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章臺館。
劉九和林三兄弟相擁,緊緊的抱在一起。林三看到劉九,激動不已。
“秦縣尉,這是我過命的兄弟,我們在河東邊塞一起長大的,後來他隨我一起來到長安,本來我是跟他說要在長安混出一片天來,要爲我們邊塞遊俠兒在長安掙出名聲,可想不到最後我卻成了死囚。”
劉九有些感嘆着道。
說來,林三本是隋朝時河東邊軍子弟,後來跟劉九交好結爲兄弟,再後來劉家起兵造反,林三也跟着劉九一起招募邊塞惡少年們舉旗,起起落落,劉家最後降唐,劉九做爲人質入京,林三等一干兄弟也跟着到了長安。
“九哥,你怎麼出來了?”林三望着劉九有些不可思議的道,特別是劉九還把身邊的這個年輕縣尉稱爲恩公。
“老三,我在做一件大事,你來幫我。”
“不管大哥要做什麼事,我都聽你的。”林三表現的對劉九的無比信任,事實上,他最近一直在籌劃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準備劫長安縣獄,劫出劉九然後遠走高飛回到河東邊塞。
對於這些出身邊塞的曾經俠少們來說,兄弟二字值千金,值得拿命來換。
“老三,當初的那些兄弟,現在還有多少在?”
林三有些失落,“當初九哥你威風的時候,無數俠少惡少都來附庸追捧,他們尊稱九哥你爲長安大俠,可當你一出事,很多人就散了,真正還能聚在一起的,也就是當初我們從河東帶來的一些老兄弟,以及少數後來加入的長安市井少年了。”
劉九風光的時候,他爹是賜國姓、封彭山郡王,甚至劉九都差點一度成爲駙馬都尉。
可是劉家一叛變,劉九入獄,於是那些人也就全都做猢猻散了。
沒有了劉九這個揮金如雨的大土豪,當初緊密在劉九他們這羣邊塞遊俠兒身邊的團體,很快就散了,剩下的人也沒有了什麼金主支持,所以這幾年林三他們活的也挺艱難的,他們最後只得也開始幹起了一些諸如妓院、賭檔這樣的營生。
甚至爲了爭奪地盤,屢屢跟那些坊裡惡少們爭鬥、火併,不少兄弟或死或殘或被官差捕拿下獄。
“九哥你回來就好了,兄弟們就有主心骨了,這幾年咱們邊塞遊俠兒被那些五陵豪少和那些坊裡惡少擠壓的慘了,不少兄弟們都曾想過要回河東邊塞去了。”
劉九把秦琅給他的金子拿了出來,“老三你把這些金子拿去分給下面的兄弟,告訴大家,我回來了,我會帶着兄弟們重奪屬於我們邊塞遊俠的榮耀。”
“九哥?”
林三有些疑惑,不明白這些金子哪來的。
秦琅在一邊笑道,“我相信劉九,你是劉九相信的兄弟,所以我也相信你,我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琅,長安縣尉,翼國公之子,這些金子是我給劉九的,而我的金子是秦王給的。劉九願意幫我和秦王做事,你若是也願意加入我們,會有更多的金子給你們,不但是金子,將來還會有土地、女人、金子還有官職,不過富貴險中求,就不知道你有沒有劉九這樣的膽子和魄力了。”
林三拿起一塊金子,在手指間轉動,笑道,“我和九哥都曾是邊塞遊俠兒,如今雖說不年輕了,可我們那顆狂野勇敢的心卻不會老。我只問你一句,事成之後,我九哥能否得赦自由?”
“何止自由,我已許諾,他不但事後能得到自由,還能得到一個七品官職,如何,滿意嗎?”
“那行,算我一個。”林三道。
“痛快,林三兄弟真是個爽快人。”
“老三,把能信的過的兄弟都召集起來,我們要幹大事了。”劉九哈哈笑道。
“嗯,幹大事。”
對於曾經舉旗起兵造過大隋反的劉九、林三等人來說,幫助秦王做事還真不算什麼值得考慮的事,就算是造反又如何,他們這些人還真不怕造反。
當初劉九父降而復叛,劉九在長安是沒能得到消息,否則他肯定也會反出長安的。
經歷了幾年死牢囚禁生活後,他現在就是一頭剛逃出牢籠的猛獸,已經百無忌禁了。
秦琅滿意的點頭,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善茬,但是現在卻能爲自己所用,“你和長安的那些惡少年們有來往嗎?有沒有可能拿金子收買一些爲已用?”
林三有些意外。
“那些惡少年也分成了好幾大團夥,其中倒有一些雖作惡多端,但還算說話算話的人,他們那些人比較看重錢,只要錢給的到位,他們是肯爲錢辦事的。”
“好,我給你一百兩黃金,你幫我暗中聯絡一下,能聯絡多少就多少,不過我只給你兩天時間,行嗎?”
“一百兩黃金?好大手筆,這筆錢就算讓他們幹任何事都夠了。長安城大,遊俠惡少也多,不值錢的其實是人命。”林三道。
“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要機密,一定要挑可信之人,寧缺勿濫,切不可泄漏半點機密。”
“這個我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不會給金主引禍招災的。”
事情談完,秦琅帶着劉九和林三下樓。
二樓門口,魚玄機笑着道,“秦三郎,你要再不去你老相好那裡,林校書可就要打上門來了。”
“聽不懂你說什麼。”秦琅搖搖頭,下樓去了。
樓下,趙安和張誠等一干不良人、武候、獄卒正杯籌交錯,這麼高檔的青樓他們可還是頭一次來,那美酒佳餚十分精緻,更別說彈琴唱曲跳舞的美人個個年輕貌美,簡直跟天宮裡的仙子一樣。
一個個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早就喝的面紅耳赤了。
就算沒能見到章臺館的當家錄事魚玄機,這趟也值了。
秦琅下來勸酒,於是氣氛頓時進入高潮。
喝的正歡的這些傢伙,一個個對秦琅極盡稱讚之詞,個個都拍着胸脯說以後秦縣尉有事,但開口吩咐,他們絕對辦到。
秦琅明白,這些人酒後之詞,估計沒幾句真的,這些人連酒肉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來蹭吃蹭喝蹭平康坊名樓的,可有的時候,就算這點關係也是大有作用的。
平康坊西面,中書省門下給事中鄭玄禮宅。
鄭家管家湊到正看書的鄭玄禮耳邊,“阿郎,有僕人稟報,稱親仁坊秦家小兒正呼朋喚友,在坊內章臺閣大擺宴席,弄的十分熱鬧。”
鄭玄禮現在聽不得半個秦字,一聽這消息,氣的直接拍的一聲把書扣在了桌上。
“那個秦氏小兒,這是欺人太甚,故意欺到我平康坊家門口來了?”
原本秦鄭兩家結親這事,鄭玄禮一開始是不願意的,後來太子幾次派人來提,他不敢不應,尤其是連族中長輩鄭善果和鄭元璹都同意這門婚事後,他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就當是爲家族做貢獻犧牲了。
可誰知道他們委屈下嫁,秦家居然幾次三番不同意。
那秦家庶子小兒還公然罵他是賣女兒,甚至還把派去的兒子都給打的鼻青臉腫回來,這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城,讓鄭玄禮是丟盡了臉面。
現在,秦家庶子居然還敢大搖大擺跑到平康坊來大擺酒宴,真是豈有此理。更加讓他氣不過的是,秦家小兒如此侮辱滎陽鄭氏,可他今天居然已經出任長安縣尉了。
“秦瓊這個腳踩兩隻船的匹夫,秦琅這個無禮狂妄的豎子!”
鄭玄禮很氣,不僅氣被秦琅一個暴發戶庶子給侮辱了,而且是打完左臉打右臉,更氣的是,被狂打臉後他連反擊都做不到。
本來,他已經親自去拜訪了任左衛勳一府中郎將的族叔鄭善願,想讓做爲秦琅直屬上司的他出面狠狠收拾這個狂妄小兒,隨便找個由頭,狠狠的整他一頓,最好是直接把這小崽子給革除出府,絕了這小子的出仕之路。
可誰想到,他這邊剛拜訪完族叔,結果就得知秦琅已經不在左衛勳一府任勳衛了,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麼路子,居然直接就釋褐爲長安縣尉了,破格授職。
一拳狠狠的砸出,結果卻砸了個空,不但沒打到人,還差點讓自己閃了老腰,能不氣嗎?
更氣的是他還沒找到更好的辦法收拾這小崽子,這小崽子倒耀武揚威的跑到平康坊來了,這豈不是跑上門來打臉?
氣,氣極,可是沒辦法。
“管家,你有沒有什麼法子狠狠收拾這個小雜種?”
管家想了想,湊到鄭玄禮耳邊出了個主意。
“能行嗎?”鄭玄禮皺眉問。
“阿郎,只是收拾一下這小子,讓他出點難堪丟下人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這些城狐社鼠自有門路本事,做事會不留痕跡的,追查不出來。更何況,我們出錢也不會透露身份,自然更查不到我們頭上。現在又是晚上,坊內的事,武候也進不來,等天亮了,可就什麼痕跡也不留了。”
“好,去辦吧。”鄭玄禮咬牙切齒道,“記得辦的利落些,我們鄭家絕不能跟這事有牽連,明白嗎?”
突然,一名僕婦慌張的跑進來,“阿郎,不好了,十三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