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岷山時五萬羌兵,在扶州同昌城會師,只剩下了四萬不到,十停已經摺了二停。
幾位党項族長在那裡互相抱怨。
可最後都得面臨一個艱難的現實,現在怎麼辦?
細封步賴被一衆酋長指責了半天,都說要不是他當初力主突襲扶州,也不會有今日之困局。若是大家直接去鬆州,則拓跋部不會在鬆州城下大敗,他們今天也不會被困在這。
年過半百的細封步賴最近愁的白頭髮都增加了許多,被衆人說的早就是一肚子火了,這次不僅是拓跋部損失很大,他細封部一樣損失巨大啊。
鉗川城的守軍,雖不是他細封部的,可他兩次救援,也折損了兩千餘人馬。更別說,那支深入黨項腹地的唐軍輕騎,在他們不在家時趁機燒殺擄掠,搞的老家人仰馬翻的,那損失一樣巨大。
這次出兵,那真是上了拓跋老鬼的惡當。
本來鬆州是拓跋家的,他家附庸部落降了唐人,關大家屁事,他細封步賴就應當在家偷笑就好了。
好端端的被說動聯兵犯唐,結果倒好,便雞不着鉵把米。
“都不要吵了!”
細封步賴拍了拍桌子,冷冷的道,“要是光憑聲音大就能吵吵出一條回家的路,那就繼續,若是不能,就閉上臭嘴,好好聽我說話。”
費聽長勝不屑,“你又有什麼好辦法,你能帶大家回家嗎?”
“我能!”細封步賴一聲大吼,鎮的費聽長勝一時都有些臉色大變。
這種時候,細封步賴也不想繼續窩裡鬥,雖說党項八部窩裡鬥那是老歷史了,可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只能同舟共濟。
“我們得先穩住秦瓊,這人不愧是大唐皇帝麾下第一戰將,確實本事了得。
細封步賴計劃第一招,先派人帶上許多搶掠來的金銀珠寶,以及一些寶馬去鉗川拜見秦瓊。
向秦瓊乞降,希望秦瓊能夠網開一面,讓他們返回党項,並說願意送還搶掠的漢人百姓以及俘獲的唐軍,又說以後願意世代對大唐忠心,年年進貢,且絕不敢再越過邊界一步。
總之,先得穩住秦瓊,不能讓他帶兵再過來了。
“乞降?”
費聽長勝等聽了都直皺眉頭。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時隱忍低頭而已。”細封步賴哼了一聲,“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回家,需要的是時間,所以暫時向秦瓊低頭算不了什麼。”
大家都不說話了。
細封步賴又說這送給秦瓊的財物,得各家平攤。有些小部族酋長就不樂意了,我們人少,搶的也少,憑什麼我們要平攤。
可細封步賴眼一瞪,他們就只能訕訕的坐下。
“只要能先穩住秦瓊,接下來倒也還是機會。”他拿出一份地圖來,“從來路回去是不可能了,而秦瓊佔領了鉗川,我們也不可能借鉗川去鬆州返回,往西都不行。”
“咱們家在西邊,不往西咱們怎麼回?東邊可都是大唐的地界。”一名酋長不解的問。
細封步賴都懶得理這種人。
他指向東南。
“我們去文州!”
“文州?那裡已經被我們搶掠一空後放火燒了,什麼都沒了?”野利步利道。
“我們只是借道文州而已,在文州城上游二十里北邊,有一條支流匯入。我們沿着這條支流河谷的小道,往北而行三十里,再折向東行五十里,便能抵達羌水的一條支流羊湯河,沿羊湯河谷道再向東南行三十里,便抵達了羌河畔。”
衆人一開始聽的迷糊,可一聽到羌河,那就個個來了精神了。
羌河大家可不陌生,以羌爲名,那正是因爲以前這條河兩岸是他們羌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羌河源頭西傾山,那可不就是他們党項與吐谷渾人的邊界?
事實上,在幾十年前,如今他們所在的這同昌白水河一帶,過去是白水羌族的地盤,而北面的羌水河一帶,那是參狼羌。參狼羌族長過去稱宕昌王,而白水羌族長過去叫鄧至王。
“只要我們到了羌河邊,那麼只要沿着羌河北上七百里,我們就能到達西傾山,回到老家了。”細封步賴的話讓人振奮。
白水河與羌水河之間,是連綿的高山,基本上是不相通的。不過在文州這一帶,兩條河本來就已經很接近,快要匯聚。而這一帶也多孔道,有不少兩河的支流河谷孔道,故此早就發現了通道,並漸漸有了騾馬小道以方便往來。
費聽長勝提出了一個置疑。
白水羌在西魏時就被中原滅了,宕昌羌也在北周時被滅,中原以白水羌之地設立了鬆、扶、文三州,而以宕昌羌的地盤設立了宕州、武州、疊州等。
這次他們攻入了白水羌以前的地盤,但宕昌羌以前的羌水地盤,現在可也還是在大唐朝廷手裡的。
那七百里路,只怕不好走。 щщщ ▲Tтká n ▲¢ ○
畢竟要沿羌水連續穿過唐朝的三個州。
如果被攔截,那怎麼辦?
“大家不要慌,如今唐軍主力盡在鉗川,羌水一線,並沒有什麼兵馬,我們這幾萬人馬過境,怕什麼?誰敢攔我們,就一路殺過去,誰也別想擋住我們回家的路。”
“當然,若是有人害怕,那你就留在這好了。”
細封步賴此話一出,也沒有人再多說什麼了。是啊,要不是鉗川的歸路被攔,大家還在這裡廢什麼話。繞上千裡回家,不也是無奈之舉嗎?
費聽長勝甚至笑道,“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之前我破了文州,可搶了不少好東西,細封族長破了扶州,應當也沒少搶吧?咱們這次就正好一路搶過去,把他孃的武州、宕州、疊州都給破了。”
這番話引的許多羌人頭領們叫好。
賊不走空,大家辛苦出來一趟,到現在都沒得到多少好處,不少部族還折損了許多人馬,虧本了呢。
細封步賴指出的這條路線雖不好走,尤其是從文州到武州的那段路,要跨越羣山深山,可也管不得那麼多了。
·····
鉗川。
拿下鉗川后,秦瓊沒有馬上進軍扶州同昌,而是暫行休整。
在這種地方打仗,唐軍反而沒有羌人那般有優勢,他們習慣這種險要的山區地形,甚至是這邊的氣候,尤其是他們攜帶牛羊爲補給,基本上不再需要從後方運送補給。
而現在秦瓊麾下兩萬多人馬匯聚鉗川城下,反倒是加重了後勤供給的壓力,要打扶州,必須得先調運積攢好足夠的糧草在鉗川,這樣才能發動下一波的進攻,否則,難以久持。
鉗川城中以及附近被俘的百姓解救出來後,都成了難民,也需要官軍救濟。秦瓊巡視城防,安慰百姓,驗功奏捷,請封討賞,籌集糧草,撫慰傷殘,倒忙碌的很。
“司徒,文州有羌賊派使者前來乞降!”
秦瓊頭也沒擡。
“乞降?未必真心。”
張鐵槍笑道,“阿郎拿下鉗川,羌賊已經無路可逃,不乞降就只能等死了,以那些羌人反覆無常的性子,我覺得他們眼下乞降倒是真心的,只不過等將來怕是又會再反就是。”
“告訴使者,本官暫且沒空,待忙完了再見他。”
“阿郎這是?”
“如今主動權在我,急的是羌人,我們拖的起,羌人拖不起。”
其實秦瓊也拖不起,兩萬多人在這,人吃馬嚼消耗巨大,而且拖一天,文扶兩州就多失陷一天。
但相對來說,還是羌人更拖不起。拖一拖,能讓羌人更老實一些,真要談,也更好談。
反正秦瓊兩手準備,一邊備戰,一邊談判。能談成自然好,若是羌人敢耍花招,那大不了最終武力解決。
只是幾萬羌人,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必須得做全準備,不能一時大意陰溝裡翻船。
就如武士彠一樣,大好的追擊殲敵的機會給浪費了,等時機錯過了,又急忙忙去追,反倒讓人得了機會,回首一擊,將幾千兵馬給大敗,接着還把文州給丟了。
想想就不由的讓人嘆氣頓足。
他費了那麼大勁,纔拿下的鉗川,武士彠他們倒好,在文州給打了那麼大一場敗仗。
耗吧,誰沉不住氣,誰就更容易漏出破綻,反正三郎在西邊倒是乾的有聲有色的,三千輕騎的一支偏師,結果卻把拓跋赤辭給貓戲老鼠一樣戲的團團轉,徹底的牽制住了西面的羌人,讓他們無力再派出人馬過來增援。
所以秦瓊現在底氣很足。
“給利州的應國公送封信,安慰一下他,並讓應國公加強戒備,可莫再讓羌人襲擊,利州可萬萬不容有失。”
利州可不是文扶鬆這樣沒人的邊州,利州那是山南隴右間的交通樞紐,人口衆多,還有轉運倉、常平倉、軍倉等重要倉儲和物資,絕不容有失。
“再給龍、劍、武三州去信,提醒他們加強防範,絕不能放羌人入境。”
“只要大家都把口子紮緊,那麼這四五萬羌賊就被套牢在這口袋裡,插翅難飛。誰要是鬆懈,讓羌賊突破了,他擔不起這責!”
老鐵槍提醒秦瓊,“阿郎你現在既不是朝廷宰相,又不是行營總管,你只是鬆州刺史啊,本來到扶州來作戰,都是越界了,你現在還要號令龍劍武利四州刺史軍將們,只怕他們未必肯聽,而且這有越權之嫌,就怕事後會有御史彈劾。”
秦瓊道,“你說的雖有理,可眼下這情況,哪能顧及這麼多。”
“阿郎不如請張將軍和淮陽郡王來一述,他們是太子派出來協助三郎的,如今三郎不在,這大軍行營他們便是主將。若是讓他們來給各地去信傳令,或許更穩妥一些。”
“也罷!我去找下張武安,以前都是秦王府的,這點小事他應當會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