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坪城不遠,一座石碉樓聳立黑夜裡。
碉堡高大威武,高達十丈,四角形狀。每隔幾層的東南西北牆上各開有一豎長方形的瞭望孔,孔下還留有射擊孔。
碉堡築在石坪城外的不遠,處於湖與山之間。
這樣的碉樓其實在如今的通海都督府遍地可見,這也是秦琅所親自設計的碉樓防禦,最早是在隴右邊地建造,是爲了防範來去如風的党項等羌人。
碉樓高大堅固,既是烽火臺,也是堡壘。
因爲碉樓極高,且都建立在一些高地上,視野好,所以能夠早早發現敵人蹤影,及時的通過狼煙、號角、旗幟等傳遞警訊,也可通過碉樓調動兵馬,還可以做爲兵堡,屯駐士兵。
若是羌騎來犯,士兵可立即退入碉堡中,羌騎面對這些石頭壘築的碉樓一般也是無可奈何,狗咬刺蝟。
這種碉樓用大石砌牆,結構穩定,大石砌內外牆,小石填牆心,泥漿膠結。整個碉樓上小下大,在底下幾層,只留有一門出入,而這門打造的異常結實堅固,從內部可以直接頂死,根本進不去。
而在底下幾層,則根本沒有留下孔洞門窗,在起碼也是四五丈高的碉樓面前,想通過攀爬等手段也進去也是相當艱難的。
這樣的碉樓不需要多少兵駐守,但能起到的作用卻非常大。而秦琅當年在隴右搞碉堡羣,這裡一碉,那裡一堡,這些碉樓單獨一個確實不足爲懼,打不下我繞着走就是。
可問題是,如果這樣的碉樓多了,那就不一樣了。
一個碉樓小的能藏兵十幾人,大的能藏百人,裡面儲藏的乾糧和水,往往能夠堅持一月以上。
當十個百個碉樓裡的兵聚一起時,就不是一個小數字了,如果敵騎繞過,就得面臨着這一個個碉樓居高臨下放箭射擊的威脅不說,更得面臨着後顧之憂,得擔心碉樓裡的兵殺出來。
秦琅當初在隴右提出來,不築大城,不修長城,而多築碉樓。
碉樓不大,修起來簡單,既是烽火臺,又是堡壘,還是藏兵所,士兵們在外若遇敵人來襲,可就近退入碉樓。
碉樓通過烽火等聯繫,還可以調動集結,偷襲、阻擊敵軍等等。
這個碉堡戰術,在隴右還沒怎麼來的及全面推行,党項和吐谷渾就先後被秦琅的主動進攻給幹趴下投降了。
後來秦琅世封安南武安州,到了那邊後發現這裡蠻族衆多,民風彪悍,所以也就讓自己的封臣騎士們也在領地上建碉樓。
一個騎士修一座大的城堡不現實,但修一座幾丈高甚至十幾丈高的碉樓其實卻要相對容易些。
在秦琅的積極推動下,武安州這些年修起了上千座大小碉樓,號稱千碉之領。
而他一路打到雲南,建立了通海都督府後,給程處默的規劃裡,很重要的一個軍事防禦計劃,也就是在建水、步頭等幾處交通要地,建立起幾個中心要塞,然後在幾條交通線上,多建碉樓。
這些碉樓既是烽火臺,又能當驛站,還能當兵堡、巡邏站點等等,易修好建卻又十分堅固。
石坪的碉樓算是比較小的碉樓,同樣也是石頭砌成,外面粗糙堅固,內壁平整光滑。
碉樓修建成本不高,修建的速度也快,但卻易守難攻,可謂是通海唐軍防禦上最節約成本的一個好玩意了。
段彝面對着這麼一座高塔似的碉樓也是無從下嘴,所以計劃先不動他,而是直接偷襲石坪城,他認爲只要能夠突襲進入石坪城,那麼碉樓裡的那一隊唐兵根本不用理會。
段平帶着一百多青壯摸到城下,豎起一架架長梯。
蛙鳴聲中,他們的動靜完全被掩蓋。
城上,有幾名蠻族土團在打着磕睡。
通海府有通海軍,通海軍下又有軍城、守捉、鎮戍,如步頭、建水等皆爲軍城,這些都是駐有幾百上千唐軍主力的,而鎮戍一般只有幾十到一二百人。
石坪雖說也處於一個交通要道之上,但因爲居於通海府的西邊,所以並不是最關鍵的幾個駐軍之所。
這裡總共只駐有通海軍的一個團二百人,這二百人又分駐在龍湖一帶的十個碉樓裡,二百人一團,一旅百人負責巡邏,一百人負責駐防十個碉樓。
兵力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可整個通海軍也不過編額三千,秦琅還在的時候,到還不覺得兵力不足,等秦琅一走,許多兵也跟着走了,只留了三千通海軍,要分守偌大的通海府各處,攤煎餅一樣的一下子就攤的稀薄了。
爲此,駐石坪的這位團校尉,也只能更多的靠地方上的土團鄉勇們來協防,比如校尉自己平時就駐防在石坪牙城裡面,一百巡邏隊就是一隊駐防,一隊出城巡邏,輪流交換。
另外他在石坪縣組建了石坪保安團,團結營,以及壯班、巡檢大隊、聯防隊等,其中保安團是協助駐防城內的唐軍,協助城防。團結營則負責協助各碉樓的協防駐守。
壯班是負責各衙的看守、隨從,看守監牢等。
巡檢大隊則是協助巡邏隊巡邏道路,緝賊捕盜。
聯防隊則是下沉到鄉里,負責維持鄉村治安的,協助徵糧徵役等事。
石坪城裡平時只有一隊五十名唐軍,卻有五百個縣保安團的協防。同樣的,一座碉樓裡,只有一火十名唐軍,可卻有一百名團結營的土兵。
唐軍一般是呆在碉樓裡,而團結營在碉樓外。
甚至這些保安團、團結營、巡檢大隊、壯班、聯防大隊等,其實都是徵召的蠻丁輪流當值的,並不是固定的,一般是兩月爲期,所以這些蠻丁普遍都很一般。
就如此時。
石坪的外城,也就是倉城的城防,就是由保安團負責值守,牙城則是唐軍那隊人自己守衛。
雖然晚上派了整整一個隊五十人守城,但是天黑後門一關,這些蠻丁們就放鬆警惕了。
尤其是等到半夜以後,多數就已經哈欠連天,甚至有的更是直接就睡了。
倉城雖然不算大,但五十人分守,其實防衛的也並不緊密。
烏麼部的人架起梯子,悄悄的攀上了並不太高的城牆,他們都沒半點反應。
段平口中銜刀,手腳並用,很快就爬上了城頭。
城頭上靜悄悄的,遠處有幾點燈火,有幾個蠻丁靠着城垛呼呼大睡。
段平取下刀在手,與同伴們悄然摸了過去,無聲無息。
那些蠻丁絲毫沒有發現殺機。
一個手勢。
幾個人同時動手。
捂口鼻,卡脖子,短刀狠刺。
幾個蠻丁掙扎着,卻連示警之聲都無法傳遞,直接就被殺死。
風吹來。
血腥味瀰漫。
段彝也跳上了城頭,他看了眼那幾個睜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蠻子,“唐狗,呸!”
他不屑的朝幾具屍體吐了口口水,然後手一揮,於是他們繼續保持沉默,摸着城牆,衝向上城的馬道,一路摸下城。
事情比預料的都還要輕鬆。
城門洞處並沒有蠻丁守衛,蠻子嫌有蚊子,於是都跑到了城頭上,城頭上有風沒蚊子還涼快。
段彝一手提刀衝到城門前,一隻手便把粗重的城門栓給取了下來,門被推開,早就摸到門外的烏麼蠻們於是蜂擁而入。
“阿平你留在這裡守好這城門,我帶人殺進牙城去。”
“我隨阿爺去。”
“你前些天剛受了傷還沒完全恢復,守在這裡就是,咱們守好城門,便是關門打狗,等天亮,我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一個也不放過!”
段彝對兒子道,“若是那些給唐人做狗的蠻子願意投降,就先不殺他們,繳械綁起來便是,若是他們肯殺唐人,那麼就是自己人。”
暗夜裡。
段彝告別兒子,提着滴血的刀光着赤腳向城中心的牙城急衝而去,後面跟着上千提着魚叉的烏麼部蠻丁。
還有許多蠻丁,從洞開的城門衝進城,然後在幾個頭領的帶領下,沿街道散開。
殺戮開始了。
······
城外不遠處的碉樓上,兩名唐軍正在當值,年輕的鄭恩養手執一杆步槊很認真的站在碉樓頂上。
下半夜時,高高的碉樓上寒氣逼人,夜露溫重。
鄭恩養披着一件斗篷很認真的站崗,而長的很魁梧,甚至有點壯肥的嚴石柱卻靠坐在碉牆上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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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中常駐十名唐軍,另配有百名土團協防。唐軍駐碉樓內,團結兵在碉樓外的營房,十名唐軍每天晚上會抽調兩人值班守夜。
一般兩人是輪流守夜的,一人守夜一人休息,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
“大叔,醒醒!”
年輕的鄭恩養才十幾歲,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自己是十六還是十七,原本他是上次平蠻亂時武安州的徵召屯丁,後來因爲立功殺了兩個蠻子,他自己想留下當兵,於是通海軍設立招兵時,便把他點選爲通海軍了。
年輕人精神比較好,搭檔三十多歲的嚴石柱,每次嚴石柱都能睡差不多一夜,可鄭恩養卻從沒怨言,甚至主動提出自己可以多守會。嚴石柱也挺喜歡這個年輕人,也經常會把自己的一些寶貴的戰場經驗傳授給他,兩人雖爲同伍,但卻更像是師徒。
正常情況下,老嚴一般都能眯上一夜的。
“怎麼,你困了,那換我來,你睡會。”老嚴睜開眼睛,掀開身上的毯子,打着哈欠。
“大叔,好像不太對勁,石砰城好像有動靜,你仔細聽!”
老嚴立即站起身來,走到牆垛邊往城池方向看去,卻見黑夜裡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但屏息靜聽,風聲裡又好像真有若有若無的聲音。
老嚴聽了一會,沒法確定,“點起信號燈籠,向牙城碉樓上發信號!”
“會不會是我聽錯了?”
“聽錯了也沒關係,小心無大錯,等他們回信號吧!”他拍了拍硌的有些痛的屁股,“你在這裡盯緊了,我先下去叫醒火長。”
“要不先確認了再去叫?要是沒事,就打擾火長休息了。”
“沒事,火長又不是小心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