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說道:“我先去洗漱,一會兒給你煮醪糟湯圓。”
李君閣笑道:“那我就再躺着看一會風景,住在這裡,讓人就止不住的想賴牀啊。”
等到李君閣從臥室收拾停當出來,纔有機會認真地打量整個客廳。
客廳地板是黑色,凌空那一側同樣是幕牆玻璃,雲海和山峰盡收眼底。
靠窗處有一個小茶几,兩個小布椅,茶几上插着一小瓶盛開的石斛。
中間有張長餐桌,有四個位置。
對面進門處是一個吧檯,同時也是個開放式廚房,可以供主客做一些簡單的飯菜。
還有一間臥室昨天兩人只看了一眼,總之這是一個家庭式的套間。
李君閣來到牀前,轉頭對阿音說道:“阿音,以後每年來這裡住上幾天,實在是不錯。”
阿音正在往鍋裡倒小湯圓,擡頭說道:“二皮,給你變個戲法。”
李君閣正要問是什麼,腳下的地板突然消失了。
“靠!”李君閣“嗖”的一聲從客廳掠過,單手在餐桌上一撐,直接飛身閃到了進門處的擦鞋墊上。
阿音手裡拿着遙控器目瞪口呆:“你……你怎麼做到的?”
李君閣看着客廳地面下的峭壁和緩慢移動的雲海,知道這是可以遙控控制透明和不透明的玻璃,李家溝民宿大量使用的建材而已,沒什麼好稀奇,不由得摳着腦門赧笑道:“呵呵,這就是五通拳的後遺症,身體反應都不帶跟腦子商量的……”
阿音笑得軟軟地靠在了吧檯上:“剛剛你那一下……哈哈哈哈……簡直就是個蚱蜢……哈哈哈太好玩了……”
李君閣笑道:“許老大淨整這些稀奇古怪的視覺系玩意兒,我就想問問他自己敢不敢來!”
整個客廳一下子變得非常的奇幻,一切物品都像是浮在了半空中,上下都是天光和雲影,人行其中,放佛漫步在雲端一般。
李君閣走回客廳,來回踱步端詳這下頭,嘖嘖連聲:“這要是膽小的進來,剛剛那一下怕不是要嚇昏過去。”
阿音關了火,將小湯圓盛出來,端到餐桌上:“二皮,來吃早餐了。”
兩人就坐在窗邊小茶几邊上,吃着醪糟湯圓。
碗裡一個荷包雞蛋,十幾粒小湯圓,李君閣一口便將雞蛋吞了。
阿音嗔道:“哎呀你慢點,這麼燙!”
李君閣這纔將速度慢下來,兩人邊吃邊聊。
阿音心情很好,將一條腿彎起來,壓在另一條腿下,可愛的小腳丫還隨着客廳播放的輕音樂一抖一抖的。
李君閣笑道:“美女擺什麼姿勢都好看,這姿勢要是那長煙杆的老太太在炕頭上擺出來,那就完了。”
阿音歪着頭說道:“那等到有一天我老了,再擺這姿勢你會不會嫌棄?”
李君閣笑道:“家裡邊怎麼舒服怎麼來,代言人當久了也挺累的。”
說完又伸出手指托起阿音的下巴,看着她說道:“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阿音輕啐一口,低下頭抿嘴輕笑:“漢娃子忒奸猾,又在拽文騙人。”
等到兩人從房間出來,剛走出大廳,就見奶奶他們一羣人已經從外面回來了。
奶奶笑道:“年輕人就是覺多,我們都去玩了一大圈了,這裡早上的空氣比山下還好。”
池田老頭笑道:“寨子裡的各種鳥可真多啊!可惜工藤和山本這兩懶蛋錯過了!太可惜了……我一上午起碼拍到了一二十種鳥!還都那麼漂亮!”
說完拿出相機給李君閣展示:“你看你看,讓煥邦幫我拍的,這是我在喂小竹雞,哈哈哈,一把穀物拿出來它們就把我包圍了……哎喲煥邦你怎麼老拍我的腳……”
煥邦叔一臉的不負責任:“大雞那麼多,你偏要找小雞來拍!竹雞個太小,顧了你就顧不到它們,顧了它們就顧不到你,將就看吧。”
估計這樣的待遇池田老頭在日本極少遇到,不但不以爲忤還感覺很新奇,笑眯眯地點頭:“那傍晚還有一場,到時候煥邦你再和我去喂一次。”
李君閣問道:“你們吃過早飯了嗎?”
東方叔說道:“早吃過了,皮娃你趕緊去將倆日本小朋友叫起來,我們要去招雨那山塘遊玩。”
李君閣笑道:“那我去叫他們,阿音你拿小飯盒給他們裝點餈粑路上當早飯!”
等李君閣將兩人從房間裡帶出來,池田老頭直跺腳:“你們錯過了好多好景色!雲海,日出,鳥兒來林子裡覓食……”
山本叫了聲:“師傅……”聲音都是啞的。
李君閣說道:“哎喲這是怎麼了?感冒了?”
工藤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昨天跳舞就吼了半天,然後又去唱山歌……”
煥邦叔哈哈大笑:“照昨天那搞法,今天好多遊客聲音都是啞的,吊高腔有門道的,哪能幹吼乾嚎呢?我就故意不告訴他們……”
王婆婆照他肩膀上就來了一下:“二皮年輕,皮點就算了!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跟他一樣?”
李君閣尷尬地咳嗽兩聲:“呃……王婆婆你這種擦槍走火式批評,對無辜羣衆傷害很大的……”
衆人又是說又是笑鬧成一團,等到阿音出來,這才乘小電瓶車去寨子中門處,沿着水渠一路上山。
這裡是一條小環線,沿着水渠走向寨子後門,然後沿水渠一路往上,可以到達山歌招雨拿出山塘,之後如果遊興未減,則可以繼續沿着水流上溯到大山塘,然後從楓樹林邊轉下銀杏古道,穿過林場,重新回到水雲鄉酒店。
四爺爺老當益壯前頭帶路先行,一羣人在後邊跟上。
沿途的石徑也很古老,比甘棠故道的年頭不遑多讓,不過不像甘棠故道那樣埋沒地下,每年巡山的人多次行走,因此更顯滄桑。
一路都是天然林,雜樹叢生,高大古拙,種類比碧峰山多出不少,而且年頭也更老。
四爺爺看着幾株老柏不由得服氣:“李家溝的柏樹,還真沒有這麼老的。”
育爺爺說道:“這也是我們老輩傳下的習慣,人走了,總要留兩棵他種下的樹做念想,所以寨子裡幾百上千年的老樹多的是。”
四爺爺嘆道:“我們山下,除了也林子裡邊,真正上年頭的老樹,除了老祖櫻,就得數碼頭上那棵古榕了,至於盤鰲鄉一路的梨櫻,拿到外邊比那也不錯,不過和山上這些比起來,差了不少的年頭。”
育爺爺笑道:“那也是我們的祖宗比德茂公早來不少年頭,誒說起這個我是不知道數,您是學問人,能估得出來不?”
四爺爺說道:“你們來到懸天寨,要是打從五溪蠻入蜀算起,該是公元二二一年。而慎清公得中醇佑進士是公元一二四一年,再往前推二十年,差不多是在一二二一年左右德茂公來到盤鰲鄉,哈哈哈,不多不少,剛好一千年上下!”
說完對育爺爺拱手一禮:“這才叫老鄉啊!”
育爺爺也拱手還了一禮:“哈哈哈,果然是老鄉親了!可見我們兩家的祖宗,都是有眼光的!”
說完連聲讚歎:“老哥當真好學問!”
四爺爺擺手道:“書裡明擺着的東西,抄抄記記,算不得什麼學問。”
“一切遵照前人經驗,沒有想個通透明白,只好規行矩步人云亦云,那叫技能。”
“只有自己思考後想通後得到的東西,纔算得上學問的範疇。老弟你把一個寨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看似沒有怎麼讀過書,完全天性始然,其實是有很多自己的思考在裡邊,要說學問,這纔是真學問。”
得到四爺爺這麼一句誇讚,育爺爺樂得鬍子都快飛起來了:“不敢當不敢當,光這番話,我這大老粗就說不出來。”
山裡的除了各色天然林,還有不少珍奇的動物,育爺爺一路講解,四爺爺一路補充,偶爾還能引經據典扯出一兩個故事,衆人跟着一路徐行,聽得眉飛色舞。
阿音跟在後邊,輕輕扯了扯李君閣衣袖:“小時候四爺爺就是這樣教你的?”
李君閣看着四爺爺滿頭白髮,心裡有些發酸:“是啊,二十多年過去了,四爺爺他也老了……我時常在想,要是四爺爺生在我們這個年代,成就怕是要比我們大得多吧……”
“可惜當這個時代真正到來,他卻早已看透世情。這心思,已經從入世磨成出世了……”
阿音捏了捏李君閣的手:“沒關係,那我們繼續努力達到他的期許,然後好好孝敬他老人家,讓他多享福,多開心,不感慨,就行了。”
李君閣笑道:“這些是我的感慨而已,卻從不是他的感慨,他老人家心裡邊,怕是沒將這些放在心上過。”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都是一種活法,甚至就連孰優孰劣,那也是見仁見智。”
“我李家以前又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呵呵呵,那位記述霸王猇的東樹先生,怕也不是尋常人物。”
阿音搖頭道:“這世間埋沒的人才,真是太多了。”
李君閣笑道:“好在世界越來越多姿多彩,也不像以前只有讀書出仕一條路,就連我們這樣混來混去的,不也要混到奧斯卡去了嗎?”
阿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這話要被大明星們聽到,怕不得氣個半死!”
李君閣笑道:“對,到時候就該輪到他們感嘆,這世間埋沒的人才,真是太多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