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發現了後院有狗棚,開始拿眼睛往門縫裡瞧,然後伸腿扒門,就聽得裡邊立馬亂成一團。
李君閣招呼一聲:“白大,回來!”
白大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
老癟剛把手擡起來想摸,這動作立馬引起了白大的警惕,擺出一副攻擊姿勢,嘴裡發出低沉的咆哮。
李君閣又招呼一聲:“別鬧,立正!接受爺爺檢閱!”
白大馬上收起咬人的架勢,眼望前方昂首挺胸,一副國旗班出來的樣子。
老癟嘖嘖連聲:“靈性,這麼靈性啊!”
李君閣笑道:“癟……老癟爺,你可以上手了。”
老癟蹲下身子眉開眼笑:“就沒見過這麼好的狗!這種不該這麼純啊。這簡直就是個豬鼻子啊!”
白大耳朵抖了一下,意思是這老頭怎麼罵人呢?
育爺爺得意洋洋地摸着白大的腦袋:“誇你呢!傻小子!”
說完對李君閣解釋道:“下司犬鼻頭越大越平,這狗種就越優良,在山裡嗅覺越靈敏。”
李君閣說道:“哦,我還認爲五紅一白就是好下司。”
老癟哈哈大笑:“五紅一白那是起碼的標準,沒有這些那就連下司都叫不上!就算真的五紅一白了,都不一定就是下司犬。”
五紅是指下司犬的眼睛,鼻子,嘴巴,腳掌心和把把洞,這幾樣都是紅色的,一白是指的毛色。
前前後後看過一遍,老癟又檢查了白大的屁股,甚至趴下來看了看腹部和那個地方,討好地看着李君閣:“老弟,讓它張嘴我驗驗?”
育爺爺一口茶噴了出來:“老癟你搞亂了輩分!看到好狗自己姓啥都忘了!”
李君閣說道:“白大,笑一個!”
白大立馬張嘴,擺出了一副笑臉。
老癟檢查了一通嘴巴,坐回凳子上,一臉的懊喪:“極品五短啊,舌頭上的花紋那叫一個漂亮!我是失心瘋才把它讓給你們了喲,兩千一炮都不帶還價的!”
這說的是配一次種的價格。
育爺爺笑道:“不至於這麼喪嘛!這不給你送來配了嗎?”
老癟頓時大喜:“真的?哈哈哈那可太感謝了,這就叫好交情!”
育爺爺笑道:“寨子裡邊沒白大這品相的好下司,禍禍了倆姐妹,想着來你這裡再配一次,加個保險。”
老癟笑道:“好好好,下司一般一窩四個,當年這一窩八個我就覺着稀奇,現在看來果然不凡!到時候狗娃子出來一家一半!”
人類社會的倫理觀念不同於動物選種繁育,動物繁育中有同系繁殖和反配,是保持優良性狀的重要手段。
同系,就是一個母親或者一個父親,甚至是同一個母親和父親。
反配,則是指下一代和上一代。
這樣的培育手段,會導致優者越優,劣者越劣,如果基因夠好,得到的結果那就越好。
阿拉伯純種馬,就是優者越優最好的例子。
但是如果配出來的後代存在嚴重缺陷,那就叫劣者越劣了,這時候就需要引入系統外種系來彌補基因缺陷。
李君閣現在在集中精力培育魚類和禽類,對這些還是知道的。不過他對下司的五短概念很好奇,於是問道:“老癟爺,這下司的五短又是指什麼?”
老癟說道:“你還不叫白大稍息?這娃還繃着呢。”
李君閣從揹包裡摸出塊白煮雞肉:“白大,好了。”
白大立馬恢復了那副二貨樣子,樂呵呵地跑過來蹭李君閣,一副你還沒誇我的得瑟樣。
李君閣將雞塊塞它嘴裡,一頓亂摸狗頭:“厲害厲害,給我和育爺爺掙臉了,一邊玩去吧。”
白大這才屁顛屁顛跑開了。
老癟越看白大越滿意:“皮娃你記住了,這好下司的標準,嘴短,脖子短,身子短,腿短,尾短。”
“說白了就是比例協調,肌肉發達,粗壯結實。”
“嘴短是因爲鼻頭大而平,嘴巴開闊,這樣顯得短。脖子和腿也是因爲肌肉發達顯得粗實,不是真的短。身子和尾巴短則是爲了在山裡邊靈活。”
“有了這幾條,下司犬雖然單論爆發力和速度比不上某些獵犬,可要是論綜合實力,尤其是在山區,那就沒有什麼狗能比了。嗅覺那是一等一,三十度以上的坡度的林地坡地,那更是靈活無比。”
“加上發達的肌肉,對付大型獵物也不虛怯。抗打擊能力也比較強,這獵性更是其它犬種比不上的。”
育爺爺樂不可支:“說得跟一朵花兒一樣,你後院那些下司,攆過兔子嗎?”
老癟爺給懟得沒脾氣,嘆了口氣:“我這後院馬上就不能養狗了,到時候得搬到鴨場那邊去,鎮裡說我們要搞旅遊,這裡到時候弄成一個展示下司犬的景點,不過不是養,而是弄一兩條來這裡當狗樣子。”
育爺爺說道:“這路子是對的,皮娃就是帶着我們搞旅遊,龍天寨這才過上了好日子。”
老癟說道:“可不敢跟你們比喲,現在你們在全國都是掛得上名號的旅遊名勝,保護區一建起來那就更厲害了。要不我去跟鎮長說說,讓他到你們那裡取取經?”
育爺爺連連擺手:“我們寨子也沒幹啥啊,就是把地都租給了皮娃,把木樓修好了搞搞接待,主要是環境好空氣好吃的東西地道,別的其實也就那樣,就是添幾雙筷子幾個碗的事情。”
這是老癟的老伴過來:“鍋子燒好了,我們邊吃邊說吧。”
一羣圍坐着敘話。
李君閣嚐了口魚:“爺爺,這酸湯鍋子和寨子裡邊一個味道。”
老癟給兩人倒酒:“呵呵呵,必須的,當年我們都是一個峒出來的,同一個祖宗,只不過你爺爺他們那一支走得最遠,女人的裙子上比我們這邊的多幾條絲線,這就是多過幾條河。”
育爺爺也說道:“後輩兒間也一直有交情,你祖祖懸天鷂子跑馬幫,就是到這裡爲終點。那些貨,胡亂出給別人容易出事兒,交給同一峒的兄弟來處理那就好辦了。”
李君閣又開始暗自腹誹,這就是銷贓一條龍啊……
老癟爺理所當然地點頭:“同根竹的葉嘛,那還有啥說的。來老哥哥這就三年不見了,下回你來我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今天你要陪我多喝幾杯纔是。”
育爺爺看淡了生死的人,都不安慰他,只和他幹了一杯,笑道:“該吃吃該喝喝,爭取把這好日子多過一陣,到那時候一閉眼算完,哪裡有這麼多說頭。現在這日子,比哪代祖宗都過得好吧?”
老癟爺點頭:“你們寨子跟我們不一樣,以鷂子爺爺當年的本事,腳板底下那條密道,搞點雲土過來,那銀子還不得車載斗量。這也是他老人家的骨性,說起來我是佩服的。”
李君閣問道:“還有密道通這邊?”
育爺爺說道:“盤鰲鄉過了龍首橋,沿着老鹽道走上七十里,就有條小道可以到這裡來,不用過婁山關和遵州黔都,一路上沒有哨卡,要不然在那時節,跑馬幫的還不得颳得骨頭都不剩啊?”
“就是路上有幾個土匪窩子,特別是大同那裡,幾百號人槍,不過幾個頭目跟我父親都是好交情,對別人那是龍潭虎穴,對他老人家就跟驛館差不多。”
李君閣不由得啞然失笑,土匪窩子叫大同,這匪首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
吃過一陣,老癟爺往鍋子裡下了豆腐和黃瓜,咕嘟咕嘟燉着,又敬過育爺爺一杯,問道:“老育你過來別是還有什麼事兒吧?要專程給我送狗過來這份情我可擔不起。”
育爺爺笑道:“這是有事相求,不先給點好處沒法開口。”
老癟說道:“你我兄弟還扯這些虛的幹啥,有事情你說就是。”
育爺爺將酒杯放下:“是這樣,這兩年我看着天時不太好,我們寨子裡邊,準備過一次莽鼓節,大祭一回。”
老癟爺同老伴都驚着了:“我的天神爺!你沒說錯?莽鼓節?”
育爺爺說道:“年前大水年後大雪,天時有變啊……我跟你們說龍天寨要不是多虧皮娃修通了棧道,再加上家家都有了積蓄,要是提前幾年,那日子我想想都怕。”
老癟爺的老伴說道:“那……弄個棰牛祭不行?非得莽鼓節啊?那是多大的排場?”
老癟爺問道:“你們寨子準備幾戶一牛?”
育爺爺說道:“我們準備一戶一牛。”
老癟爺都嚇着了:“你們寨子都這麼有錢了?多少戶人家?”
育爺爺說道:“四百零三戶人家。”
老癟爺撟舌難下:“這麼大動靜?老育你有這心是好的,不過掙錢不容易,你可千萬別打腫臉充胖子呀!老時間裡過一回莽鼓節,好多寨子十年都翻不了身!”
育爺爺嘆氣道:“要是再不過,只怕小輩兒們連什麼叫莽鼓節都不知道了……”
“老弟你放心,我是那樣的人?我們寨子裡現在每家搞接待,一年下來就是幾十萬,稻子裡邊也有三成是我們的,又是好幾萬,皮娃的那個集團,我們家家也有入股,每年的分紅也是不少,錢我們寨子是真不差,主要是這牛從哪裡來,和怎麼弄上去的問題。”
老癟爺說道:“媽也!你們這日子硬是過得!老子就說你怎麼連臘肉都不愛吃了!你這是成大老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