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昶這老傢伙看來確實有些過份,想要收服爲已用看來不拿出些真本事是不行了。”
秦琅看着魏昶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倒也沒怎麼惱火,畢竟他輕視自己這個紈絝子上司也算情理之中。
“看來自己想要在長安縣立足,第一步就得先把這魏昶給收服了。擒賊先擒王,若是不能夠震懾住魏昶,只怕其它的不良人也根本不會聽從自己。”
魏昶一身皁衣,依然在那等秦琅的答覆,不過在他想來,一個才十六歲的紈絝子,之前也僅在左衛當了兩年勳衛捉刀執杖站了兩年崗,又能從這些筆錄裡看出什麼來呢?反正他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魏帥,從這筆記上看,這個新羅婢女只怕早就存了害主盜竊逃亡之心了。投毒,盜竊、逃亡,還能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絕對是事先早就謀劃許久,不是臨時起意的,對吧?”
魏昶略有些小意外,“少府分析的是,確實是如此,只不過此賤婢一下子逃的無影無蹤,根本無處可查。”
“一個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尤其那還是一個有奴籍在身的婢女,並且還是一個新羅婢女。一個新羅婢女是很顯眼的,而且沒有主人攜帶,沒有奴籍證明,並且沒有官府的過所文書,那麼一個新羅奴婢他連長安城的城門都出不去,所以我判定,這個新羅婢現在依然還隱匿在長安城中。”
這下魏昶也不得不佩服秦琅了,居然只從那些筆錄中,一下子就能分析出這麼多有用的信息,而且這些話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他之前也一樣是如此推測的。
“可長安城如此之大,軍民百姓數十萬,想要找一個躲藏起來的人,那無異於大海撈針,時間又這麼緊迫。”魏昶把難題又一次拋到秦琅面前。
秦琅捏了捏自己那剛長出些許短鬚的下巴,呵呵一笑,故做高深。
他雖然這一世只是個勳貴子弟,沒有什麼世事經歷,但他可是個穿越者啊,後世時他雖說只是個跑業務的銷售,但是他還因爲喜愛歷史和小說,因此還是個資深讀者以及兼職作家。
其中各種刑偵探案、偵探推理小說也是讀過許多的,再加上看過許多這類的影視節目,可以說簡單的邏輯推理還是懂的。
“魏帥,郭員外府第在永安坊,緊鄰着朱雀大街對吧?”
“確實如此。”
秦琅又笑了笑,“朱雀大街是天街御道,也是左右候衛的街使武候重點巡邏守衛的重要街道。甚至在朱街大街與其它各東西橫待的街口,都設有武候街鋪,各街鋪最少也駐有三十名武候,沒錯吧?”
“少府所言皆是。”
長安城做爲京師,除了長安和萬年縣的不良人等維持京師治安外,還有一個重要的衙門,那就是左右候衛,左右候衛在隋朝時名叫左右武候衛,到唐高宗以後則改叫左右金吾衛。
其下設有左右街使,長安各城門、街坊要害處都設有街鋪,常駐武候,大鋪百人,小鋪數人。這些街鋪就相當於治安崗亭,裡面的武候就是巡邏的皇家騎警,他們與不良人的職責有些交叉之處,但也各有側重。
比如到了晚上,長安各城門坊門關閉,這個時候百姓就只能在坊內活動,不得出坊門上街,街使會帶着武候們騎馬巡街,一旦發現有犯宵禁者就可直接逮捕甚至是杖笞。
正因爲這些街鋪是固定的,所以武候們相比起分散在長安城各處的不良人們,他們也有他們的一些優勢。
比如現在這個案子,郭員外家門口就有一個三十名武候的街鋪,這麼大的街鋪,肯定是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在的。
郭員外被投毒時是夜裡,這時城門坊門皆已經關閉,一般人是禁止上街走動的,新羅婢女能逃走,唯一可能便是趁着當時郭府派人出門找大夫的時候混出去的。
“我敢料定,那個街鋪裡的武候定然知曉些情況,找他們問一問,或許能有收穫。”秦琅笑道。
這個街鋪就跟個監控探頭一樣,這就是突破點啊。
魏昶笑笑,“少府真是了得,一下子就能找到關鍵之處,不過屬下之前也想到了這點,還早就前往探訪,可是那街鋪裡的武候根本不配合,一個字都不肯吐露,這些傢伙就是故意要看我們限期內破不了案。”
這倒是讓人意料不到的地方。
“不良人跟武候有過節?”
“算是吧!”魏昶答道,同是京城重要的治安管理人員,雖說各有側重,可畢竟職責有重疊之處,平時打交道也多,可雙方的關係卻並不好,甚至很僵。
武候們是隸屬於左右候衛下的番上府兵,由左右街使統領,他們都是些良家子弟,而不良人呢,都是京師長安地界上的一些劣跡不良人。
雖乾的是差不多的職事,但府兵在唐朝可是地位很高的,非良家子不能入選,甚至還得是家財多丁口多身體健壯者才能入選,說白了都是些地主豪強子弟,起碼也得是個小有田產的自耕農才行,一般窮人可沒機會當府兵。
而不良人呢,地痞混混遊俠兒甚至可能是商販賤籍等子弟,也有可能被徵召進入,所以這些人向來被武候們瞧不起。
“他們肯定看到了些什麼,甚至知道些線索,可他們就是不肯告訴我們一言半語,這些該死的傢伙。”魏昶說到武候們時,也不由的罵娘。
“原來如此,那街鋪的武候就不怕我們參他們一本?”秦琅問。
“沒有用,我們也沒有什麼證據,如何告他們狀?再說了,人家是十二衛府兵侍官,我們只是些低賤的不良人。”魏昶無奈道。
“那如果給他們送點禮物,說點好話呢,他們會配合嗎?”
魏昶冷笑着搖頭,“這些挨千刀的,咱們越是上趕着求他,他們只會越興災樂禍的看咱們笑話,求也沒用。”
秦琅若有所思。
求也沒用,看來這矛盾還真不只是一點點深了。
手指敲打着桌案,秦琅呵呵一笑。
“少府笑什麼?”
“既然武候們不吃軟的這一套,那咱們就跟他們來硬的!”
“魏帥,召集兄弟們,咱們直接打過去,把那街鋪給圍了,把裡面的武候綁回來,我就不相信他們還不肯說,若是有嘴硬的,打到他說爲止。”
一番話說的魏昶面面相覷。
“少府,莫開玩笑,武候們可是南衙番上禁軍,長安城裡街鋪上百,武候就有數千,左右候衛還有兩個翊府中郎將府,咱們哪是他們對手?”魏昶這樣的老江湖,一時之間也是驚住。
說到底,他們不良人僅僅是最底層的差役,而人家武候可是高高在上的府兵。更別說,不論是裝備還是人數上,武候都完全碾壓他們。
更別說,帶人圍攻街捕綁架武候,這不是找死嗎?
“怎麼,魏帥不敢嗎?”秦琅呵呵一笑。
魏昶低下頭,他確實不敢。
他能號令長安城的一百多個不良人兄弟,還掌握着上千計的暗樁眼線,可說到底他只是個流外的小吏,在長安城是上不得檯面的。
人家武候就算是一個三十人的街鋪,裡面的隊正那都是堂堂正正的流內九品官。
他要是真敢帶人去圍攻街鋪綁架武候,那麼就是以下犯上,弄不好到時就是做亂謀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年輕人果然是胡來。
“那就改一下,咱們帶上些兄弟,悄悄的綁幾個武候回來,到時逼他們交待完就放掉他們,我相信他們回去也不好意思上報,對吧?”秦琅卻依然還是那副笑嘻嘻的面龐。
魏昶感覺心跳的有點快,這位年輕的上司還真是喜歡玩刺激。
你偷偷綁,那也是綁啊。
這又不是綁那沒身份沒地位的普通小民,對方可是十二衛番上的南衙禁軍啊。
“我料定他們不敢上報的,他們也丟不起這臉,現在就一個問題,魏帥你敢不敢跟我做這一票,有沒有能力不動聲色悄悄綁幾個武候回來?”
請將不如激將。
魏昶擡頭細細打量秦琅,發現自己先前有些小瞧這位了,一見面秦琅直接就賞金子,還以爲只是個暴發戶勳戚子弟,可現在發現這傢伙出手大方,而且頭腦靈活還膽子極大。
孃的,一言不和就要綁架武候。
“算了,既然魏昶不敢,那我找其它人去,看來老話說的沒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啊。不過我也理解,魏帥也一把年紀了,想要安安穩穩的當差也沒錯。”
魏昶臉上那道疤痕變的紫脹,極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