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最是無情帝王家。”

秦琅看着李世民遠去的背影,不無感慨的道,走的時候,李世民也有些落寞的說自己其實並不想走這一步,可如今終究還是走到了最不想走的這步。

“手足相殘,骨肉離間,人倫慘劇。懷良,有空也多回家看看吧,你大哥二哥走的早,弟弟們還年幼,我希望以後你們兄弟能夠友睦。”秦瓊拍着兒了的肩膀道。

悄悄返回宏義宮後,李世民關在屋裡一天。

六月初三,僅隔一天後,太白復現。

李淵問左右,“二郎在做什麼?”

“秦王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秦王府舊部有何異動?”李淵又問。

“沒有異動,平靜如常。”

李淵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兒子這是已經認輸了,還是在密謀更激烈的反擊手段。

“陛下,不能再等了,臣請陛下立即派天子元從包圍宏義宮,並逮捕秦王心腹黨羽。”左僕射裴寂上言。

李淵還在猶豫,只要局面還掌控着,他便不想把事情鬧的太過難看。

“道宗還未入京,益州行臺尚書郭行方、竇軌,陝東大行臺右僕射屈突通、大行臺工部尚書溫大雅,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靈州行軍總管李靖,幷州行軍總管李世績,皆還在地方擁有重兵,掌握要職。”李淵說出自己的擔憂,如今長安這邊,世民羽翼盡剪,被控制起來。

可是在地方上,秦王黨實力還很強,尤其是在洛陽,那是李世民經營多年的大本營,他擔心若是直接圍宏義宮,會導致地方上的秦王黨驚惶之下兵變叛亂。

李淵已經傳密詔於益州行臺尚書韋雲起,韋雲起是京兆韋氏,隋朝以來的關中名門,還是一員有名的儒將。李世民兼任益州大行臺尚書令,行臺實際上一把手便是韋雲起,但二把手郭行方和竇軌都是秦王黨,竇軌還是李淵的妻族。

爲避免益州亂起,他需要先讓韋雲起解除郭行方和竇軌的職務,掌控益州。最關鍵的還是在洛陽,陝東道大行臺的左僕射屈突通,工部尚書溫大雅都是李世世的心腹。

“陛下,可令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彭國公王君廓調任陝東道兵部尚書,帶兵接防洛陽。”裴寂道。

“裴寂,替我擬旨。”

李淵緩緩說出一連串的最新人事調動。

“左僕射裴寂,右僕射陳叔達,中書令封德彝,侍中裴世矩。免去李世民尚書令、中書令職,免去蕭瑀右僕射之職,免去宇文士及檢校侍中之職,免去楊仁恭檢校中書令之職,免去李元吉侍中之職。”

蕭瑀、宇文士及、楊仁恭三位宰相,都是世民的人。

一次罷五位宰相,李世民的尚書令和中書令宰相職都除名了,甚至乾脆連元吉的侍中也免了。

宰相只留了四個,都是皇帝的人。

“韋雲起任益州行臺左僕射,王君廓任陝東大行臺兵部尚書,郭行方、竇軌、溫大雅、屈突通等都秘詔奪職,召回京城。”

“調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靈州行軍總管李靖回京任衛尉卿,調幷州行軍總管李世績回京任兵部尚書。”

······

“陛下,秦王出了宏義宮,騎馬佩劍直奔太極宮而來。”封德彝急奏。

李淵一驚,騰的站起。

“他帶了多少人馬?”

“僅他一人。”

李淵怔住,重又坐下,“僅一人?”

李世民出了宏義宮,打馬一路奔出芳林門,直抵玄武門下,侍衛已經接到敕旨,放李世民入宮。

李世民直接手提着玉具大劍大步進入兩儀殿中。

李淵站在殿上,階下是尚書左僕射裴寂和中書令封德彝。

父子對視,目光都有些冰冷。

李世民目光炯炯的逼視着殿中的父親,苦澀的道,“大人,你還當我是你的兒子嗎?”

“二郎,你這話是何意?”

“兒子活的太累了,有些事情,你逼兒子逼的太甚了。”李世民一邊說,一邊兩行淚水嘩嘩流下。

李淵本來面若冰霜,可是聽到兒子的哭訴,眼眶漸漸也溼潤了。

“兒子本從沒有想過要跟大哥爭,父親起義兵,我爲父親衝鋒陷陣不顧生死。國家建立起來,我李唐擊敗各路反王,我確實是有功的,可我沒想過什麼非份之想,是後來父親一而再的跟我說,國家更需要我這樣的兒子來繼承江山。我本不想,可父親再三許諾,我便遵從父親之意,開始做準備。”

“可是後來父親又食言反悔,兒臣雖然心生失落,卻也沒有不遵之意。可爲何到頭來,父親卻要把兒子當成敵人對待?”

李淵走上前,拍着兒子的背,“二郎啊,當初打天下的時候,國家危急,父親確實覺得你更適合做繼承人,可後來天下一統,局勢不同了。”

“可那也不是我的錯!”李世民哭的鼻涕都出來了,他一把跪下,抱着父親的大腿。

李淵嘆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你們兄弟這般相爭,父親也實是無奈。”

李世民擡頭,“只要父親今日一句話,父親要我退我就退,要我死我就死。”說着他把手裡的玉具大劍遞到李淵面前,“若是父親覺得我的存在始終是大哥的威脅,那就請父親拿這把你當年親手贈給我的劍,把我殺了,一了百了。”

“癡兒!”

李淵不由的老淚縱橫,建成世民元吉都是嫡妻所生,加上夭折的三子玄霸,以軍禮下葬的女兒平陽,皆一母同胞。“你母親走的早,你三弟和你三姐也走了,如今只剩下你們兄弟三個,難道還要鬥個你死我活?”

“我不爭,我不爭了。”李世民抱着李淵哭道。

“我不去洛陽了,我也不去益州了,我明天就解散天策府,辭去尚書令中書令太尉、司徒、天策上將、十二衛大將軍、雍州牧、涼州總管、陝東道大行臺、益州行臺等所有官職,我願以後就留在長安,閉門研讀道經。”

“癡兒,你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李淵欣慰道。

“兒子願意辭去所有官職,不再與太子、齊王相爭,可有一事,我若不說,就對不起父親。建成和元吉並非父親所看到的那樣忠厚賢良,他們借出入內廷之便,暗中與尹、張二妃等後宮淫亂,而且兒臣還剛得知,建成與元吉密謀,欲在三日後的昆明池餞行上,設下重兵伏擊我,他不但要斬殺兒子,還要把兒子妻妾兒女全都斬草除根,甚至還要把秦王府的人盡皆坑殺。”

李淵面色重又變的冰冷,他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兒子世民。

李世民知道這目光是什麼意思,皇帝在懷疑他演苦肉計,藉機構陷太子和齊王。

“父親,兒子死不足惜,兒子是擔憂父親,太子和齊王竟然敢淫亂後宮,那就是絲毫不把父親放在眼裡。他們敢在昆明池伏擊謀殺兒子,還要將秦王府兵將盡數坑殺,兒臣擔憂他們不僅僅如此,就怕他們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率兵回頭一擊,直接帶兵逼迫父親退位,甚至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綾弒君篡位!”

李淵聽了不由的退後了幾步。

“父親,兒子死不足惜,但請父親能夠多加小心,前隋文帝那般相信楊廣,認爲他仁厚賢明,可最終不也是被他所弒嗎?父親切要小心。”

李世民跪地磕頭,額頭在地上磕的砰砰響,鮮血直流。

李淵揮手。

封德彝上前扶起李世民。

“你先回宏義宮,我明日召集三省宰相、御史大夫、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宗正卿一起審理此案,也會召集你和太子、齊王當堂對質。誰對誰錯,誰忠誰奸,到時定會水落石出。”

李淵話裡隱含着怒意,若是李世民今天跟他耍花招,那麼明天結果一出來,他絕不會輕饒他。

“兒臣願意當面對質,敢以性命爲自己的話擔保。”李世民也賭罵發誓。

李淵見此,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你先回去。”

等李世民退下後,李淵的臉色陰沉無比,裴寂和封德彝都不敢勸說,這個時候的皇帝,明顯滿腔怒火。不管世民說的是真是假,皇帝都絕對要一查究竟。

“裴寂,你立即傳旨給諸大臣,準備三司會審。”

“陛下,在何處會審?”

李淵想了想,這種事情不論真假,都是不能公開審理的,這已經不僅是涉及太子和秦王,還涉及到他李淵的後宮私密。

“你們馬上開始着手準備,明日會審,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李淵交待,明天,不管結果如何,天家內鬥都必須有個了結。

諸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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