飢餓,病痛,危險抗爭。
哪怕你晚站起來一分鐘,迎接你的或許就是被淘汰的命運。
成年後,要時刻面臨同性的挑戰,或者去戰勝同性,才能獲得相應的權利。
每一頭獅王的結局,都是被自己的同性咬死或驅逐,每一頭獅王的地位,都是憑藉武力殺死或驅逐前任後才能獲取。
而每一任獅王上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前任的所有幼崽,促使雌獅儘快發情,以傳播自己的DNA。
這就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越是閱讀,李君閣越感覺人類是這世界上一羣偉大的異類,他們掙脫了大自然固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創建了一套自己的法則。
或許這套法則還不是盡善盡美,或許這套法則還有着自然法則遺留下的各種痕跡,但是至少,它已經和自然法則有了絲絲的不同。
它至少讓弱者在這個世界上,有了一刻喘息的機會。
《拳經》的道德體系裡,唯一讓李君閣認可的一句話:人其有靈,翔駕萬與!
合上拳經,李君閣放鬆身心,進入了正式的睡眠。
明天,至少明天一天,他要告別文明,重歸野性。
清晨起來。
李君閣站在懸崖下,閉目感受着懸天崖的威嚴。
阿音替李君閣上好保險繩,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一切準備就緒,李君閣睜開眼睛,看到阿音,亞歷克斯對他點頭確認。
無人機升空,開始它忠實的記錄使命。
終於,李君閣猱身而上,向懸天崖徵發。
阿音接通了直播室,開始進行網絡直播。
這次直播在李家溝網站,全國攀巖者論壇,美國攀巖者論壇同步直播,英語解說由亞歷克斯擔任,漢語解說由老黃和豬肝兒擔任。
老黃:“大家早上好。”
豬肝兒:“今天我們繼續挑戰懸天崖的嘗試,這次的選手是我國的攀巖高手,也是懸天崖附近的土著居民,李君閣,我們一般叫他二皮。”
亞歷克斯:“我們叫他Jungle Lee,大家能夠看到,他的技術相當優秀,攀爬的過程中非常具備美感和韻律。通過他的攀登,能給人一種懸崖在呼吸的幻覺,這種感覺是我們每個攀巖者夢寐以求的,呃……老黃,這裡用中國話該怎麼說?”
老黃:“天人合一。”
亞歷克斯:“對對,大家看,Jungle Lee是不是有和懸崖融爲一體的感覺?”
豬肝兒:“今天二皮的攀巖方式似乎有些特別啊,你們沒發現嗎?”
亞歷克斯:“呃,是的,非常規動作好像多了些。”
老黃:“什麼多了些?是多了很多好不好?但是你們發現沒有?他的這些非常規動作其實安排得非常合理,節省了大量的體力。”
豬肝兒:“老黃,這樣做的確會節省大量的體力,但是也會增加墜崖的風險。”
亞歷克斯:“對,這裡我們要提醒廣大的攀巖愛好者,Jungle所用的這套方法,大家平時切忌模仿!OH 天啦!大家看到了吧?剛剛那樣的驚險動作,就連我們都不敢輕易嘗試。”
“沒有相應的技術實力爲支撐,這樣的動作失敗的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大家在攀巖時,尤其是徒手攀巖時,萬萬不能嘗試!Jungle這是,呃,老黃,用你們中國話說,這叫神馬?”
老黃:“剛剛那個A級點過得非常驚險。哦,二皮這叫藝高人膽大。亞歷克斯說得非常好,大家千萬不要嘗試他的這種動作。”
豬肝兒:“要嘗試也可以,那必須來這裡,來懸天崖。這裡有最好的攀巖者保護設施,可以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大家可以來檢驗一下,自己用剛剛二皮那樣的動作,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亞歷克斯:“好!又一個A級難度點被征服了!Jungle今天的狀態非常好!”
老黃:“好!感覺今天二皮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亞歷克斯:“嗯,有這種感覺,今天似乎放開了,我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豬肝兒:“今天他的動作,用我們的行話來說,那就是,‘野’!”
老黃:“確實,但是‘野’而不‘糙’,這是一場經典的攀巖教學課。大家仔細辨別,可以發現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還是那麼的精準。所以他野的是思路,是腦洞,但是動作還是那麼的意圖明確,簡潔高效!”
幾個人一邊解說,李君閣一邊在向上攀升。
亞歷克斯:“好了,第一個S點,我們拭目以待。”
豬肝兒:“昨天亞歷克斯征服這個點,也是讓人歎爲觀止,給我們展示出這項運動獨特的魅力,我們看看二皮接下來會如何處理,今天他給我們的驚喜已經太多了。”
老黃:“這個點的難度在於左右支撐點都離中心支撐點太遠,不好利用,昨天亞歷克斯是利用身長優勢勉強借力,今天二皮肯定會使用不同的方法。”
亞歷克斯:“我倒是期待他再次展示他特有的獨手倒掛動作,讓人佩服。”
……
第一個S點,在攀巖者嘴裡叫做“雨傘”,三個支撐點,成一個鈍角三角形,加上底部的崖縫,就如同一把撐開的雨傘。
這個S點解決方案的關鍵,是如何從傘的底部換手到傘的側面,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這個S點便會被征服。
李君閣開始用右臂單手懸掛,身體蕩向左側,伸腳去夠左側那個高位支撐點。
……
豬肝兒:“看來二皮是想走左路,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即使夠到左邊那個高位支撐,接下來怎麼處理?”
老黃:“呃……的確,支撐好後需要用左手去摳左側傘面上的着力位置,不過看起來會差點距離。”
亞歷克斯:“嗯,問題就在這裡,可是看他的動作是非常有目的性的,不是盲目的試探,所以Jungle心裡肯定有一套自己的解決方案。”
豬肝兒:“好,點到支撐點了,接下來怎麼做?我靠!”
老黃:“唉呀媽呀!”
亞歷克斯:“好!匪夷所思的動作!這絕對是一個創新!Jungle剛剛鬆腳,如同一個鐘擺般蕩向了雨傘的右方!中間還有一次換手!從右臂懸掛改爲左臂懸掛,利用慣性和右腳的蹬踏助力輕鬆點到右側高位支撐點,接着同樣利用未消的慣性,擰身提高身位,探出右手,抓到了雨傘右側傘面的着力點!太經典了!老黃中國話裡這個該怎麼說,就是上帝的作品那句話……”
老黃:“神來之筆!二皮剛剛的動作堪稱神來之筆!好,上去了,第一個S點,拿下!”
亞歷克斯:“今天這套攀巖動作,絕對是一種藝術,視覺效果太震撼了!將攀巖運動的魅力完美的展示了出來,這就是力與美的完美結合。”
豬肝兒:“還有智慧!”
老黃:“我們接着看吧……好,二皮現在在調整,看來第一個S點耗費的體力也不小。”
亞歷克斯:“好在接下來一段路程對於他來說應該沒有什麼難度了,我們期待的是下一個S點的表現。”
豬肝兒:“二皮今天的攀巖還有一個特點你們看出來沒有?”
老黃:“什麼特點?”
豬肝兒:“現在幾點?”
亞歷克斯:“快十二點了。”
老黃:“靠!這麼快?”
豬肝兒:“上午一直太緊張,我也是剛剛纔發現,二皮現在已經上升了一百多米,用時卻僅僅三個小時!”
亞歷克斯:“……我突然不想說話了。”
老黃:“呃……我也是……”
豬肝兒:“而且,他還沒用線路引導員!”
亞歷克斯:“……”
老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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