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
皇家颯露紫隊雖然攻勢很猛,但在防守上明顯就不如忽雷豹隊。秦家不僅攻勢了得,防守更是滴水不漏。
秦家忽雷豹隊現在是超級聯賽的明星隊伍,擁有很多名氣極高的球員,他們的場上也確實表現優秀,各種過人的個人技術加上默契的團隊配合,越打便越壓了颯露紫一頭。
李世民本以爲颯露紫是他親自指導的隊伍,球員又是以禁軍飛騎中的優秀騎兵軍官組成,應當能穩壓秦家球隊的,結果卻打不贏。
“爲何秦家球隊這麼厲害?”李世民問。
“因爲贏球有獎勵!”
“就這?”
“這已經足夠了,良好的激勵制度,效果是極好的。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得有好的經濟基礎,比如他們在聯賽上每進一球,球手能得十貫賞錢,傳球的能得五貫,其它球員也有得三貫,而守門員每撲出一球,也能得十貫。另外,平時訓練等,表現好也有獎勵,各種獎勵還有許多。這是很費錢的,若沒錢,難以維持這高昂的鬥志。”
這就好比打仗一樣,一支軍隊強不強,首先得看有沒有錢,爲何朝廷選府兵,得首選中戶以上,還得先看財力再看強健,最後看多丁,就是因爲府兵要自備裝備,所有有錢的中上戶之家才能保證他們的裝備精良。
再其次纔看身體素質,最後選多丁則是選那些沒有後顧之憂的,畢竟若是獨子,上戰場肯定更多顧慮。
而朝廷這邊,也要有錢,長矛硬弩鐵甲糧草這些都是要朝廷供應的,更別說攻城器械等的打造,哪樣不耗費錢糧?
秦琅在講武堂上過幾課,每次都是強調糧草後勤的重要性。
一場仗,其實在開打之前,你就得保證有七成以上的勝算才能開打,否則就是冒險。除非是別人來打你,不得不應戰,否則的話不要輕啓戰端,不打無準備之仗。
打仗打的就是綜合國力,尤其是那種國戰,就更比拼整體實力了,沒點實力,最好別輕易挑釁。
否則後果難以承受。
李世民是個有雄心壯志的皇帝,但現在有個喜歡開口閉口談錢的女婿,所以也漸漸對錢的作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要打仗,要滅樑師都,要滅突厥,甚至要恢復漢之西域,再收拾東北之高句麗,恢復遼東,這些長遠而偉大的目標都離不開錢。
所以現在李世民也不再受李靖的誘惑了,打仗打仗,沒有充足的錢打什麼仗,人家漢武帝時,有文景兩代的積累,府庫充盈,結果打匈奴都打的空虛了,最後各種搜刮,才勉強撐下來。
最後晚年不得不下罪已詔,李世民羨慕漢武的功績,但不想跟漢武一樣狼狽,所以他得比漢武準備更充足。
秦琅經常跟他說要立目標。
所以李世民反覆思慮後,定下的目標是三年滅樑師都,五年滅東突厥,八年後打通西域,十年並吐谷渾,十五年內幹掉高句麗,二十年後他要站在泰山之巔,封天禪地,要跟秦皇漢武一樣,傲立世間,向上天奏報他的偉大功績。
爲了這個目標,他在努力着。
他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堅持建立了北衙六軍,堅持搞禁苑御訓武官,都是爲了這些目標而準備着。
最近李世民很認真的在研究着五姓七家,因爲兵法雲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嘛。然後越研究,他越震驚了。
得益於三司的高效能幹,李世民面前的情報還是很精準的。
長安東西二市加上現在的平康坊北市,大大小小的鋪面居然有萬餘家,大小三百六十餘行,行行都有行首行規,但細細探究,就會發現,這些商行,其實都是掌握在那些世家豪強手裡的。
歷代朝廷抑商重農,但實際上這強大的工商勢力,依然是很強的,尤其是士族手裡掌握着很強一部份,還有一大部份則是在關隴貴族們手裡,現在興起的北市,則是在秦琅爲首的山東將門爲主。
李世民發現,不論是關隴貴族還是山東士族又或是山東軍貴,或者是其它士族豪強們,個個都很有錢。
這些人既是大地主,又經商販貨貿易,上次朝廷一禁囤銅錢,結果長安的房價立馬就漲了一倍,全是這些人買買買,連帶着長安周邊的田價都漲了五成。
放貸的全是這些傢伙,他們都在狂撈。
這讓李世民很不爽。
相比起他發給貴族官員們的俸祿啊賞賜啊,與他們撈錢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李世民搞清楚這些後,羨慕啊,妒忌啊。
憑什麼你們這樣撈錢?
所以李世民現在很注重內坊,因爲內坊賺的錢是他的錢,不用經過戶部和宰相們。
可內坊纔剛插手了幾個行業,結果以五姓七家爲首的士族就會紛紛跳出來,大義凜然的說什麼君子不言利,天子更不當與民爭利,朝廷也不行。
李世民對這些話心裡是十分反感的,但這些傢伙人數太多,所以他也得小心翼翼的。
現在他才發現,秦琅這傢伙幹起來來就要狂放的多。
而且他總能找到一些很刁鑽的角度強勢出擊,或是偷偷進入,可很快就能帶來決定性的改變。
這傢伙不但能賺錢,關係是還能很強力的打壓他看不爽的那些人。
李世民甚至好幾次都後悔不該把秦琅罷相時,還連他的轉運使之職也給免了的。
這傢伙賺錢的本事,比戴胄可是強太多了。
現在李世民就喜歡跟進秦琅,秦琅搞什麼,他先讓內坊跟上,然後讓朝廷轉運司也跟上。
比如秦琅賣糖,李世民馬上無恥的讓內坊建個糖倉,從秦琅這裡要指標搶白糖,轉運司也跟着在常平倉建糖倉,也要搶一塊份額。
本質上,其實都是在搶秦琅的錢。
雖然搶多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可秦琅的錢好搶啊,這女婿還總是沒啥怨言,十分配合。李世民現在都搶上癮了,秦琅搞出啥好東西,他便馬上想跟進。
這嘉德典當的模式非常不錯,他於是也準備讓內坊上馬典當行,開遍全國,甚至想讓轉運司也用國庫的錢跟進開店。
對於這種不要臉的老丈人,秦琅也無可奈何,當然表面上是無可奈何,實際上他並不怎麼反對,皇帝跟進,其實是一種表態支持,反正他向來信奉的是不怕競爭。
市場這麼大,還怕競爭?
競爭不怕,就怕別人吃獨食,或者掀桌子。
現在皇帝端着盤子也加入餐桌上,秦琅在旁邊吃的才安穩。
至於什麼工商乃是賤業這些話,其實也只是對外說說而已,事實上貴族士人又沒哪個親自去站櫃檯迎客待客的,大家都是在幕後操縱,臺前自然有許多管事掌櫃們,甚至有些人乾脆就是讓親戚出面,他們名面上沾都不沾一下,但這不妨礙他們實際控制的事實,也不妨礙他們每年一車車收錢的事實。
秦琅喜歡抱團合夥,這樣有事大家一起扛,有錢大家一起賺,還能迅速形成規模效應,降低成本,擴大收益。而李世民恰相反,他的內坊是啥最賺錢,他就往哪插一腳,但他只管獨資。
用的都是他小金庫裡的錢,然後賺的自然也都是歸他小金庫。
至於轉運司的賺錢模式,更簡單,和買。
啥賺錢了,朝廷就過來要點份額,實質就是分錢。
不給好處費,那就出政策限制你。
這套規則其實都是秦琅制訂的,現在也依然沿用,本質就是仗着強權收保護費一樣。當然,轉運司耍流氓賺來的錢,秦琅還是用之於民的。
常平倉的鹽糧茶酒糖絹瓷等各倉這些緊俏物資倒賣賺的錢,除留一些做爲本錢外,其餘的則是要用來積儲糧食的。遇糧價低時,適當擡高價格買入存儲入倉,以備災荒之年。等到災荒糧價高時,再適量降低價格開倉放糧平抑糧價。
正因爲和買制搶來的錢,最後用到了百姓身上,所以這條新法倒也還是得以實行。
畢竟錢又沒有進入皇帝的內庫,更沒用到皇帝奢靡享受上去。
更何況,隨着這和和買法出現,秦琅還上奏請求廢除了原先擾民的高利貸公廨錢。
這也是當初能夠通過這和買新法的關鍵之一。
公廨錢這種強迫別人高利借貸的做法,雖填補了衙門的開支缺口,但確實做法很惡劣。
老丈人皇帝和女婿國公一邊看球,一邊在那裡私下商議半天,爭論許久,最後還是達成了一個協議。
秦琅幫皇帝在內坊下,建立錢莊和典當行,至於名字,就叫皇家錢莊和內坊典當,皇家錢莊和內坊典當由秦琅幫忙修訂規章條例,培育掌櫃夥計等,李世民的要求也簡單,三年內,全國十五道三百餘州起碼要每州建立一家典當行和錢莊,如長安洛陽等地,周邊的人口大城也要建。
當然,這一切也都是有回報的,回報就是皇帝允許東宮也開始進入錢莊行業,經營錢莊業務了,並允許以東宮爲主導,秦琅等合夥經營。
協議談成,李世民卻又突然提出,說讓秦琅幫內坊也建個紙墨坊和印書坊、書店,明擺着,皇帝故意留了一手,想要再添個搭頭,也想從眼下最火熱的這個行業裡插一腳賺一筆。
對皇帝這種不要臉的行爲,秦琅能說什麼。
自然只能苦笑着應下,皇帝也想賺這錢,那也攔不了。
只是這專利費卻沒法收皇帝的,最後在秦琅的堅持下,讓皇帝答應出三千文錢,盧家他們出三千貫,皇帝內坊出三千錢,這就是區別。
但不收吧,秦琅覺得這更壞規矩,所以象徵性也還是要收一點的。
就這三千錢,李世民還不想給,臣子敢收皇帝的錢?但秦琅說不是收皇帝的錢,是收內坊的錢,不一樣。
“三郎啊,前些天你送進宮的那香水,很不錯啊。”
秦琅一聽,皇帝也太貪得無厭了,於是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話。
李世民呵呵一笑。
“你慌什麼,朕又沒說要。”
李世民本來是想要的,但看這樣子,也就暫時不提。
“朕看你小子也是忠心耿耿,這樣吧,朕追贈你曾祖爲齊州刺史、上柱國,歷城縣公,你那妾侍爲你生的庶長子也要滿百日了吧,朕便特賜此子承襲歷城縣公爵位。”
秦琅動容。
這可不簡單啊,秦琅曾祖秦方太,原是北齊廣寧王府記室,一個不大的小官,皇帝卻追贈縣公爵位,這算起來,其實是追贈三代了,秦琅父秦瓊現在是齊國公平章事,還在,用不着追贈。祖父秦愛,先前已經追贈爲濟南郡公,瀛州都督、刺史、上柱國了。
這次再追贈秦方太,這就是追贈三代。
要知道,大唐追贈官員祖上,一般五品以上並有爵者方會追贈一代,而三品以上甚至得是宰相以及有公侯爵位者,方追贈兩代。
至於追贈三代,那就是少之有少,必須得是宰相王公,且是有大功勳者纔有可能追贈三代。
之前秦琅爺倆都封公拜相,都也只追封到了秦愛,現在追贈三代了。
秦琅心裡暗暗估摸着,難道是因爲皇帝想要賞賜他的庶長子?
秦琅的庶長子在兩個多月前出身,秦瓊給孫子取名秦俊,雖說是妾侍所出庶子,但畢竟是長子,同時也是秦瓊的長孫。
李世民這個時候追贈秦方太歷城縣公的爵位,便可順理成章的再特賜秦俊襲爵。
秦方太的歷城縣公和秦愛的濟南郡公,都是虛爵,與秦瓊爺倆的實封爵相差很大,但好歹也是個爵。
濟南郡公爵位已經讓秦瓊庶四子秦理襲爵,現在這個歷城縣公讓秦琅兒子秦俊襲也順理成章。
但還是比較突出的,還沒滿百天呢,就得個縣公,哪怕是虛封,也畢竟是個高爵啊。
“陛下,臣替犬子謝天恩,不敢受封。”
給曾祖的追贈是極大的榮耀,秦方太的墓碑可以改立了,但兒子纔剛出生,哪怕是襲他曾祖的這個爵,也顯得太驚人了。
“賞了就領,你好好替朕辦事就是了,再怎麼說,這孩子以後也要喊麗質一聲孃的,要喊朕一聲外祖父的。”
秦琅瞧了瞧旁邊依着長孫皇后在看馬球的麗質,才五歲,不由的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