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汾州,高壁嶺。
“話說當年,漢高祖劉邦領軍在外平亂,呂后卻用計斬了兵仙韓信,劉邦得勝還朝,路經此地時,收到呂后派人送來的韓信人頭,遂葬之嶺上,此嶺遂名韓信嶺,又名韓侯嶺。”
秦琅看着那一堆荒土,都不敢相信這就是一代兵法大家韓信的墳墓,多牛逼的人物,終究還是不免被雨打風吹去。
“拿酒來!”
秦琅拿起一壺國公酒,在那墳包子前灑下,又讓人擺上供品。
黑矮的宋江趕緊帶人整修墳墓,甚至說要請石匠來立塊碑石等,秦琅點頭讓他用心些,要修就修好點,最好是修好了墳後,再在旁邊再修個韓信廟,樹個雕像置個小田莊,安排人四時祭祀打掃。
“我拔一千貫錢,把韓侯墓修好點,這邊上再建一個莊子,買兩百畝地,請幾個先生來,辦個小書院,招收附近山裡的村民莊戶子弟讀書。”
宋江連忙表示不用衛公破費,這點小事交給他們就好了。
“小的辜負衛公信任了。”
秦琅卻只是笑笑。
高壁嶺距離靈石縣不過二十五里,可旁接雀鼠谷,扼南北交通之咽喉,歷爲兵家必爭之地,當年李淵太原起兵,南下進軍關中,打的第一場硬仗就是在這裡。李淵當時遇阻不得下,甚至有了退兵回太原的念頭。
最後是李世民軍帳夜哭,纔好不容易勸說李淵堅定信念,破釜沉舟最後一戰而下。
宋江現在號稱綠林總瓢把子,江湖帶頭大哥,在道上威望無雙。他雖坐鎮的是關中沙苑,可這汾州高壁嶺如此險要的山頭,本就是兵家必奪之得,綠林草莽的巢穴。
先前這裡確實有梁山好漢統領,屬於一百零八好漢中一位的地盤,那位好漢正是在汾州立足,建立分舵香堂,高壁嶺寨屬於梁山汾州分舵下的一個山口,有着一支人馬,平時做的主要還是些走私的買賣。
偶爾也會搞點什麼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買賣。
誰知道前不久,一夥突厥人過來,鳩佔鵲巢,反倒是把高壁嶺上的好漢們給打跑了,佔了他們的寨子堂口,奪了他們的錢糧牲畜,反倒在這安家起來了。
宋江正廣發英雄貼,要召集梁山河東各堂的好漢們,準備要幹掉這些突厥人。
“若不是怕動靜太大,引的官府震動,我們早就將這些突厥人拿下了。”宋富貴見秦琅輕笑,趕緊說道。
“不用跟我解釋這些,我召你過來,只是想知道這夥突厥人是否跟你們無關,既然確實無關,那就好說了。”
其實寨子丟了後,汾州那位大哥已經糾集手下反攻過一次,沒打贏,於是又邀請了晉、並幾州的好漢們過來助拳,又沒打贏,這纔沒法上報了梁山總堂,宋江於是遍發英雄貼,準備硬剛這羣突厥人,沒料到秦琅這個時候來了。
“請衛公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一定拿下!”宋江咬牙。
秦琅卻讓人上酒。
“喝酒。”
劉九提着酒壺親自給宋江等幾個梁山好漢們倒酒,弄的宋江坐立不安,劉九讓他忌憚的可不僅是他的緋袍銀魚,而是他鎮撫司的身份,宋江等平時在道上呼風喚雨的,靠的不就是鎮撫司的關照?
一個個好漢們各領州郡,全都洗白成州中豪強,黑白通吃,風光無限,可說到底,也就是鎮撫司暗樁的身份在保着他們,否則朝廷州縣也不可能真的就能一直容着這些人。
宋江連忙站起,結果劉九側頭,宋江又覺得這樣成了居高臨下不合適,於是在那裡越發坐立不安。
“喝酒!”劉九冷冷的給宋江倒滿酒,宋江雙手捧着接過,立馬就猛灌一口,喝的急了嗆的直翻白眼卻不敢出聲,硬是憋着飲空杯中酒。
劉九走到秦琅身邊坐下。
“自突厥被攻滅後,大量的突厥人安置到長安內外,其中不少安置到了長城內,搞的這幾年北邊很亂。”
這夥突厥人的身份其實已經弄清楚了,不是什麼關外的突厥人南下搶劫,而是之前突厥降附,溫彥博還是中書令時,他跟楊師道一意主張的羈縻招安政策下,朝廷將數以百萬計的突厥人等北方胡人南遷,其中就有十數萬更安置到了幽並等長城以南之地。
這些人本是草原上的牧民,因雪災、兵亂等原因,最後被朝廷遷置於內地安置,可他們既不會耕種,又不習慣定居生活,於是有些人雖然被朝廷遷到內地,授給了田地,建立了莊子,拔給了荒地,讓他們一邊耕種一邊墾荒牧羊,但是他們哪裡適應的了這種生活。
許多突厥人種的地還不夠種子本,朝廷雖免他們三年之租賦,可生活確實也艱難。
突厥人感覺處處受限,日子過的艱辛,兼之與附近的漢人也經常因牲畜吃莊稼等衝突不斷。
地方上的漢人可不會慣着突厥人,尤其若是突厥人惹到一些地方豪強的時候,這種時候突厥人總是吃虧的,他們雖是幾十上百戶一起南遷安置,可又如何斗的過本地豪強地頭蛇?
於是乎,最終便還是有些突厥人最後拋棄田地,乾脆成了強盜。
就比如韓信嶺上這夥,便是原本安置到汾州靈石縣中的一夥人,本是聚落成村的百十戶突厥牧民,如今走投無路,乾脆落草爲寇,佔山爲王。
這樣的情況,現在幾乎在大唐北方各地輪番上演,當年溫楊等主導的羈縻內遷政策,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
突厥人根本不會種地,也不願意種地,內遷之後,也不願意改變傳統,與當地漢人的衝突不斷。
歷史上,這些內遷的突厥人一直是個毒瘤,到了高宗武后時期,內遷的突厥人更是完全無法控制,叛亂不斷,最後隨着東突厥的復立,這些突厥人最後幾乎全部叛亂,大唐最後不得不讓這些人遷回塞外,前後花費數十年時間,耗費了無數錢糧等,最終不過是場無用功,甚至讓北方邊地深受其害,這種遺毒甚至還是後來安史之亂的一個重要誘因。
韓侯寨前。
程處默和尉遲寶琪等一羣二代們披着鎧甲騎着馬遙望寨子,整個山寨已經被團團包圍起來,雖然突厥人也很兇悍,這寨子還十分險要。
可是,一羣突厥人在大唐境內腹心也想玩據地稱王?
“划拳吧,誰贏誰上!”
牛見虎提着柄千牛刀,面無表情的說道。
誰都想上,誰也不想讓。
“要不一起上?”
“就這麼點鬍子,一起上夠塞牙縫的?”吳師盛不屑的道。
“那就划拳,三局兩勝還是一局定輸贏?”
“一局定輸贏!”
·······
憑着在平康坊花樓裡練就的划拳本事,牛見虎得意的提着千牛刀下去了,程處默一聲長嘆。
“在關外呆了幾年,這手藝生疏了,大意了啊。”
······
牛見虎提着千牛刀,帶了自己的千牛衛麾下打頭陣,程處默等各率本部負責掩護,又有劉九召來的綠林好漢們協從。
光天化日之下,在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發起了進攻。
一個時辰後。
牛見虎一瘸一拐的提着一個血糊糊的牛皮口袋來到韓王墓前。
“三郎,平了。”
一口袋的耳朵倒在面前。
“你不會把人全殺了吧?”秦琅翻起白眼。
“我也不是那暴殄天物的人啊,就殺了十多個。”百來戶突厥人,並不是一羣精銳的突厥戰士,本只是一羣牧民,青壯還多死於前幾年的動亂中。別看先前打起綠林好漢們來倒是挺厲害,可那是沒遇到大唐精銳。
牛見虎可是北衙千牛衛的校尉,手下一百千牛侍衛,雖不是個個千牛刀,但本身武藝也是十分了得,又有那麼多圍觀助拳的,牛見虎直接來了一個正面派梁山好漢們佯攻吸引注意,然後自己帶千牛衛的好手繞後突襲,翻越山寨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戰鬥前後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解決了,殺了爲首的十幾個彪悍突厥青壯後,其餘人就鬥志瓦解了。
牛見虎把所有突厥俘虜的一隻左耳割了下來。
“怎麼處置?”牛見虎問。
秦琅望着那一堆耳朵,只是冷冷的道,“朝廷仁德,將他們遷置內地,授田給地,還減免稅賦,但這些人不思報恩,卻還敢造反叛亂,這是自取滅亡。本來當通通就地斬殺,但本相念在聖人有好生之德,仁慈之心,便免這些人一死。”
“全部貶爲奴隸!”
牛見虎問,“那我們的賞賜?”
“這些突厥奴,一半劃給你們做爲軍功賞賜。”秦琅倒也大方,直接給了牛見虎他們幾十戶突厥人,總共得有二百來人。一百千牛衛平均一人能得一個奴隸,其餘助拳的也能分得不少。
宋江跪坐在一邊,聽着秦琅這冰冷無情的處置,暗暗心驚,一百多戶幾百號突厥人啊,轉眼說滅就滅了。
“宋江,你們雖是綠林之人,可也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號,以後若是再有突厥、雜胡等內遷之胡人,敢在我大唐境內胡作非爲,切不可再讓別人把你們的山寨堂口都給佔了去了,記住,你們不僅是綠林,也是朝廷暗樁,更是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