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王與尊王相互埋怨,爭到激動處,毫不給對方留臉面。
因爲出離憤怒,使的天柱王的臉也變得猙獰恐怖起來,這位吐谷渾的僕射,執掌吐谷渾國政已經超過二十年,向來一言九鼎,是個不容違逆的性子。
“你是個愚蠢的野驢,你父親比你還蠢!”天柱王咒罵着,他手指着溫泉河的南岸大東灘位置,“十幾萬人,被幾千騎追着四處奔逃,你看看,你看看你那個無能的父親,吐谷渾國多麼的不幸,二十多世相傳,出了這麼一個無能的傢伙!”
“我不許你侮辱大汗,不許你侮辱我父親,更不許你侮辱我!”尊王咆哮着道。
“呸,若不是我,當年你伯父世伏又怎麼會突然暴斃?若不是我,你父親永遠不可能當上可汗,而若不是我,你一個卑賤的吐蕃奴隸所生的庶子,又有何機會能當上尊王?沒有我,你怎麼可能被立爲太子?”
天柱王憤怒的咆哮着,“沒有我,吐谷渾二十二年前就徹底亡國了,你們這對蠢貨,比野驢還蠢!我給你們定下謀略軍策,可你們父子卻蠢的跟頭驢似的。唐人早就公然宣稱要出兵進犯,你們卻還不相信,我不止一次的提醒,結果伏允卻還是被唐人殺的丟盔棄甲,庫山一戰,損失了多少人馬?”
“還有在這裡,我好不容易纔將唐軍引誘過來,我本來是要用野馬臺上的那幾千唐軍,釣更大的魚,可你父親那個蠢貨,十五萬人,結果卻被三萬烏合之衆擊潰,就算是再蠢的蠢貨來指揮十五萬人馬,也不可能僅半天就被擊潰,讓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尊王從沒有見過一向對他禮貌有加,十分儒雅的天柱王居然有這樣猙獰的一面,一直以來,尊王都認爲天柱王雖然是吐谷渾的宰相,是他的岳父,可也僅僅只是他的一條狗而已,一條辦事牢固,什麼都爲他考慮周全的老忠狗。
可現在,這條忠狗卻對他露出了獠牙,對着他咆哮嘶吼起來。
天柱王太憤怒了,做爲吐谷渾最強大的十三名王家庭之一的當代家主,天柱王有強大的天柱三部落,擁有三十餘萬口人,號稱擁有十萬精騎。當年世伏暴斃,正是跟伏允關係極好的天柱王的謀劃和出手,製造了吐谷渾內亂,把世伏殺了,然後扶了伏允上位。
伏允上位後,天柱王也如願以償的做上了僕射,成爲吐谷渾宰相。多年來,天柱王一直掌握着吐谷渾的朝政,也算是十分用心。吐谷渾隋末時的復國,那也是他出力極多。
天柱王很有野心,希望操控吐谷渾,甚至帶領吐谷渾吞併党項、白蘭、蘇毗,甚至是吐蕃、羊同等,一統整個高原,然後後方安穩,再攻打西域,待實力強大後,再東進與大唐爭奪河西、隴右甚至是劍南、關中等地。
一直以來,天柱王都是吐谷渾國內激進主戰派的領袖,一次次的侵襲寇邊,也都是出自他的主意。
他還曾打算扶持女婿尊王成爲下一任可汗,以便自己繼續操控國政。
可是現在,天柱王感覺一切都破滅了。
伏允父子一而再的愚蠢,帶來的是無可彌補的巨大失敗。
“現在,滾去大東灘,告訴你那個愚蠢的父親,不要再逃了,他身後不過是幾千唐騎而已,只要他肯停下逃跑的腳步,那麼大東灘十幾萬人馬,立即就能集結反擊。他的愚蠢和懦弱,使的大東灘的那十幾萬人,士氣全無,人心慌慌,都他孃的因此而營嘯了。立即整頓,我們還有翻盤的機會,不然,我們全都得死在這裡!”
尊王赤紅着臉,盯着天柱王。
“唐人封堵了路口,奪佔了浮橋,我怎麼過去?”
“蠢貨,你騎馬泅渡溫泉河,不過十餘丈而已。”
“水流那麼急,泅渡太危險了。”
“蠢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裡怕死。”
尊王臉變的紫脹,“不許再叫我愚蠢,對我放尊敬點。”
結果天柱王一巴掌狠狠的扇打在了尊王臉上,“馬上去!”
尊王臉上火辣辣的疼,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天柱王轉過身去,背對着尊王,幾乎是瞬間,尊王便猛的拔出了腰間的短刀,狠狠的捅進了天柱王的腰肋。
鮮血沽沽而出。
天柱王吃痛的轉身,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這個蠢貨,瞧你又幹了什麼蠢事?”
“老賊,我說過,不要再叫我蠢貨,我說過!”尊王咆哮着道。
“殺了我,你以爲你就能逃脫嗎?你只會敗的更慘。”尊王捂着傷口,感覺力量漸漸流失,委頓跌坐地上。
尊王蹲下來,看着天柱王,“我大不了投降唐人,也不失公侯之爵。”
天柱王聽到這話,氣的眼直翻,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你這個·····蠢貨·····”
“不許叫我蠢貨,老賊!”尊王拿着刀狂捅天柱王,濺的自己滿身是血。
當侍衛們聞聲衝進帳中時,看到這一幕都驚呆的說不出話來。
尊王把手裡的刀子扔掉,冷漠的掃過一衆侍衛。
“天柱王陰謀叛亂,試圖謀殺本王,被我殺了。”
侍衛們沉默起來,進來的不僅有天柱王的侍衛,也有尊王的侍衛,現在天柱王死了,天柱王的侍衛也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外面的情形你們都看到了,我們敗了,敗的很徹底,這些年,天柱王這個老賊蠱惑大汗,唆使大汗與中原交惡,先後惱怒大隋和大唐,導致我們吐谷渾這些年損失慘重,多少部落的青壯慘死與中原的戰火中,多少婦人孩子失去了丈夫和父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今日我手刃這老賊,將徹底終結我們的苦難。我決定,帶領你們向大唐歸附,從此結束戰亂,讓大家都能安穩的放牧生活,讓婦人有丈夫陪伴,讓孩子有父親照顧,讓老人有兒子依靠!”
“你們,願不願意隨我歸附大唐?”
尊王的侍衛們驚訝之後,最先出聲贊同,他們本就是尊王的心腹,而且也確實厭倦了沒完沒了的戰爭,尤其是這些年的戰爭,還總是以失敗居多。
“你們呢?”尊王盯着那幾個天柱王侍衛。
侍衛們面面相覷,“願追隨尊王殿下。”
“很好。”
尊王很滿意這個答覆,“你們上去把這老賊的首級割下來,然後再去替我把老賊手下的大將們都召來。”
這是要納投名狀。
侍衛們猶豫下,還是動手了。幾人一起,把天柱王的首級割下,交給了尊王,然後去分別向西大灘的天柱各部首領們傳令。
當諸部首領們急忙趕到大帳,還以爲是天柱王有什麼重要的戰術傳達部署,結果卻只看到了當中擺放的天柱王首級。
有人慾拔刀,結果帳內帳外早就已經安排了大量尊王侍衛。
“願意隨我降唐的,就站到左邊,到時仍不失富貴,不願降唐的,可以站到右邊。”
帳中諸人猶豫了會,有人開始站到左邊。
最終依然還是有幾個人最到了右邊,也還有一些人站在原地不動。
尊王冷笑幾聲,“把這幾個天柱王的死黨全給殺了。”
侍衛們衝上前,亂刀砍翻幾位首領,並將他們的首級當衆割下,扔到了天柱王首級旁邊。
“你們難道還沒選好?”尊王問下中間站着沒動的幾人。
幾人默默的走到了左邊。
“很好,現在大家意見統一了,請你們拿出你們的令箭,交給我的侍衛,讓他們去下面傳令,讓他們立即放下武器,隨本王歸附大唐。”
首領們一個個咬着牙,憋着氣,可在那明晃晃的刀面前,最後衆人還是隻得交出了自己的令箭,不管心裡願不願意,可是刀都架到了脖子上,不同意就只能是跟那些屍首分離的人一樣了。
面前的天柱軍突然停止了攻勢,緩緩退後。
劉仁軌終於得了絲喘息之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活着的親兵過來爲他查看傷勢。
其餘的士兵們,也都抓緊時候包紮傷口,有的則趕緊摸出點乾糧抓緊時間吃點填肚子,隊官們則趕緊清點傷亡。
“趕緊休息下,準備下一場戰鬥,今天肯定還有的是惡戰。”劉仁軌向旁邊的士兵們喊道。
“將軍,你看。”
劉仁軌順聲看去,卻見一名隊官正驚訝的拿手指向西大灘天柱軍方向。他跟着望去,卻見退後的天柱軍中,居然舉起了一面白旗。
一名騎士舉着白旗走出軍陣,緩緩來到他們面前。
“我是吐谷渾尊王,特提天柱王首級前來歸附大唐,身後的三萬餘部衆,也都願意隨我一起歸附大唐,對面是哪位大唐將軍,能否出來一見?”
劉仁軌聽着這口挺地道的大唐官話,倒是有些奇怪。
“真的假的?”旁邊一衆士兵們都驚奇。
“管他真假,讓他過來。”劉仁軌道,就算是假的,能借機拖點時間也好,讓兄弟們也多喘息一會。
尊王慕容承提着天柱王的首級孤身匹馬來到唐軍陣前,數十把弓弩對準了他。
“我是尊王慕容承,這是天柱王的首級,不知道將軍尊姓大名?”
“隴右劉仁軌!”
劉仁軌打量着這個自稱尊王的年輕男子,又看了那個首級好幾眼,“如何能證明你的身份,和這個首級的身份?”
“我兄長大寧王慕容順,先前已歸附大唐,如今就在這裡,劉將軍不妨派人去請他過來一見,便知真僞了。”
劉仁軌哈哈一笑,有意思。
“爲何歸附?”
“心向大唐。”尊王的回覆,讓人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