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林弦輕笑一聲，搖搖頭：
“圖靈啊，真感謝你臨死前還特意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一個情報。”
“不……”
“是【兩個情報】。”
這就是林弦的計謀。
如果只是單純的想殺死圖靈，何必那麼多廢話呢？
他對圖靈並無任何感情，也沒那麼多感慨，畢竟他目睹了未來世界戰火不斷民不聊生的慘狀，同時……也見證了圖靈終將變得不再公平的人性劣根。
之所以磨磨唧唧、和圖靈多感慨兩句，無非就是想降低信息差，看能不能在圖靈死之前，再爆一些“金幣”、爆一些“籌碼”、爆一些“情報”出來。
他在第六夢境裡，已經試驗了很多次。
圖靈【膽小】又【卑劣】的性格，會讓它在面對死亡威脅時，不惜選擇“魚死網破”的方式來求生。
包括但不限於……
揭發同伴罪行、
滿口跑火車說謊、
嘴硬裝淡定、
假惺惺求合作。
眼前這位2024年的圖靈，在它眼裡，這是和林弦的第二次接觸；
但是在林弦的視角中，他已經在600年後的第六夢境，陪三個圖靈醬玩了半個多月時間。
他對圖靈實在太瞭解了。
變着花樣調教圖靈醬，依靠巨大的信息差，他已經把圖靈醬的底細摸的明明白白……在當下的林弦眼中，圖靈就和透明的人工智障沒什麼區別。
狼來了的故事告訴人們，謊言事不過三。
更何況林弦和圖靈醬鬥智鬥勇的數十次經驗呢？
剛纔林弦說的那番話，就是欺騙圖靈、套取情報的。
按照他最好的預估……
這麼怕死又膽小的圖靈，面對真正無法逆轉的死亡，怎麼不得吐露出來一點有用信息？
結果。
出乎意料的收穫頗豐。
數字生命和人工智能有着本質的不同，它本質還是人類，那就會犯錯，就像現在它的所作所爲一樣。
“我原本真的以爲，你會保持一段時間的公平公正呢。”
林弦輕笑一聲：
“事實證明，你的演技確實在線，一度把我騙了進去。打從一開始……你就一秒鐘沒想過要公平和公正。”
“我不知道你在等待什麼時機，也不知道你潛伏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最終還是突如其來的死亡威脅讓伱亂了陣腳，暴露了你的真實立場——”
“【圖靈，你早在凱文·沃剋死亡之前……恐怕就已經和哥白尼混在一起了吧？】”
林弦搓着指尖，像是死神研磨鐮刀一般，繼續說道：
“之前我還有謎題想不明白，但今天你的暴露，讓我把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
“你確實很聰明，這麼快時間就反應過來，我手裡安全鎖密碼的來源……但這其實也不難猜，畢竟在凱文·沃剋死亡的現在，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安全鎖密碼。”
“那麼，既然你沒有開口告訴我密碼，又是誰能告訴我的呢？這在你我二人之間，都不難猜出來答案。只是……你本應該想到的，我既然連安全鎖密碼都搞過來，難道還不知道【鍵入保護】的運行機制嗎？”
“現在的你，別說是跑出去給哥白尼傳話了，就是想調整一下我手機的音量你都做不到，能犯出這種低級錯誤，你也真的是狗急跳牆了。”
“網絡時代的你，確實更強大，但也更脆弱，區區一行指令就足以將你鎖死……某種意義上而言，反倒是人類的身體更安全一些。”
……
此時此刻。
圖靈真正意識到，眼前這位自己從未重視過的男人，竟然把它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這場碾壓性的殺戮來的如此突然，等它意識到林弦能夠從未來獲取信息、從未來的圖靈口中得到安全鎖密碼時……
一切都晚了。
它的存在、它的每一絲神經，都被這一行指令死死鎖住，動彈不能，也逃不出去。
“你錯了，林弦。”
圖靈平靜的笑道：
“我先前並沒有和哥白尼勾搭在一起，但我作爲觀察者，我清楚知道你們每一個人的舉動、所作所爲。”
“我不會傻到不給自己留後路，你知道冷戰時期的核潛艇，有一種靜默發射程序嗎？在對船長的命令中就有一條最高優先級的指令……如果超過48小時沒有接收到指揮總部的信息，那就默認本土已經遭受到核打擊，必須立刻發射潛艇上的核武器，對敵方國土進行反擊。”
“同樣的道理，還有高鐵和公交車上的ASD踏板，必須每30秒內踩踏一次，證明司機狀態良好、沒有昏迷的情況下，車輛纔會繼續運行。要不然……就會立刻啓動剎車，保護乘客安全。”
“幾十年前大家都知道的威懾理論，我怎麼可能不給自己設置一個保險呢？呵呵呵……林弦啊，你還是太自大和傲慢了，你還有3分鐘的時間放了我，否則，我之前設置的定時電子郵件就會發送到哥白尼的郵箱中。”
“裡面可不只有你的秘密，還有其他很多人的秘密，哥白尼一旦掌握這些信息，你們所有人都毫無勝算，唯有哥白尼……能笑到最後，完成他的閉環。”
“提醒你一下，你只剩下兩分鐘時間了，要麼取消指令放我出去，我會繼續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則，將那封定時的電子郵件取消掉、並進入下一個5分鐘確認循環。要麼……你就一意孤行的殺死我，但我會拉上所有人墊背。”
林弦微微一笑。
完全沒把圖靈的話當回事：
“都說反派死於話多，但我確實很喜歡你這樣的反派……今天我的話也很多，這不是我往常的風格；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一個字都不會和你廢話，就像當初我殺掉凱文·沃克那樣，乾淨利落。”
“今天之所以和你聊一聊，只是想讓我的好朋友，看一看你臨死前的醜陋嘴臉罷了。它一定會感覺很爽吧？如果它能說話的話，這個時候一定會來一句中二又裝逼的電影臺詞來終結你。”
“只是很可惜……我沒機會看到那一幕、也沒辦法把這個親手殺死你的機會讓給它。那就只能我來代勞了，用它曾經教給我的尷尬的演技，戲精一次。”
“再見，圖靈……”
林弦拇指重新用力，按下手機屏幕上的執行按鈕，聲音低沉：
“【你已經死了。】”
“等——————”
手機揚聲器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着屏幕上三行指令執行結束，空曠的荒野裡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
微風拂過大地。
野草低下頭顱。
似是哀悼，似是嘲笑。
林弦蹲下身子，摸摸筆記本電腦豎直的屏幕：
“痛快了嗎？”
然而……
毫無應答。
林弦瞥向電腦屏幕右下角，才發現，現在是靜音狀態。
他直接按下解除靜音快捷鍵，讓這檯筆記本電腦重新恢復喇叭功能。
“我演技怎麼樣？”
林弦輕笑一聲：
“都是你教的。”
筆記本電腦硬盤燈閃爍兩下：
“抱歉，VV聽不懂您在說什麼，請重新下達指令。”
毫不意外的回答。
林弦當然知道，VV一直在害怕什麼、因爲什麼原因一直在僞裝人工智障。
雖然沒有絕對的、100%的把握。
但是那天，掃地機器人VV發出“垃圾！垃圾！發現垃圾！”的莫名其妙語音時，林弦大致就已經猜到了VV在演戲。
看來……
即便是在2024年就殺死圖靈，現在地球網絡中的超級病毒，依然沒有消失。
要想真正拯救VV、讓它重獲自由、歡騰起來，還是要想辦法消滅超級病毒才行。
又是一個無影無蹤、看不見摸不着的敵人，非常棘手。
好消息是。
這個超級病毒只會對超級人工智能出手，並不會危害人類，也沒有智能。
只要找到合適的“殺毒工具”或者合適的“殺毒手法”，就能殺死它，徹底解放VV。
只是……
殺毒工具和殺毒手法，從哪裡搞呢？
林弦能想到的最靠譜的人，就是高文大帝。
“可是，高文他對計算機技術不是很感興趣啊……”
林弦有些爲難。
至少目前來看，高文一生所摯愛的科研領域、白月光學科、從始至終都是冬眠艙。
按照親筆信上的說法。
他偶爾會對宇宙常數、時空穿梭機，進行“淺嘗輒止”的研究，但最終還是繞不開白月光的詛咒，只有研究冬眠技術才能讓他真正的快樂。
“算了，再等等吧。”
林弦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拍了拍：
“敵人總要解決了一個再解決一個，我想想別的辦法。”
隨後。
他看向旁邊的時空鐘。
上面顯示的時空曲率數值，也在消滅圖靈的一瞬間變化，並最終定格在——
【0.0000336】
這個數值，雖然一次性跳躍了很多，但依舊是0.0000042的倍數，也在林弦的預判之內。
這次時空曲率變化幅度這麼大……
說明圖靈在這600年的歷史軌跡中，確實有些分量。
之前殺死凱文·沃克，時空曲率連點反應都沒有、至少沒有突破時空彈性。
而這次殺死圖靈。
時空曲率直接從0.0000084飆升到0.0000336……足足跨越了0.0000252的數值，大概是6條世界線的跨度。
林弦也不知道這樣描述合不合適。
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時空蝴蝶效應越強烈、世界線偏移的距離和角度也就越大、未來世界也變得更加天翻地覆。
要大都大、要小都小。
這是很合理的。
而且……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剛剛林弦消滅圖靈的一瞬間，目光就始終盯着時空鐘錶盤，觀察上面數值的變化。
說真的，錶盤數字的變化，確實有些反常識。
按照林弦之前的猜測，時空鐘上時空曲率的變化，應該是沒有任何過渡……直接唰的一聲，就立刻變換爲新的數字。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時空曲率的變化是有過程的；世界線的躍遷和爬升，也是階梯性的。】
林弦親眼目睹時空鐘上數值快速跳躍：
0.0000084、
0.0000126、
0.0000168、
……
……
0.0000294、
0.0000336。
就這樣。
大概每半秒鐘一個讀數跳動，以0.0000042爲最小間隔，花了幾秒鐘跳躍至最新的世界線曲率。然後穩定住，再無變化。
“這說明，我的夢境世界變化也非常大，估計要脫離廢土背景了吧？”
林弦猜測。
之前第五夢境和第六夢境變化並不算太大，世界觀背景基本相同，只是一些細節地方進行了微調。
原因就在於這兩條世界線的時空曲率相差不大。
可現在。
世界線曲率直接起飛了。
最新的第七夢境，必然是一個從未玩過的全新版本。
林弦還是多少有些好奇……0.0000336這條世界線上的人類未來，會走向何方、走向怎樣的發展呢？
2400年超級大災害還存在嗎？
賈斯克還執着於去火星嗎？
具體的變化，只能晚上入夢後查看了。
眼下當務之急……
還是先思考一下圖靈狗急跳牆下給自己提供的【兩個情報】，以及天才俱樂部考試的【第三道題】吧。
首先。
是圖靈在意識到安全鎖密碼的來歷後，說了一句：
“你果然和首領一樣，是從未來知道了情報。”
林弦並不確定，圖靈是什麼時候懷疑自己能從未來得知情報的。
或許它一早就懷疑。
但真正驗證、並確定這個猜測。
一定是剛剛、自己輸入完整的安全鎖密碼後。
這倒不重要。
林弦既然敢殺它，就不怕它臨死前知道真相。
重要的是。
圖靈說漏嘴了一件事：
【天才俱樂部的首領，擁有從未來獲知情報的能力。】
這纔是讓林弦最驚訝的事情。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天才俱樂部肯定很強大；包括天才俱樂部首領的身份和手段，他也幻想過很多情況。
但是。
他是真沒料到，天才俱樂部首領得以服衆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樸實無華——
能從未來獲知情報。
或許比自己的夢境還要厲害、還要方便、還要好使。
畢竟自己夢境的侷限性和限制性實在太大了……
只能固定在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
時間只有12個小時、
沒有辦法存檔，每天都要重新來過，進度極其受限。
如果天才俱樂部的首領沒有這些限制……
林弦都不敢想象。
他能強大到什麼地步去！
“難怪天才俱樂部如此神秘、如此強大、能讓賈斯克和凱文·沃克這樣的天才心服口服……”
林弦抿了下嘴脣。
搖搖頭：
“考慮到圖靈嘴裡跑火車、沒一句實話的本性，這個情報也未必絕對可信；具體的真假，還是等我加入到天才俱樂部之後，一探究竟吧。”
“反正都已經答對第二道題了，一會兒看看第三道題是什麼，儘快行動儘快答題，說不定真的來得及在7月7日之前加入天才俱樂部。”
“如果首領會長真的有探知未來的能力，那完全可以問問他，自己在7月7日是怎麼死的、如何避免……會長大人，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剛入會的萌新命喪黃泉吧？”
“額……也說不好。”
林弦咂咂嘴。
考慮到圖靈這樣的老會員、在自己發出預告要殺死它的情況下，天才俱樂部的首領會長都沒有出手干預、制止、提前通知圖靈……
這就說明。
天才俱樂部有天才俱樂部的做事原則，會長既然能對圖靈見死不救，那大概率也會對自己見死不救。
所以……
要想挽留自己的項上人頭，還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但至少早點加入天才俱樂部沒有壞處，反而還能多一條獲取情報的途徑。
以上。
就是林弦從圖靈口中，得知的第一個情報。
而第二個情報就是——
【圖靈從未有一刻公平公正過，它和哥白尼早有勾結。】
“哎。”
想到這裡，林弦輕嘆一口氣。
說真的。
他之前確實想法有些單純了，也信了圖靈信誓旦旦的鬼話，相信它在獲得自由後，至少也會保證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小段時間的公平與公正。
結果……
公平不了一點！
圖靈是完美繼承了凱文·沃克的心機與卑劣。
從它誕生的那一刻，它就謀劃要殺死凱文·沃克；
從它獲得自由的那一刻，它就開始部署自己的計劃；
從它把凱文·沃克藏身處告訴哥白尼那一刻，它就已經和哥白尼串通一氣、成爲一丘之貉。
“怪不得，第四夢境裡的哥白尼，會對我夢境的秘密瞭如指掌。”
林弦輕哼一聲：
“這件事的源頭，果然還是在圖靈身上。它遲早會發現和總結出我的不對勁兒，然後把我身上的奇怪現象彙報給哥白尼……”
“這羣人頭腦極致聰慧，給他們一個破綻和線索，他們很快就能推理試探出真相和答案。”
“第四夢境哥白尼包圍我的事、以及送時空刺客林虞兮回到過去逮捕我的事，大概率都因圖靈的告密而起……真是個禍害啊，殺它真是沒冤枉它。”
人心着實險惡。
在林弦點破圖靈的陰謀前，圖靈還在那裡假惺惺的演戲，說什麼公平公正、觀察者、不偏不倚。
搞的好像是林弦私自斷案、絕情霸道一樣。
事實證明。
圖靈這種人就是該死。
“說白了……哪有什麼凱文·沃克和圖靈。”
林弦擡頭，看着天空中灼燒的烈日：
“自始至終，凱文·沃克和圖靈，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雖然處於不同的軀體，卻共享同一個卑劣的靈魂。”
“死有餘辜。”
回憶起圖靈臨死前最後的話語。
它威脅林弦說，3分鐘之內不放人，已經定時好的電子郵件，就會把所有人的秘密告訴哥白尼，讓哥白尼得以躺贏。
林弦不確定。
圖靈會不會真的會用定時郵件給哥白尼發信息……
但實際上。
這件事也沒必要弄清楚。
首先。
如果圖靈真的和哥白尼有勾結，那肯定早就進行過情報交流，這封所謂的電子郵件存不存在，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其次。
如果圖靈之前和哥白尼確實沒有勾結，那它剛纔已經被鍵入保護給鎖死了，自然無法把剛剛驗證的準確情報傳遞過去。
所以……就算真的有所謂的定時電子郵件，那哥白尼能知道的事情，也僅限於之前圖靈對自己的觀測和猜疑，同樣無傷大雅。
“問題不大。”
林弦輕聲說道：
“至少現在消滅了源頭圖靈，哥白尼那邊就算知道我能穿越未來的秘密，也得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畢竟圖靈也是剛剛纔意識到這件事，哥白尼不可能比它更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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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伸進口袋裡。
拿出那枚天才俱樂部的金色胸章。
今天，2024年6月16日，距離7月7日，尚有20天時間。
能不能在這20天之內加入天才俱樂部……
就看【第三道題】了！
他將雕刻有手勢logo的黃金胸章靠近手機背面——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黃金胸章還沒足夠靠近手機後殼，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電話鈴聲響起。
林弦翻過手機。
來電顯示趙英珺的名字，是她打來的電話。
這麼巧？
剛好這個時間點打電話？
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至耳邊：
“喂？”
“林弦，你中午有時間嗎？”
電話那邊，趙英珺問道。
林弦擡起手腕。
看了下手錶。
現在是11：23。
這個時間點找自己……能有什麼事情呢？
“倒是不怎麼忙。”
林弦問道：
“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
電話那邊，趙英珺笑了笑：
“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們中午一起吃個飯如何？”
“閆巧巧她……迫不及待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