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怒撻崔氏

“聖人怎麼匆匆回宮了?”

崔氏進來,看見秦瓊獨自在壁爐前飲酒,不由的皺起了柳葉眉,秦瓊頭也沒擡,兩人本是半路夫妻,乃當年太上皇賜婚,感情說不上多好,近幾年他又一直在劍南鬆州,感情倒是更淡了。

這次回來後,夫妻同房,甚至都找不出什麼激情,而妻子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跟他說起如今平康坊三郎如何得寵當紅,連帶着幾個庶子又都封公侯等等,總是讓他幫還年少的五郎謀官求爵。

可五郎才十來歲少年,現在崇賢館書讀的好好的,皇帝也已經給了他齊國公世子的身份了。

“聖人有事先回了!”

崔氏見丈夫這敷衍的態度,頓時不滿,她辛苦的忙碌了半天,結果皇帝就這樣走了,五郎都還沒機會帶上來面聖呢。

“定是你弄的那些什麼臘味,家裡備下了山珍海味,你偏要弄這些又髒又臭的臘豬肉······”

“夠了。”秦瓊沉聲道。

“是夠了,我也覺得夠了,你一離京就是幾年,朝廷三番五次的召你都不回,魂都讓鬆州的那些狐狸精勾去了,三年納四妾,生三兒一女,你倒是好瀟灑快活,把我們娘幾個全丟在這裡不管不顧·····”

“我讓你們去鬆州,是你們不肯,嫌那裡蠻荒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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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蠻荒偏僻,難道不是,百萬家的繁華京師放着不呆,我們爲何要跑去那鬼地方,五郎現在崇賢館讀書,讓你幫着打些鋪墊,可你眼裡有這兒子嗎?你心裡只有三郎,三郎纔是你兒子嗎?別的就不是?三郎只是個卑賤奴婢生的庶子,五郎纔是嫡出······”

崔氏突然就爆發了,看着背都已經微佗,滿臉蒼桑的秦瓊,突然嫌棄起來,她怨丈夫不重視她的兒子五郎,怨丈夫在外納妾生子,怨他對京師的家不管不顧,甚至是今天她忙前忙後的張羅半天,結果丈夫卻連皇帝都招待不住。

兩人一個是齊州地方小士族出身,年少投戎從軍,隋末百戰軍功,成爲大唐新貴,一個卻是五姓七宗的名門千金,自小詩書琴畫,雖然戰亂之時錯過了好姻緣,最後無奈被皇帝賜婚秦瓊,可兩個人的結合並不是門當戶對,更非你情我願。

多年來,兩人不論是興趣還是生活習慣都並不默契,崔氏喜歡詩書琴畫,喜歡插花,喜歡焚香,喜歡的是花開富貴的牡丹,喜歡的是雅。

秦瓊長年征戰在外,不拘小節,喜歡喝酒吃肉,連養的坐騎忽雷駁都是匹無酒肉不歡的野馬。在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兒,朋友遍天下,可在家裡,卻是個甩手掌櫃,什麼都不管。

尤其是對於錢財這些東西,更是毫不在意,既不會經營理財,卻又花錢大手大腳。

對於麾下舊部,鄉黨親族什麼的一向大方,有求必應。

這些崔氏忍了多年,現在自己孩子一天天大了,該是爲他鋪路的時候了,秦瓊卻毫不當回事,甚至經常說什麼兒孫自有兒孫福,什麼將來若有本事自然有本事,若沒本事,鋪再好的路,留再多的家業錢財,也只是害他,還曾說什麼,將來給每個兒子留十頃地,兩個莊子就行了,其餘的錢財,拿去救濟窮人什麼的。

自己辛辛苦苦的操持家業,秦瓊卻揮金如土,那個什麼偏僻的封地鬆州卻當成個寶一樣的,無底洞似的往裡砸,沒個止境。

“這日子我過夠了!”

崔氏說着忍不住落下淚來,當年的這樁婚事,本就被士族嘲笑,說博陵崔氏第二房都淪落到把嫡女嫁給軍漢的地步,每次出門去其它大家走動,那些夫人們也總是帶着另樣的眼光看她。

“你眼裡只有三郎,三郎就是個寶,其它的都是草。三郎當初要分家,你便說要給他分一半家產。現在三郎要大婚,你張口就是要給五百萬嫁妝,還千頃田地,兩京三百間鋪子,東南海上十條大船······”

秦瓊皺眉。

“你說這些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秦琅早就已經分家出去了,當初也是說明了,分出去後就是另立門戶,以後跟親仁坊就沒瓜葛了,現在他要大婚,要送娉禮,想要排場,那他自己出就是,反正平康坊衛國公府里人人皆知富可敵國,莫說五百萬,一千萬都拿的出來,他那封地有多富庶,誰人不知,他還掌握着白糖、青瓷、玻璃、白酒、香水等好些賺錢的營生,隨便拔根腿毛都比我們腰粗,用的着我們親仁坊傾家置辦娉禮嗎?你倒是大方,卻不知道你一張口的這些,可是我辛辛苦苦多年才置辦下來的。”

“這些應當是五郎的。”

秦瓊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你是裝傻還是真糊塗,我們齊府裡有多少家當,我難道不清楚,當初三郎分家的時候,我們家有多少產業是擺的清清楚楚的,這幾年家業確實增長了不少,但那都是你的功勞嗎?那都是三郎幫襯,我給聖人送的娉禮單,那上面的千頃地也好,三百間鋪子也罷,甚至是十條船等,那些都是我們親仁坊的嗎?我們拿的出這麼多嗎?那些本就是三郎這些年一點點給府上的。”

“現在他要大婚,迎娶公主,我做父親的,拿他這些年送的這些給他做娉禮,都有些不好意思,這本來就應當是我們負責的,現在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你還捨不得?”

崔氏怒道,“這些年三郎給家裡是沒少幫襯,也確實送了許多產業,可說到底,我們是他父母大人,這些孝敬不是應該的嗎?還有,他也沒送那麼多,你說的幫襯是不假,可若沒我裡外的操持,光靠他幫襯有用嗎?”

“還有,這些東西既然送進齊府了,那就是齊國公府的東西,兩邊早已分家,就得分清楚了,這些東西將來就當是五郎的,現在憑什麼又拿出來給三郎做娉禮,甚至還要貼上大半家當?”

秦琅氣的胸膛起伏。

“你等婦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鼠目寸光,只知道盯着眼皮子下的那點東西。”

“是,我是個婦人,可我錯了嗎?”

“三郎這些年對家裡的幫襯還少,甚至對你孃家崔氏的幫襯還少?別看你家現在朝中叔侄兩侍郎,可好好想想這是誰出力的。”秦瓊氣的鬍子亂抖。

戰場上威風八面的無敵大將軍,面對伶牙利齒咄咄逼人的妻子時,他卻沒有戰意鬥志,跟一婦人逞口舌之利,有什麼意思。

他起身要離開,崔氏卻扯住他不讓他走,“今天一定要把話說清楚,家裡的東西我也不會讓你隨便送人的!”

“放開!”

“秦瓊,你休要欺人太甚!”

眼看着外面已有動靜,管事僕人等悄悄靠近又不敢近來,秦瓊覺得丟人。

“你們五姓七宗名門千金的禮儀哪去了,就這樣跟鄉野村婦一樣撒潑耍賴嗎?不嫌丟人?”

“爲了這個家,爲了兒子,我還怕丟什麼人!”崔氏撕扯着。

秦瓊氣極,一把拎起崔氏。

“姓秦的匹夫,有種你把我殺了!”

秦瓊還真有那種念頭,可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提着這個撒潑的婦人進了內室,一把扔到牀上,三兩下就將她給摁住。

“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還真要翻天了!”

“姓秦的匹夫,無賴·······”

·····

“啊~”

······

秦瓊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單槍匹馬,單刀直入,斬將奪旗,擒賊擒王,降服敵將。

殺他個七進七出,七擒七放。

最終,崔氏降了。

“秦瓊你個無賴!”

秦瓊喘着粗氣,發現自己真的老了,一番大戰,居然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瞧了眼披頭散髮,渾身癱在牀上的崔氏,“行了,別總是算計,不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你要是真聰明,就跟三郎好好處好關係,我老了,三郎還年輕,你們娘倆也還年輕,將來我們秦家,還是得靠着三郎來當家做主的。”

“三郎是個大方的人,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不計前嫌的幫襯你們崔家,更不會給家裡孝敬這些了,你眼睛只盯着碗裡的,卻看不到外面的,多麼可笑短視?”

崔氏還嘴硬,“是,我是短視婦人,我沒你們爺倆有本事,我只能盯着碗裡的這點東西,我爲兒子攢點家業有錯嗎?”

秦瓊靠在牀頭,思緒飄飄。

“跟你說件正事,我打算年後讓五郎他們兄弟三個都隨我去鬆州,不經風雨,難見彩虹,不好好磨礪一下,五郎他們這些人打小錦衣玉食,是難有出息的。剛纔聖人對太子便是說了這麼一番玉不琢不成器的話,連天子都想着辦法要磨礪太子,我們秦家更不能讓子孫成爲紈絝。”

“五郎正在崇賢館讀書,去什麼鬆州窮鄉僻壤,要帶你就帶四郎六郎去,我們娘倆纔不去。”

“這由不得你,早幾年五郎他們確實還小,可如今都已經十三四歲了,這年紀貧家百姓裡都已經算是半個壯勞力,甚至都要到官府去輪役當執衣、白直了。”

“不行!”崔氏堅決反對。

秦瓊扭頭打量崔氏一眼,崔氏趕緊扯過被子包住自己,“不要了,你個禽獸,想弄死我麼?”

“一千頃地,兩京三百個鋪子,現在起分到五郎名下,由你代管着,但五郎年後必須得隨我去鬆州,至少呆三年後再回來,換嗎?”秦瓊面無表情的道。

“這不是你給三郎準備的娉禮嗎,你給五郎?”

秦瓊哼了一聲,“你以爲今天聖人來府上做什麼?皇后反對婚禮奢侈鋪張浪費,所以提要求大婚花費不得超過二十萬貫,聖人來說是要我們家把娉禮和婚禮花費控制在二十萬貫以內。”

崔氏一聽喜上眉梢,本來渾身散架一樣動彈不了了,這會居然也有了力氣爬過來靠在秦瓊身上,“真的?”

“騙你做什麼!”

“那你原準備的可不止這一千頃地和三百個鋪子。”

“別得寸進尺,我也總得爲五郎其它六個兄弟們留些,既然你總惦記着這些,那我乾脆現在就把家當給歸置一下提前分了。”

崔氏一聽急了,“府上這麼大家業,五郎做爲嫡子,就分這點?”

“少嗎?一千頃地可是十萬畝!”

“我知道是十萬畝,可有多少是邊疆的商屯地?”

“好了,你就別爭來爭去了,先給五郎一千傾地,三百個鋪子,他其它六個兄弟,每個先分一百頃地,二十個鋪子。至於剩下的,先不動,部份留做姑娘們將來的嫁妝,部份做他們兄弟們將來的娶妻娉禮,待我百年之後,再給他們徹底分了。”

崔氏得了這個話,這才歡喜起來,“還算你有點良心,知道嫡庶有別!”

秦琅盼了眼變臉跟翻書似的崔氏,“我也跟你鄭重聲明,你今天潑婦一樣的行爲,有失你五姓嫡女的身份,也有失我秦家當家娘子的身份,這樣的事只此一次,下不爲例,我念你也是爲母顧子心切,便不跟你計較了,可切記,僅此一次,否則休怪我秦瓊不講情面。”

“哼,要是你心裡但凡有我們母子一點地位,我用的着跟個潑婦似的嗎?你看長安多少勳戚豪門,雖然妾侍成羣,庶子衆多,可誰家把庶子那般看重的,不都是隨便給點錢財,打發出去另立門戶嗎?”

秦瓊不耐煩的道,“好了,不要再說了。”

“不說就不說,不過你剛纔說的,口說無憑,你一會就立個字據,最好是給三郎修書一封跟他說明,讓他也做個見證。”

秦瓊眉頭緊緊皺起,對懷裡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心生厭惡,這長安城,除了有些老夥計值得留念,真沒什麼讓他喜歡的了。

還不如鬆州,那藍藍的天,碧綠的草,蒼茫皚皚的雪山,才讓人真正的自在放鬆。

“我阿兄說最近刑部尚書空缺,他這個兵部侍郎也當了許久了,想要爭一下刑部尚書的位置,你幫我阿兄在陛下面前舉薦一下,也跟三郎說聲,讓他幫忙舉薦我阿兄······”

崔氏依在秦瓊胸口,又是一陣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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