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久不見

趙……

趙英珺?

林弦有些不可思議看着這雕塑底座上的名字。

以此紀念,萊茵天空城的建造者……趙英珺。

「爲什麼這裡會有趙英珺的名字?」

「那這麼說……」

擡起頭。

林弦注視着眼前這尊數十米高的白玉雕像。

以這個仰視的角度,雖然看不見具體的五官和細節,但既然底座上寫着趙英珺的名字……那這一座紀念和歌頌性質的雕像,應該就是自己原本的老闆,MX公司的總裁,趙英珺了。

不存在什麼重名的可能性,因爲這一切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不可能是其他的趙英珺。

林弦低下頭,凝望着底座上刻着的文字,陷入沉思,開始整理思緒。

按照他一開始的推測。

這座萊茵天空城,大概率是自己成立的萊茵公司演化而來建造的;那麼在這種前提下,未來的自己給過去的自己留下一個闖入的後門、一個防空網的缺口,這是最合理的事情。

再繼續往下想,這個缺口的位置應該留在哪裡呢?

如果有一座廣場,廣場上豎立着紀念萊茵公司創始人的雕像,也就是自己的雕像,那把隱藏的防空網缺口留在自己雕像的正上方,實在是太合情合理了,一切都是這麼的完美。

因此。

當林弦從空中降落,看到地上白玉色雕塑的一瞬間,他直覺這就應該是自己的雕像纔對。

然而……

陰差陽錯。

前面一切推理都站得住腳,唯獨最後的答案天差地別。

「萊茵天空城的建造者、以及這座雕像的原型、乃至故意給我留下防空網缺口的人……」

「竟然都是趙英珺】。」

林弦有些想不明白了。

爲什麼這一切是趙英珺做的?

她這樣做的目的、以及建造萊茵天空城的歷史是什麼?

萊茵明明是自己的公司,那自己的存在又去哪了?自己的歷史痕跡呢?

……

林弦認爲,如果趙英珺設計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爲了把自己引進天空城之中,那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一定可以在這裡找到。

在這些天的夢境裡,他也和大臉貓、黎寧寧他們聊了很多,對這個世界的情況也大致知曉。

這座萊茵天空城的歷史並沒有那麼長,從升空到現在爲止,也只過去不到200年而已。

但在200年之前,萊茵天空城在地面的建造時間,就超過了100年……這是一個真正的世紀工程。

以此來推算,萊茵天空城是在2300年左右,在地面上開始建造的。

那時候,裡面的居民就已經開始在這裡生活了,依舊和新東海市一樣,和外邊的世界隔離開來。

天空城的建造持續了一百多年的時光,然後所有可控核聚變引擎有序點火,將這個龐然巨物升至2000米的高空,從此便一直懸浮在空中長達200年之久,成爲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天空之城。

而輻射病的出現,也是從那個時候漸漸開始蔓延的。

根據大臉貓和黎寧寧的描述……

其實地表這些人的生活科技水平,比之第二夢境還是有很大進步的,也有很多學科、很多人才。

但是自從無法治癒、100%致死的輻射病出現之後,地表世界一切都變了。

生存,成爲了大家首先要考慮的要素。

漸漸的,教育、科學、很多東西也都逐漸荒廢掉。

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這

樣的天空城,都是被數以千計、甚至數以萬計的核聚變引擎推至空中。

這近乎取之不盡的無限能源,如繁星般照亮夜空,卻也如同噩夢般籠罩地表。

林弦也問過他們,對於萊茵天空城到底瞭解多少,包括創始人是誰、天空城建造的目的等等……

關於這些涉及「歷史」的問題,他們就和第二夢境裡一樣,回答不清楚了。

很顯然,在這個世界裡,歷史同樣沒有得到傳承。

近一百年間的事情他們大致還能說清楚,但更往前面的,就一問三不知了。

林弦自然也問了月亮上,那個天才俱樂部黑色手影的問題,同樣是各種傳說都有,沒有任何一點有用信息。

在來到這座雕塑之前,林弦本以爲這座萊茵天空城,就是換了個形式存在的新東海市,裡面肯定也沒有歷史、也是強加防守、就算進去也意義不大。

可是。

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萊茵天空城,和新東海市有着本質的不同!

萊茵公司、趙英珺的雕像、以及恰好處在雕像上空一萬米的無形缺口……將這一切線索梳理在一起,不難推出一個結論——

這座萊茵天空城,很可能是趙英珺爲自己而建造的!】

她清楚知道自己會在600年後、世界末日最後一天反覆到來;

她清楚知道,只有自己擁有不斷試錯的能力、只有自己才能找到那個防空網缺口;

她清楚知道,萊茵這個名字對於自己而言有多麼重要,這麼大一座天空之城自己不可能不來;

她更是相信自己……當看到她這座等待了600年的雕像之後,自然會明白她精心設計的這一切——

這座萊茵天空城裡,應該藏着趙英珺費盡心思、跨越數百年時光、給自己留下的一份珍貴的禮物……一份,意義非凡,至關重要的禮物。】

這份禮物,只爲自己而留。

這份禮物,只藏給自己,也只有自己纔拿得到。

一時間。

林弦不禁有些感慨。

這是一座從開始建造、到今天爲止,跨越300年漫長歲月的天空之城啊……

而它的存在。

僅僅是爲了跨越時空,給來自600年前的自己,留下一個線索、一個信息而已。

即便是現在還沒找到這份禮物。

但此時此刻……

林弦彷彿已經感受到了這份禮物的沉重。

那是時光的沉重,同樣是歲月的沉重。

莫名的。

林弦擡起手,撫摸在白玉雕像之上……

有些冰涼。

卻有些溫暖。

這一瞬間,好似有一盤等待了數百年的錄音帶突然開始轉動,一聲期盼了數百年的笑聲忽然響起:

「林弦,好久不見。」

……

……

這一刻。

林弦忽然感覺有些孤獨。

這是他這麼多年闖蕩夢境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在之前這麼多次夢境裡。

他害怕過,迷茫過,憤怒過,瘋狂過。

卻唯獨沒有孤獨過……

哪怕是今天關係再好的朋友,明天又會變成陌生人;哪怕是夢境裡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沒有自己的家,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容身之地……

他都從沒感覺孤獨過。

但此時此刻,觸摸着趙英珺的白玉雕像,一種莫名的孤獨感猶如洪水猛獸,從內心深處席捲而來。

不出的感覺。

說不出的孤獨。

這600年的蒼茫時光,自己所有熟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僅有的唯一留下的痕跡……

也就只有這一座故人的雕像。

從碑文中「紀念」兩個字可以看出,此時的趙英珺,必然是已經離開了人世。

具體什麼時候離開的不清楚。

第二夢境的科技水平都已經有冬眠艙存在了,更何況是科學水平更加發達的第三夢境呢?

這裡一定是有冬眠艙的。

因此,也就推斷不出來趙英珺具體離世的時間。

也許在萊茵天空城建立之前,身爲設計師的她就已經離去;

也許是在天空城建造的300年間,她離開了人世;

還有可能,是在萊茵天空城成功飛起之後,她才離開了人世。

因爲冬眠艙的存在,人類的壽命可以被數百年的拉長,什麼時候去世的還真說不準。

傳統觀念裡,很少會給活着的人立雕像,這是很不吉利的行爲。

所以不言而喻。

現在這個600年後的世界,萊茵的名字還在、萊茵貓或許也還在、天空城也還在。

只是……

趙英珺,不在了。

她爲自己建立了一座天空之城,給自己留了缺口指引到這裡,埋下了一個秘密,藏起了一份禮物,然後在某個時間離開了人世。

孤獨感之後。

林弦彷彿感到一股暖流從冰涼的白玉雕像表面流出……順着手臂,緩緩流進自己身體,讓自己感覺到一陣心安的溫暖。

他攤開手掌。

仰頭看着這座數十米高的偉大雕像。

說真的。

即便現在這座萊茵天空城對自己而言,依舊滿是謎團。

即便剛纔所有的猜想,都是沒有證實的假設。

但腳下這座陌生的天空之城,給他的感覺卻和新東海市完全不同。

新東海市,是冰冷的;而這座萊茵天空城,卻讓林弦感覺到熟悉和溫暖。

這座雕像的存在,讓他對這座城市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歸屬感。

就好像回家了一樣。

驀然。

林弦有些好奇。

未來的趙英珺……

已經人過中年的、甚至老年的趙英珺長相是什麼樣子呢?

是否還帶着她驕傲的耳飾?

是否依舊英姿颯爽英氣逼人?

是否還能讓自己在600年後看到那熟悉的面容?

帶着好奇心,林弦保持着擡頭仰望雕像的姿勢,緩緩後退——

「哎喲。」

噗通!

因爲完全沒看後面,林弦後退時撞到了一個很硬的圓筒狀物體,整個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他撐起身子,向那個絆倒自己的物體看過去。

那……

是一個白灰色的、類似圓柱形垃圾桶的一個機器人。

掃地機器人?

林弦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但應該不是。

這個形狀類似垃圾桶的機器人,設計上要比2023年的掃地機器人高級不少。

它雖然形狀很像一個垃圾桶。

但下方有行進履帶,此時因爲它被撞翻、歪倒在地上,可以看到它下方的履帶非常靈活,不停的左扭又扭想要「站」起來。

而與此同時。

它那兩隻夾子一樣的機械手臂,也在空中左右揮舞,想找一個支撐點撐起身子。

它閃爍着綠色光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地面上一個掉落的小紙團:

「垃圾!垃圾!發現垃圾!」

「垃圾!垃圾!發現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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