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宮裡。
皇帝一早起來就聽到了兩個好消息,一是北方麥浪翻滾麥穗金黃,馬上就可以開鐮收割,北方各道諸州上報,今年將會是個大豐之年,將迎接近十年最好的一季收成。
而南方的稻子雖還未成熟,但今年也長勢良好。易澇的江淮流域,今年的雨下的很均勻,老天爺賞飯吃,沒有出現連續不斷的暴雨,也沒有出現大洪災。南方夏收也將會是個大豐之年。
司農寺和戶部、轉運司三個衙門,甚至都因此進奏,稱今年夏糧南北皆大豐收,可能會導致糧食價格跳水般的大跌,有可能穀賤傷農。
李世民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結論,穀賤傷農。
得多賤的谷價才能傷到農民啊,而自隋季以來,就算偶爾有部份地區豐產,可天下大亂,戰事不停,甚至各種天災瘟疫接連而至,使的糧食價格始終是居高不下。
皇帝現在還在洛陽,就是因爲關中缺糧嚴重,長安糧荒不足。
現在居然有可能要穀賤傷農。
轉運司報告,說如果朝廷不出手干預,那麼今年的夏收後,糧價可能會達到鬥米三四錢的歷史最賤價格。
鬥米三四錢,而就在去年青黃不接時,長安洛陽的米價,達到了鬥米三四百錢,甚至地下黑市一度達到五百錢,還有價無市。
李世民記得隋朝盛時,長安洛陽的糧價,最賤時也得鬥米二十錢。
米價下跌百倍,意味着天下大豐,糧食嚴重供過於求。
轉運司馬周請求和買糴米入常平倉,以鬥米二十錢價格向百姓收糧,避免百姓損失過大。
雖然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認爲,這樣一來,朝廷得花費巨大國庫開支,來買糧入倉儲備,實在划不來。
不過李世民還是給馬週迴復,讓他們等夏糧收穫後,於全國各道,先收購千萬石糧食入常平倉儲備。若有餘糧,朝廷還有餘錢,可再適當收購一些入倉儲備。
連續數年的饑荒,讓李世民還是願意花錢多存點糧食。
大豐收了,還要賠本虧錢買糧,但李世民虧的高興,哪怕一石米要虧上一百六七十錢,一千萬旦,得虧上一百六七十萬貫,可他覺得值。
沒糧的時候,黃金都換不到米。
皇帝看到第二個好消息時,驚的按捺不住激動的起身,把案几都給撞倒了。
第二個好消息其實是兩個消息組成。
隴右軍出兵,於嶂山大敗吐谷渾可汗伏允十萬人馬,斬敵數千,俘虜數萬,獲牛馬牲畜等數十萬。
這道消息在長安耽誤了些天,因爲太過驚人,長安留守朝廷的王珪表示懷疑,認爲是個假消息,然後李靖倒是覺得應當不會有假,可王珪堅持還要再確認一下。
於是沒多久,秦琅於四月底五月初在曼頭山,再次重創吐谷渾主力,擒名王乙弗阿豹,斬敵萬餘,俘虜十餘萬部衆,並繳獲牲畜四十餘萬的消息又傳來了。
王珪依然覺得這又是個假消息,可李靖卻深信不疑。
而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消息傳回長安,許多都還是上次庫山之戰的,包括了許多細節等等,甚至都已經有商人把一些繳獲帶了回來。
而隨着數天後,隴右邊將把吐谷渾可敦,隋光化公主楊氏送到長安後,再也沒有人置疑這個戰果了。
李靖和王珪親自去見了楊氏,以及一些送來的吐谷渾貴族官員們,另外也詢問了護衛他們來的隴右將校。
證實捷報後,王珪驚的不敢說話,李靖則撫須稱讚不已,稱大唐又出了一位絕世戰神。
兩人對後面的那封曼頭山捷報,也不再有半點存疑,於是派馬加鞭,發八百里急報入洛陽奏捷。
於是李世民收到捷報時,是庫山大捷和曼頭山大捷一起的,兩場大捷,先敗伏允,破其十萬衆,再敗高寧王阿豹,再敗其十餘萬衆,前後繳獲牲畜數十萬匹。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這捷報後面有李靖和王珪的附表,詳細說明了他們的調查瞭解,以及說光化公主等許多吐谷渾降人已經到了長安的話,李世民對這樣的驚天戰績,也絕對是要懷疑一番的。
哪怕帶兵的是秦琅,哪怕這場戰爭,隴右那邊也是在皇帝的默認支持下才打的,可皇帝也是很難相信可以取的這麼好戰績的。
“諸位相公們傳閱一下,然後議一議。”
殿中,皇帝表情是抵制不住的興奮喜悅,滿面紅光,要不是魏徵知道皇帝不喜歡飲酒,他都懷疑皇帝這是喝醉了。
宰相們消息較靈通,最近時有長安那邊的小道消息傳來,說隴右軍大捷。
可因爲傳的內容過於誇張,真正信的沒幾個。
但當魏徵從楊師道手中接過捷報,看了兩眼後,還是驚訝莫名。
什麼時候,這種小道消息,無稽之談,也堂而皇之的呈送到御前,並在廷議上傳閱了?
“玄成別急着說話,你先看完,看看這是誰的奏章,再看下後面的附章,然後再說。”李世民見魏徵剛看了幾眼就想要噴人,馬上制止了他。
魏徵按捺着性子看了下去,越看越驚,一場庫山大捷,緊接着又是一場曼頭山大捷,前後相差不到一月。
至於戰果,那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只是當他看到最後秦琅這個署名的時候愣了下,又細看了幾眼,這簽名確實是秦琅的,只是前面的奏章不是秦琅寫的,估計是哪個軍中記室參軍所寫,然後秦琅署名。
不應當啊,秦琅膽子這麼大了,敢如此謊報軍功?
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假的,起碼不可能全是假的。
但哪怕把這軍功打個對摺,也有些過於驚人了吧。當他再看過了後面的附表,讀過李靖和王珪兩位留守宰相的奏報,沉默了。
李靖這人很低調謹慎,魏徵跟他不太熟悉,也知道這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至於說王珪,那是他以前在建成東宮時的同僚,兩人關係還不錯。王珪太原王氏出身,五姓名門子,爲人向來謹慎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