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廣州通往中原,已經打通了四條商路。
最新開通的大瘐嶺路也叫梅關路,這條路最新,卻也最便捷。
第二條路線,則從湖南郴州越騎田嶺,沿北江支流武水經樂昌到韶關,再順新疏通的北江航道南下抵廣州。這條路線,也是這次新拓寬加修的,與大瘐路同時開工,同時完工。
第三條路,由湘江支流瀟水上溯至九嶷山,出陽山關後,沿北江支流連江經連縣、陽山到英德,再順水下至廣州,這條路也是新拓修的,稱爲連郴路。
第四條路,則是傳統的湘桂走廊,當年秦始皇南征時打通的。
從湘江南下翻過越城嶺,經靈渠入灕江抵梧州,再轉入西江至廣州的桂州路。
原本廣州通中原的陸路,僅湘桂走廊,道路遙遠,特別是灕江靈渠一段,更是經常擁堵,使的商貨不暢。 щшш✿ttκǎ n✿¢O
秦琅打通了大瘐梅關路,又拓修了兩條連接湖南的新道,一時間,獨木橋變成了四路通暢。
往來過嶺的商貨再也不用擔心擁堵了,西江、北江,以及嶺北的湘江、贛江,這四大水道,便形成了黃金水道。
再加上海上航線,現在廣州是五脈俱通。
廣州港的工商更加繁榮,甚至還帶動了湘江贛江、西江北江沿途地方,南下的礦石、鐵料、絲綢、瓷器,北上的糧食、白糖、鐵器等,日夜不斷。
以往五嶺一帶,羣山連綿不絕,交通不便,窮鄉僻壤,盡是些山蠻南夷,現如今一個個也沾光開始發展起來,也不再相互劫掠,搶奪孩子人口販賣了,各個都或開礦或跑運輸或開店,腰包也鼓起來了。
當然,這也與沿線新設的四條驛站線有關,秦琅可是沿着這四條商道驛線,駐紮了四路嶺南鎮戍兵,修築要塞、碉堡,並移民屯墾,大量的新移民涌入山區,開礦、墾田,屯兵屯田。
山蠻們想再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兼職山賊,也難了。
商人們現在經過這幾條路線,有時都可以直接夜宿在路邊,再不用擔心劫匪,廣州府的靜海軍,桂州府的靜江軍,那都是巡邏不斷,敢有爲匪搶劫者,下手可是非常狠的。
總的來說,在長孫復這些很早就已經南下的中原商人們看來,嶺南的經商環境越來越好,商路也越來越通暢了,現在每年都有無數的中原商人、豪強跟着南下,但對早就南下的他們來說,最好的肉已經被他們划進了碗裡,並不用擔心。
甚至中原來的人越多,這邊越興盛,說個簡單的例子,他們這些人不僅佔據了最好的買賣,那些新來的就算要做點其它的,想喝口湯,也得先拜過他們的碼頭,甚至得讓他們抽一頭。
當然,這一切,其實都跟衛公坐鎮嶺南,對工商的大力扶持有關,大環境好,所以大家都活的滋潤。
現在衛公要回長安了,大家心裡總有些不安。
“你們說衛公這次回京後,還會回來嗎?”
“肯定還會回來的,短則三兩月,長則最多半年,按慣例,先帝會在秋後安葬獻陵,衛公應當會在事情結束後返回嶺南。”長孫復摩挲着義興紫砂小茶壺,“嶺南這幾年日新月異,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一天比一天好,但是如今在一些偏遠的地方,俚僚蠻依然經常做亂,甚至如馮冼陳寧楊高等豪強,也一直有些蠢蠢欲動,沒有衛公,只怕其它人來也鎮不住,你們忘記了黨仁弘和周紹範兩位刺史怎麼沒的?”
嶺南如今表現上還算平穩,與秦琅的強力手腕分不開,這位帶着千軍萬馬,無數戰艦來的秦相公,前後可是開刀殺了不少人,什麼光明教、鷹巢,什麼走私海商,什麼叛亂俚僚,溪垌蠻,更別說平句町之亂,更是殺的人頭滾滾,左右溪和儂河據說都被血染紅,被屍體堵塞。
而另一方面,這位衛公也並不只是一味的屠殺威懾,他比黨仁弘等強的地方,就在於他一手拿刀砍人,一手卻提着錢袋子,興工商,開海貿,拉着嶺南的這些俚帥蠻王各地豪強大戶以及海商們合作。
開礦山冶煉,種甘蔗製糖,種棉花織布,造海船貿易,工商貿易大興的同時,給這些地方的舊勢力也留足了好處,同時引入中原的這些勳戚新貴、舊閥豪門南下,重新分配利潤,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在原來的那個盆子裡搶嶺南人的食,而是把餅做的更大,分的人雖然多了,可每個人能分到的其實比以前多的多。
正是在這種有力的手腕下,馮寧陳等俚帥,還有談殿等蠻王,雖然一直有些蠢動,可一直沒動起來,就在於他們本身內部也都無法達成一致,在這些利益面前,想要掀桌子實在需要太大的勇氣。
秦琅的強就在於他能硬能軟。
而且他是皇帝寵臣,在皇帝那裡有着無比的信任,想用其它的法子把他調走都能,更別說如對付黨弘仁一樣下套玩陰的,而直接狗急跳牆如對周紹範一樣下死手,更不可行。
在廣州盤踞多年的光明教,還有着鷹巢這麼強力的刺客盟,結果都還是在秦琅手下灰飛煙滅。
而秦琅一面大興工商同時,又在嶺南迅速的組建起了鎮戍體系,大唐朝廷在嶺南的實力一天比一天強,南海上航行巡邏的水師艦隊,更是讓嶺南的這些俚帥蠻王們,越來越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過去中原商人南下,還得給馮寧等各家孝敬,得接受他們的盤剝分成,但是現在,反過來了。
馮寧等地頭蛇,如今也得爭相討好他們這些過江龍,因爲他們掌握着更多的資源。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秦琅。
“桂州西邊的都泥江(紅水河),潭水(柳江)一帶的僚蠻還在鬧嗎?”
“鬧呢,之前那邊大小數十羈縻蠻州,上次被衛公一刀砍下去,全合併入柳宜融三州,皆提升爲朝廷直管的正州,衛公也不讓蠻子們當什麼刺史縣令了,直接從廣州府選派了官吏去任刺史、縣令、參軍等,在那邊直接改土歸流,修驛站築軍堡設屯莊,蠻子們不樂意了,鬧的正歡呢。”杜家的管事道。
長孫復冷笑幾聲。
“鬧吧,鼠目寸光的蠢貨,廣府到現在還沒對那邊動手,只是爲了引蛇出洞,好一網打盡而已,還真以爲自己那點實力,能跟大唐叫板?他們連挑戰衛公的能力都沒半分,不知死活。”
商人們都笑了起來。
沒有人相信秦琅收拾不了那邊的蠻子,想句町蠻入侵,最後拉反了大部份左右溪蠻,結果呢?
所以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戲,甚至不少精明的傢伙,都在提前準備,就等廣府精銳唐軍殺過去後,他們就要跟着後面過去撿便宜。
每次大戰之後,商人們都如同過大年一般興奮。
無數的蠻族俘虜,那些山裡的牲畜牛羊,甚至是各種藥材皮毛,還有那些寶貝一樣的礦山,卻不爲蠻子們所知道利用開發,只要唐軍擊敗蠻子們,他們就能立即跟廣府談開發,辦許可執照,交承包稅費開工。
而且仗一開打,按秦琅向來習慣,軍隊後勤的糧草運輸等,也都是要交給商人們來辦的,從採購糧草,軍服、藥品等,再到運輸上前線,這裡面都是有很大利潤的。
畢竟戰爭嘛,向來就不是一般的商業買賣可比的。
而除了這些,官軍有時還會在佔領區建城池、修道路,築兵堡等,這些也需要大量的材料,甚至是工程建設,他們也都是能摻一腳,並賺一筆的。
只要戰爭一響,那就是黃金萬兩。
商人們個個盼着打仗,早點打,打大點。
“衛公這一走,只怕那些蠻子又能再跳騰幾個月了。”
仗明顯暫時打不了,廣府那邊沒半點動靜,大家囤積的物資商化,還有提前調度準備的人手,一時都派不上用場。
正聊着。
一名會館僕人敲門進來,遞上來一封經略府的公文。
長孫復打開看過,交給衆人傳閱。
“秦經略相公的公文,讓廣州各商會準備船隻車馬,調度糧食北上中原。”
“這是何意?”
“沒聽說中原缺糧啊?”
貞觀三年以後,經歷了幾年的早霜寒災糧荒後,是連續好幾年的好年頭,多數地方都是豐收。
又沒有什麼大的戰事,各地糧食儲備不少,尤其是轉運司各地的常平糧倉裡,更是糧食滿滿,大唐九大轉運倉裡,都是數百萬上千萬石的存糧。
“今年閏四月,先前兩次發生日月合朔,日食天象,據說已經有人推測今年可能會有大災發生,都水監也奏稱今年黃淮長江流域,可能發生數十年一遇的大洪水,衛公這估計也是未雨綢繆吧。”
“那今年嶺南不會有什麼洪災吧?”有人問。
“嶺南不會,雖然這冬春冷了點,但隔着五嶺,與中原關聯不大,再說了,嶺南什麼時候缺過糧?”
嶺南雖沒有中原那樣的大平原,可是廣州、交州兩個河口沖積平原面積不小,最重要的是這邊的氣候普遍能夠使作物一年兩熟,交州那邊甚至能三熟。更別說嶺南總體人口終究還是遠不及中原的,故每年的糧食產量,都有很大的富餘。
過去運輸不便,嶺南雖有糧,可運往中原不易,成本也高。
如今五路直通中原,無疑糧食運輸起來也方便的多。
中原也許並不缺糧,但衛公還朝,帶着大量嶺南糧食北上,這無疑也是衛公鎮嶺南的政績之一。
畢竟中原地廣人多,經常發生災荒,就算是開皇盛世之時,隋文帝都幾度帶着長安的官吏軍民逃荒到洛陽就食,眼下朝廷不缺糧,並不代表永遠不缺。
嶺南糧食如果能夠源源不斷的北上,那麼朝廷就新增了一個糧倉,這裡面的意義十分重大,自然也是奇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