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嚴肅的家庭會議

趙瑞海和閆梅沉默很久。

他們兩人都是知識分子,自然知道,DNA鑑定報告基本不存在錯誤的可能。

尤其是錯一個人也就算了,還能一下子錯兩個人不成?

但是。

報告上並沒有明確說明,是哪種血緣關係。

趙瑞海擡起頭:

“咱們拿着報告,再讓醫生給分析一下吧。”

“也對也對。”

閆梅對這種“靈異事件”也皺起眉頭,重新牽着小女孩的手,來到醫生就診室。

……

“哼。”

醫生看着兩份報告,輕笑一聲:

“你看,我就說吧?這不明顯就是你們家的孩子嗎?雖然DNA相似率並不算高,但隔輩測試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剛纔我也和你們解釋過了,親子鑑定,只限於父母和孩子才能做。無論是爺爺奶奶、姥爺姥姥,都只能和孫子孫女做【血緣鑑定】。”

“不要輕信電視劇上那些狗血片段,說是在醫院裡能準確測出來隔輩的關係,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報告上所說,現在能確定的是——”

“這位閆巧巧小姑娘,確實和你們兩位都有血緣關係,但不是你們的女兒,只能考慮是後代……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還必須你們女兒來做一次親子鑑定,才能斷定閆巧巧是不是伱們外孫女。”

“但是,醫學上的嚴謹,在生活中不是那麼必要的。這小女孩和你倆像、估計和你們閨女長得也像、然後和你們倆又有血緣關係……所以,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都是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

趙瑞海和閆梅牽着小女孩的手。

走出醫院。

看着頭頂的太陽。

雲彩。

藍天。

“不是。”

趙瑞海實在忍不住了:

“【真是我們外孫女啊!】”

他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看着旁邊的小女孩:

“那這也不可能啊……我,我們就只有英珺一個孩子,她哪有時間生這麼大一個孩子出來?”

“而且,而且……這小女孩的年紀,少說也得有……往小了說,最少也得十二三歲吧?今年英珺纔剛25歲,那她總不能十二三歲就生孩子吧?”

“不可能不可能。”

閆梅頭搖的像撥浪鼓:

“英珺她十五六歲纔出國留學,之前一直都在帝都,待在我們身邊,怎麼可能有時間生孩子啊,這不是胡鬧嘛?”

“這孩子無論如何不可能是英珺的,她根本就沒時間生孩子。而且最大的問題是……這小女孩的年齡太大了,根本對不上。”

趙瑞海也是一直糾結這個問題。

年齡問題。

哪怕誇張一點,就說這小女孩只有10歲……那也就代表着英珺至少要在十五歲之前把她生出來。

這確實不可能。

因爲十五歲的時候,英珺還沒出國呢,天天走讀回家,哪有懷孕生孩子的機會?

而且,他養的女兒,他確實有自信。

品行方面,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絕對不可能出現未婚生子的情況。

就算生……

也不可能生出來這麼大的!

“問題應該不在英珺身上。”

趙瑞海搖搖頭:

“主要是這小女孩年齡對不上,但凡她是個四五歲七八歲,我都可能懷疑是英珺的孩子,可這年齡差太小了,不現實。”

閆梅擡起頭:

“那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我們倆身上?”

“可是人家大夫剛纔已經說了,從DNA重合率的數值上來看,這不可能是咱們倆親生的孩子……從血緣的角度來說,只可能是咱們倆的後代。”

“而且,咱們倆生過幾個孩子,咱們自己不清楚嗎?我倒是真想突然蹦出來個二胎呢,可當年計劃生育政策不允許啊,允許的話咱們早就生了。”

“所以……儘管很難相信,我也無法相信這件事。但事實就是事實,DNA報告不會作假,這確實是我們的外孫女沒錯,老趙你要相信科學啊!”

趙瑞海無奈嘆口氣:

“我相信科學啊,我肯定相信科學。我就是因爲相信科學,所以才無法相信突然蹦出來一個外孫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蹲下身子。

看着小女孩,覺得關鍵還是在她身上:

“巧巧,你有回想起什麼記憶嗎?”

閆巧巧搖搖頭:

“沒有。”

事到如今,小女孩已經默認接受了閆巧巧這個名字,老兩口也就順嘴這樣叫了。

“先回家吧。”

趙瑞海嘆口氣,拉着閆巧巧的手:

“回家再說怎麼辦。”

……

一小時後,別墅客廳。

不停踱步的趙瑞海停下來,看着吃西瓜的閆梅和閆巧巧:

“我覺得這事,還是得問問英珺。”

“你怎麼說?”

閆梅笑道:

“你就直接質問她,哪來的女兒?什麼時候生的孩子?”

“我肯定不會那麼直白。”

趙瑞海擺擺手:

“咱們女兒咱們自己清楚,她要是真不想說的事,咱們肯定也問不出來。”

“並且……虎毒還不食子呢。英珺她要是真有功夫和心思,把這小女孩養這麼好、養這麼大,現在孩子丟失一天一夜了,你說說她也不找、也不慌張、也不報警……你覺得可能嗎?”

閆梅若有所思點點頭:

“也是,你分析的有道理。”

她仔細想了想,這女孩確實不可能是趙英珺生的、也不可能是趙英珺養的。

要不然,這一天一夜找不到孩子,肯定早就急死了。

她擡起頭,看向客廳中間的趙瑞海:

“那既然你明知道這不可能是英珺生的、也不可能是她養的……還找她說什麼?”

“問一下,多少問一下情況嘛。”

趙瑞海攤攤手:

“現在這種情況,很顯然我們誰都不瞭解真相,誰都搞不懂這小女孩到底是哪裡來的。”

“與其我們在這裡瞎胡亂想,真不如帶過去給趙英珺看看……雖然我也不知道她會說什麼,但萬一呢?萬一她知道什麼情況呢?總之,我們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了。”

說罷,他拿起手機,給趙英珺撥通了電話。

“喂?爸,怎麼了。”

“在幹嘛。”趙瑞海問道。

“準備開會。”趙英珺語氣平靜。

趙瑞海頓了頓: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昨天不是剛吃過嗎?”

趙英珺那邊,傳來翻閱文件的聲音:

“我也是有工作的,雖然你們專程來東海看我……但我也不能天天陪着你們吧?”

“今天晚上還是有必要吃一下的。”

趙瑞海斬釘截鐵:

“你安排一下,選個餐廳。記得選口味淡一點的,別那麼重口味。”

趙英珺停止翻閱文件。

直起身。

感覺這頓飯怎麼約的這麼奇怪、也這麼強硬。

哦。

她忽然反應過來:

“你和我媽……不會是急着想見林弦吧?那我先給林弦打個電話,看他今天有空沒有。”

“他今天應該挺累的,因爲中午我接到他們公司副總電話,那位副總說給林弦打電話他都沒接,應該在睡覺,可能一睡就直接睡到晚上了。”

“不用。”

電話裡趙瑞海否定道:

“今天就不用喊林弦了,咱們家自己吃個飯。”

“記得定一個口味淡、適合小孩子吃飯的地方,我和你媽今天晚上帶一個孩子過去。”

“孩子?”趙英珺疑惑道:“誰家的孩子?你們給誰帶孩子呢?”

“晚上你就知道了,定好餐廳地址發給我。”

說罷,趙瑞海掛掉電話。

趙英珺拿下手機。

眯起眼睛看着逐漸暗下的屏幕,一時想不明白。

她們家在東海……

根本一個親戚都沒有啊。

也正是因爲這邊一個親戚都沒有,所以當初她留學歸國後,纔想着來東海發展,遠離父母、遠離自己的大家族、圖一個清淨。

這自己父母纔剛來東海沒兩天呢,怎麼就開始給別人帶孩子了?

“莫名其妙。”

她嘟囔了一聲,繼續批閱文件。

這人一旦上了年紀,真是免不了有些神經質。

尤其是身邊的圈子都開始抱孫子孫女時,那些沒孩子抱的父母,必然都會變得魔怔。

就像現在她的父母一樣。

自己家沒孩子……就去養別人家的孩子過過癮是吧?

“哎……”

她輕嘆一口氣:

“早知道就不讓她們來東海了。要不是她們說想見見林弦……哎……”

她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

頭疼。

今天晚上的飯局,她已經能想到,必然還是催婚催娃二重奏。

是真的不想去。

在她的人生規劃中,並沒有打算這麼早結婚,更別提生娃的。

她並不討厭小孩子。

相反。

還很喜歡、也很期待養孩子的感覺。

如果未來是個小男孩的話,就把他打扮的酷酷的;如果是個小女孩更好,就把她打扮的美美的。

只是……

眼下這個年紀,還是事業爲重吧,考慮這些事情真的太早。

說白了,還是自己父母年齡太大了。

要是和林弦的爸媽一樣,還不到50歲,自然不會催這麼緊。

“晚上帶着VV一起去吧。”

她實在不願獨自面對父母的催婚,能陪她一起站在統一戰線的,也就只有VV了,這也是她最合適的擋箭牌。

拿出手機,點開美食軟件,開始尋找合適的餐廳:

“適合小孩子吃……”

託着腮幫,趙英珺感覺觸及了知識盲區:

“多大的小孩?”

“小孩子都吃什麼飯?”

……

晚上,7點,一家中西混合親子餐廳。

“抱歉,我來晚了,回家接VV,路上有些堵。”

推開包間房門。

趙英珺看到自己父母端坐在兩側,中間包夾着一個低頭吃牛排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鮮豔的粉色連衣裙,頭上扎着兩個可愛的羊角小辮,每個小辮子上還彆着一朵假花髮卡。

這種過時又土氣的打扮,讓身爲時尚公司總裁的趙英珺不寒而慄……

這誰家的孩子啊,打扮這麼土。

不過更讓她詫異的是:

“怎麼已經開始吃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家人都還沒到齊呢,怎麼能一個人先開飯呢?一點餐桌禮儀都沒有。

趙英珺扭頭看着父母:

“這誰家的孩子?你們不能這樣慣着呀,會慣壞的。”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閆梅立刻就煩了:

“小孩子肚子餓了,先吃飯怎麼了?你怎麼不說是你來的太晚?你要是來的早一點,大家不就能一起吃飯了?”

趙瑞海也是頗有埋怨看着她:

“小孩子……哪有那麼多規矩?你也是當老闆當魔怔了,一點寬容心沒有,正是長個子需要營養的時候,餓壞身子怎麼辦?”???

這次輪到趙英珺愣住了。

這還是自己父母嗎?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小時候吃飯,就因爲剩了點米粒,就被父親訓斥不知道節約糧食,然後又上了一節苦難課,給她講述當年困難時期餓死人、沒飯吃、吃樹皮、吃草根的往事。

至於長輩沒來、人沒到齊提前開飯這件事,那就更別想了。

身爲小輩,必須老老實實在那等着,絕對不可能先吃。

怎麼着?

今天怎麼把這良好家風給忘了?

趙英珺輕笑一聲:

“我小時候,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今天怎麼不上憶苦思甜禮儀課了?”

咳咳。

趙瑞海咳嗽兩聲:

“以前是以前,時代變了。行了別廢話,快坐下吧。”

趙英珺將博美犬VV放在地上,脫去大衣,掛在牆上。

然後一低頭……

發現VV不見了。

竟然直接跳到小女孩裙子上,趴在上面,異常舒服的V了起來。

“V~~~~~”

博美犬此時的反應,就像是見到林弦一樣親切,在小女孩肚子上蹭來蹭去,求撫摸。

“小狗。”

小女孩語氣平淡的說道。

結果。

就是這麼平淡的一句話,趙瑞海和閆梅直接沸騰了:

“你知道這叫小狗?再喊一聲試試。”“哎呀,巧巧會說新詞語了!”

趙英珺眉尖抖動,有點受不了了:

“你們倆有完沒完了?故意做樣子給我看是吧?”

趙英珺大致是猜出來了。

今天這場鴻門宴……大概就是父母又想了一出刺激自己的把戲,故意找了個小姑娘過來,演過家家給自己看。

而且!

VV也不對勁兒!

你在這裡湊什麼亂呢?忘了你是誰的狗了嗎?

莫名其妙……

就這麼一瞬間。

趙英珺突然意識到,這小小的飯店包間,好像被劃分成了兩部分。

父母和VV,全都圍着那個低頭吃牛排的小女孩轉。

自己一個人站在這邊,根本沒人關心。

“這到底是誰家孩子?”

趙英珺坐下後,雙手撐在桌上,看着晃動的兩隻羊角小辮、以及小辮上兩朵俗不可耐的假花:

“叫什麼名字?”

一聽到名字這個詞,吃牛排的小女孩就像激活條件反射一樣,擡起頭,看着趙英珺:

“我叫閆巧巧。”

四目相視的一瞬間,趙英珺愣住了。

她好像照鏡子一樣、一面時空之鏡,鏡子這邊是25歲的她,而另一面站着的,卻是15歲的自己。

“閆……巧巧……”

趙英珺輕念這個名字。

完全沒有印象。

應該是自己母親那邊的親戚吧?是同樣的姓氏。

只是。

這小女孩也太會長了吧?

怎麼相貌近乎和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

看到趙英珺愣在那裡不說話……

趙瑞海和閆梅相視一眼,感覺可以開始下一步旁擊側敲了。

“英珺。”

閆梅拿起餐巾紙,給閆巧巧擦擦嘴,讓臉蛋兒白淨一些,看着趙英珺:

“你看看,巧巧是不是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趙英珺點點頭:

“確實很像。”

“【你要是生個女兒的話,估計也是長這個樣子吧?】”閆梅追問道。

“呵呵。”

趙英珺輕笑一聲:

“這又是什麼新型催婚話術?你們真是夠了,要是每頓飯都說這些無聊的事情……我看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吃飯了。”

趙瑞海眯起眼睛。

將趙英珺的表情和反應盡收眼底。

看來。

和他想的一樣。

英珺她確實不知道這小女孩的事情,也可以看出來,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小女孩,那種表情騙不人。

太自然了。

太隨意了。

趙瑞海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實話實說:

“事到如今,我們就實話實說吧。”

“這是我和你媽,在回家路上撿到的一個小姑娘,然後我們拉着她去醫院做了血緣鑑定。結果顯示……她和我們倆都有血緣關係,肯定是我和你媽的後代。”

咚。

趙英珺剛剛拿起的水杯,又輕輕放回桌面。

然後直起身子。

環抱雙臂,看着自己父母:

“我聽明白了。”

她頓了頓,把這個消息消化一下:

“所以,今天是一個很嚴肅的家庭會議。”

“沒錯。”趙瑞海點點頭。

“看來,有一件瞞了很久的事情要宣佈了。”

“是這樣的。”閆梅點點頭。

“【你們倆是什麼時候給我生了個妹妹?】”

趙英珺目光打量着小女孩,推測她的年齡:

“是我去國外留學的那段時間嗎?那你們藏得可真好啊,長這麼大了我都沒見過一面……”

“話說,生了二胎就生了二胎唄,有什麼可藏着的?雖然國家政策那邊不允許,我也理解我爸的身份確實需要藏一藏。但是也沒必要連我也瞞着吧?”

“不不不……”

趙瑞海擺擺手:

“你想到哪去了,我和你媽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機會?而且人家醫院的醫生也說了,從DNA檢測報告分析,閆巧巧不可能是我和你媽的孩子,更像是……我們的外孫女!”

噗——

趙英珺差點把口中茶葉水噴出來。

她嚥了下去,忍不住笑道:

“你這玩笑可開的有點大了,我從哪給你們倆生個這麼大的外孫女出來?倒不如說……我要真有那本事,你們還不高興壞了?哪還用得着催婚催娃,這不就有現成的孫女可以養了?”

閆梅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語重心長說道:

“其實吧……我和你爸也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事。畢竟怎麼說呢,孩子她是無辜的,既然真的和我們有血緣關係,那就是我們家的人,我們肯定要對她負責。”

“哪怕是我們也理解不了,這個外孫女是哪裡來的,但是……事實就是事實,DNA鑑定報告是不會有假的。甚至於人家醫生都說了,這閆巧巧長這個樣子、和你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做親子鑑定的必要?”

哎……

趙英珺長嘆一口氣。

感覺這次讓父母來東海市,根本就是個錯誤。

不來還好,一切安穩。

這兩人一來,雞飛狗跳的,身邊全是事。

“你們倆到底想說什麼?”

趙英珺靠着後面椅背,看向抱起小狗VV的閆巧巧:

“直接說重點吧,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想讓我當這個孩子的媽?別開玩笑了……我又沒有生過孩子,我自己不清楚嗎?”

“如果真的是我孩子,我必然不會拋棄她,我肯定會好好養她、好好照顧她。可現在,你們冷不丁不知道從哪找過來一個孩子,就硬說是外孫女……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嗎?”

“【不僅過分,而且對我而言,也是一種侮辱。】”

她目光銳利,掃視自己父親和母親:

“我一個女人,敢作敢當,若真的和別人生下過孩子,我已經這個年紀了,也不是小女孩了,我沒什麼不能承認的……更何況我前一段還在想,要真有一個不用生、不用養、就長這麼大的親生女兒,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如果是別人懷疑我的清白就算了,被親生父母、你們倆這樣質疑……我感覺真的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是你們覺得對我的教育太失敗了?還是說在你們眼睛裡我就是這麼不檢點一個女人呢?要不然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下……我今年25歲,我從哪裡給你們生出來這麼大一個外孫女?”

……

趙英珺鋒利的話語,讓整個包間沉默。

只留下閆巧巧咔噠咔噠刀叉交錯的聲音。

此時的她,正用叉子插起一小塊牛排,餵給VV,VV很開心舔舔舌頭,一口咬下。

趙瑞海和閆梅,也被趙英珺說的啞口無言,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尤其是趙瑞海。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好像又傷害了趙英珺……刺痛了她的自尊,侮辱了她尊嚴。

對啊。

他身爲父親,都在生孩子這件事上不相信女兒,那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相信自己女兒的清白呢?

他知道閆巧巧是自己外孫女時,就立刻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這個小姑娘、讓她不受任何傷害。

可是……

爲什麼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反倒是有欠考慮、總是傷害她呢?

趙瑞海想到曾經在手機上看到的一篇文章。

文章裡說。

父母,是孩子最後的底線,也是保護孩子最後的城牆。

這一道城牆不塌,孩子就永遠不會自暴自棄。

反觀那些跳河跳樓的可憐孩子們……

真正把他們逼死的,不是老師、不是同學、不是暴力,往往……都是來自於父母的漠視和否定。

這纔是最讓人受傷的地方。

正如他現在的所作所爲——

【親生父親,拉着一個大街上撿來的十幾歲小女孩,硬說是自己冰清玉潔女兒所生的孩子。】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誹謗嗎?

還有比這更痛心的侮辱嗎?

趙瑞海突然明白了閆梅今天中午所說的話……

哪有什麼隔輩親?

只不過是父母把虧欠女兒的情感,還到了孫女身上罷了。

而更可悲的是。

他仍舊沒意識到,已經身爲姥爺的他,至今仍舊無形中在傷害……本就虧欠的女兒,趙英珺。

“英……英珺。”

閆梅也覺得,今天這興師問罪一樣的鴻門宴,確實有些不合適,於是趕忙說道:

“我,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爸媽當然相信你啊!你從小一直都這麼優秀,爸媽知道你的品行,肯定沒問題的!”

“至於閆巧巧、閆巧巧她——”

“算了算了。”趙瑞海打斷閆梅。

然後擡起頭,看着趙英珺,一臉正色:

“抱歉,演這麼一齣戲,讓你難過了。但其實這也是父母的一片苦心,希望你能夠早日結婚,成家立業兩不誤。”

“我承認,我們可能用力過猛了。剛纔爸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爸相信你,相信你的品質、相信你的爲人、也相信我們對你的教育、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看得出來,你現在確實很反感結婚生孩子之類的。爸媽也不催你了,以後不會再催了,你有自己的人生規劃就行。”

說罷。

他慈祥笑了笑,摸摸閆巧巧的頭花:

“來巧巧,別光吃飯了,給阿姨打個招呼。”

閆巧巧乖巧的擡起頭,左手拿刀右手拿叉:

“阿姨。”

“叫姐姐。”趙英珺低聲說道。

“姐姐。”

“呵呵,這才乖嘛。”趙英珺笑着起身,捏捏閆巧巧臉蛋兒:

“初次見面,也給你準備什麼禮物……這樣吧,我車後面有幾個限量版萊茵貓玩偶,我去給你拿過來,就當做是見面禮吧。”

趙英珺一向很懂禮數。

於是便穿上大衣,走出包間門,下樓去拿萊茵貓玩偶。

砰。

自動房門閉合。

屋內,又剩下了老兩口、閆巧巧,以及……一條臥底之狗(已叛變)。

“老趙……”

閆梅扭頭看着趙瑞海,欲言又止:

“那這事,這事怎麼辦呀?你看英珺那樣子,這女孩肯定和她沒關係,要不我想辦法拿一根英珺的頭髮,然後再DNA測一測、確定一下?”

“算了吧。”

趙瑞海閉上眼睛:

“結果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們還能把閆巧巧扔了不成?哪怕這最後,真的就是一場DNA的誤會……那我也認了,只要沒有人認領閆巧巧,我們就把她當成孫女養。”

“情感重要還是DNA重要?雖說都重要,但你讓英珺這樣纔剛剛25歲的女孩,強行接受她已經是位媽媽的事實……這公平嗎?這合理嗎?我覺得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或許,我們倆都意識到……其實不知不覺間,我們還是一直在做傷害英珺的事情。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25歲的時候,沒結婚,沒談過戀愛,突然我岳父領着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告訴你說,這是你生的,你什麼想法?”

“那我肯定覺得委屈啊!這不是天方夜譚嘛!”

閆梅回答的很利索,但轉而恍然大悟,沉默了幾秒:

“確實……可能我們還是操之過急了,不應該這麼激烈、這麼直接的給英珺說這種事。要是換個場合、換個方式、先讓英珺和巧巧熟悉熟悉,然後再說血緣關係親子鑑定的事情,可能就比較容易接受一點。”

“哎,你說的也對,咱們總是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巧巧的問題肯定不出在我們身上、先入爲主就斷定是英珺的錯。但萬一真的是我們的錯呢?不管如何,我覺得你說的也對……”

“【英珺的人生還沒開始呢,我們強塞給她一個這麼大的閨女,她以後要如何相親、如何結婚、如何談戀愛?我們身爲父母,不能這樣坑害英珺啊。】”

“不如咱們就先緩一緩,讓英珺和巧巧多接觸接觸再說,說不定慢慢人家倆感情上去了,比我們還親呢!到時候不用我們在這慌着認外孫女,搞不好英珺認女兒比我們還着急呢!”

“所以頭髮的事就算了吧,要是讓英珺發現,肯定覺得我們還是懷疑她、不信任她……到時候必然還會傷心的。”

閆梅話音剛落。

旁邊閆巧巧從蒲公英VV的毛髮中,捏出一根長長的黑髮:

“頭髮。”

她一向言簡意賅、語氣平淡、字越少事越大。

“……”“……”

趙瑞海和閆梅面面相覷。

最終。

閆梅還是接過那根頭髮,在手指一繞,放進口袋裡:

“咳咳,確……確認一下也沒什麼,不給英珺說不就行了嗎?”

“你啊。”

趙瑞海指着閆梅,哭笑不得:

“你想確認就確認吧,反正我話是放這了。【閆巧巧就是我的外孫女,沒有人要她,我要;沒有人養她,我養。】”

“巧巧她媽媽是誰,爸爸是誰,我覺得完全不重要,也不在乎。哪怕她真的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但她有姥爺!姥爺會護她一生周全的!”

“姥爺。”

閆巧巧及時接過話茬,扭頭看着趙瑞海。

“誒~呵呵。”

趙瑞海笑的很溫柔:

“怎麼啦巧巧。”

閆巧巧指指空無一物的牛排盤子:

“沒吃飽。”

……

不一會兒,趙英珺拿着三個萊茵貓玩偶回來,送給閆巧巧。

閆巧巧也很喜歡。

VV也很喜歡。

一人一狗玩的很歡快。

趙瑞海、閆梅、趙英珺三人很默契,沒有再提剛纔那般不愉快的事。

老兩口也想通了,強扭的瓜不甜。

況且,還能真讓沒談戀愛、沒結婚的25歲趙英珺,去養閨女不成?

反正都是自家人,他們倆也這麼喜歡閆巧巧,索性先自己養着吧。

回頭等英珺不那麼生氣了,再慢慢培養和巧巧的關係。

這頓飯後半段,很溫馨、很愉快、很開心。

父母沒有催婚;

有小孩有小狗;

老人身體健康,年輕人事業有成;

這大概就是最好的全家福,最好的團圓飯。

唯一的缺點就是……

“V?”

一直趴在閆巧巧腿上的博美犬VV,總感覺這個屋子裡好像少了一個人。

要是他也能在這裡坐着,那這個房間就更加其樂融融了。

對,就是那個男人。

身上有着非常好聞的味道。

就和……

這個小女孩身上……

一模一樣的味道。

……

飯局結束後,衆人來到停車場,準備分別坐兩輛車離開。

趙英珺蹲下身子,摸摸閆巧巧的頭:

“巧巧,回頭見,姐姐很喜歡你。”

閆巧巧點點頭:

“姐姐,再見。”

“真乖~”

趙英珺忍不住笑了,她一開始還覺得這小姑娘傻傻的、沒有禮節、狼吞虎嚥。

但現在也是越看越喜歡,覺得這樣的小女孩也還不錯。

揮揮手,告別父母和巧巧。

紅旗轎車駛出停車場,消失在夜色之中。

趙英珺懷裡抱着博美犬VV,目送車輛遠去後,輕哼一聲:

“哼。”

“V?”

VV疑惑擡起頭,看着自己女主人的右手食指上,繞着兩根半長不短的頭髮。

它瞪大狗眼。

這是從哪弄的?

難道……是剛纔摸小女孩頭的時候,直接硬拽下來的?

那,那這小女孩蠻厲害的呀!

被人硬拽下來兩根頭髮,表情都不帶動一動,這麼耐疼嗎?

趙英珺旋轉手腕。

觀察食指上纏繞的黑色短髮。

短髮,只是相對於她的頭髮而言。

其實也不算短,應該有齊頸或者齊肩的長度,正是來自於那名閆巧巧的女孩頭頂。

她剛纔藉着摸頭的功夫,扯下來兩根。

本來趙英珺理由都想好了,要是閆巧巧疼的呲牙,她就會一臉抱歉的說……不好意思,袖子上的扣子掛住頭髮了,以此掩蓋過去。

可沒想到。

那小女孩就像是戴着假髮一樣,一點疼痛的反應都沒有。

當時趙英珺還疑惑,不會是自己沒拽掉吧?

可她搓了搓,手裡確實有頭髮,也就及時站起身。

“她不疼嗎?”

趙英珺將繞起的頭髮,裝進口袋裡,對着夜色輕笑一聲:

“又是遠房親戚家的孫女?呵呵,同樣的藉口……林弦早就用過了。”

她撫摸着博美犬蒲公英一樣的狗頭:

“VV,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博美犬VV,瞪着狗眼,不敢吭聲。

太……

太心機了吧這個家庭!

它作爲兩個現場的唯一目擊者,既看見了閆梅拿走趙英珺頭髮的畫面、也目睹了趙英珺偷走閆巧巧頭髮的瞬間。

果然。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它只是一個蒲公英。

不打算摻和這複雜的家庭倫理劇。

……

夜晚,凌晨。

趙英珺關掉檯燈,準備入睡。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是她搜索到的另一家專門檢測DNA的醫院。

雖然東海二院,王哥的媳婦就是檢驗科主任。

但是……

家醜不可外揚。

父母明顯有事情瞞着她。

萬一真是私生女呢?

萬一真的有什麼秘密呢?

考慮到父親的地位和她自己的形象,這種事情還是隱蔽一點好,至少……不要去熟人所在的醫院。

“睡吧,VV。”

趙英珺看向牀頭櫃的時鐘,已經是凌晨00:41。

地毯上博美犬VV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趴下頭。

蹭了蹭。

進入夢鄉。

……

……

臥室一角,林弦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電子鬧鐘。

時間顯示。

2024年4月28日,00:42

果然。

第五夢境裡的白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準時。

從牀上坐起身,林弦開始回憶第五夢境裡的所見所聞。

如果真的如賈斯克所推測。

時空法庭、時空警局,都是自負又自大的哥白尼整出來的。

那很顯然……

在第五夢境的未來,哥白尼毫無疑問是失敗了。

那麼。

賈斯克成功了嗎?

很難講。

從移民火星的角度來說,他的夢想是實現了,但是……

【如何纔算成功呢?】

這是林弦始終想不明白的一個問題。

因爲他根本不清楚,天才俱樂部的天才們,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或者說。

天才俱樂部,本身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如果不弄清楚這些最基本的事情,林弦很難制定自己的後續計劃、很難圈定自己想要的未來。

“所以,現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儘快加入天才俱樂部。”

加入俱樂部的最後一步,就是答對三道試題。

林弦感覺第一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只需要讓時空再變動一次、觀察時空鐘讀數的變化就可以了。

時空鐘清零讀數是0.0000000

第一次讀數變化是0.0000042;

只要觀察第二次讀數的變化幅度,自然就可以找出時空曲率變化的規律,進而推算出時空座標的規則。

他不需要知道時空座標的具體表達式。

因爲天才俱樂部的試題,本身就沒有問具體的,而是“寫出任意一個時空座標。”

這個任意,就很厲害,也很天才。

間接說明,或許在本時空,就不可能找到具體的時空座標,但是,只要掌握規律,完全可以寫出“任意”一個。

林弦很期待答對、答案的那一刻。

以及……

第二道考題,會是什麼呢?

“明天上午,去王哥的泰姆銀行一趟吧。”

林弦起牀喝了點水。

今天晚上就不打算繼續熬夜分析了,明天還要早起。

他知道,王哥定製的第一批保險櫃,只有二百多個,編號肯定也只到二百多。

而高文的保險櫃編號,是424;

衛勝金的保險櫃編號,是724;

挖掘出來的龐亞保險櫃編號,是1277;

這三個第五夢境中有關的保險櫃,都不存在於2024年的泰姆銀行裡。

但是。

能不能想想什麼辦法呢?

有沒有什麼辦法……

能夠改變這些,還尚未出現的保險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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