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忽然。
實驗臺上的時空鐘發出一聲輕響，劉楓條件反射一般猛然回頭，快步衝過去，雙手拿起時空鐘大喊：
“林弦！你快看！”
林弦也趕忙跑過去。
時空鐘上的數字……正在不停攀升！
0.0000210、
0.0000252、
0.0000294、
“還在上升！”
兩人緊盯着時空鐘錶盤。
平靜了三個月之久的時空鐘，竟然以恆定的速度快速攀升！
耐心等了一會兒。
看着錶盤上面的數字不停變化。
可是。
完全看不到要停下的徵兆！
0.0001092、
0.0001134、
0.0001176、
……
“天啊。”
劉楓倒吸一口氣，眨眨眼睛：
“世界線，已經持續爬升20多個刻度！這……這意味着什麼？”
他皺起眉頭。
無法想象。
此前幾次世界線躍遷，時空曲率變化都非常小，基本都是增加或者減少0.0000042，區區兩三個最小刻度而已。
即便是最瘋狂的一次，世界線的跳躍幅度也絕對不超過十個刻度。
可現在……
就在他思考的這幾秒間，世界線繼續爬升，又上升了十幾個刻度不止！
“這……”
劉楓撓撓頭：
“變化這麼大，人類……未來……世界……難道是毀滅了嗎？還是說！這一次的變化，比真正的翻天覆地還要翻天覆地！比真正的推倒重來還要推倒重來！”
“讀數到底要變化到什麼時候？不會突破小數點前面那一位吧？這實在太瘋狂了！”
終於。
在劉楓話音落下後不久。
時空鐘上的數字停止跳動，恆定鎖死在——
【0.0001764】
林弦拉了把椅子，在實驗臺前坐下來，盯着這變化幅度極其誇張的一組數字。
毫無疑問。
既然時空鐘數字變化，那就意味着時空曲率變化、世界線變化、夢境世界同步變化。
從這一刻開始……
壓抑的第八夢境消失了。
自己的夢境，變成全新的第九夢境。
“這一次時空變動幅度如此之大，原因是什麼？”
劉楓也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林弦旁邊坐下：
“能引發這麼強大的時空蝴蝶效應……那必然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變動錨點！難道……是你從非洲帶回來的那位科學家，把腦神經電擊頭盔給製造出來了？”
“應該不會。”
林弦搖搖頭：
“我和杜瑤經常聯繫的，她那邊纔剛剛協調好實驗室和設備，進度只能算是剛剛開始。”
“而且杜瑤也說了，她當初的畢業論文完全是瞎猜亂想，要想真正在實驗室找到突破點沒那麼容易。”
這些話，是杜瑤親口說的。
她告訴林弦，如果沒有那份天才之作、《腦神經電擊頭盔手稿》的反向啓迪，她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林弦想要的突破研究出來。
那份手稿，相當於直接給了她最後答案，她只需要將讓過程與之匹配就行。
但即便如此，沒幾個月時間，肯定是不行的。
“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給杜瑤打個電話吧。”
林弦拿起手機，和杜瑤聯繫。
果不其然。
杜瑤那邊仍舊沒有進展。
他掛掉電話。
這就說明，這次劇烈的時空變動和杜瑤無關，肯定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其他原因……
林弦想到那位慈祥又溫柔的女人——
達芬奇小姐。
第八夢境，是達芬奇小姐主導的未來。
現在這個夢境以及這條世界線消失了，那八成也和她的行爲舉動有關。
目前來看，應該有兩種可能性：
1、達芬奇小姐聽從自己的勸說，徹底放棄機械仿生人計劃；正如賈斯克放棄火星移民計劃一樣，因而未來軌跡改變，世界線躍遷。
2、達芬奇小姐自身出了問題，導致她的未來計劃擱淺。比如……有人殺了達芬奇！
想到這裡。
林弦不寒而慄。
按照原本的世界線發展軌跡，達芬奇小姐應該笑到最後、至少也能活到幾百年後纔對。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哪裡發生了轉折、
是什麼【軌跡之外】的契機導致達芬奇小姐死亡呢？
林弦閉上眼睛。
腦內各種邏輯、線索、碎片不斷交織重疊，最終拼成一塊最有可能的拼圖……
“【是我在聚會之後，和達芬奇小姐交換情報導致的嗎？】”
或許。
只有這種可能。
正常來說，達芬奇小姐不可能在2024年得知2624年發生的事情。
別的天才俱樂部成員提問，愛因斯坦會拒絕回答；
達芬奇小姐自己，也絕對不會詢問這個問題暴露自己。
那唯一的變數。
只能是自己。
他站起身。
來到萊茵實驗室櫃式空調面前。
扒下扇葉，對準自己腦袋直吹，快速分析各種可能性。
如果達芬奇小姐真的死了。
會是誰殺的呢？
一一分析天才俱樂部成員，林弦發現除了自己和賈斯克以外，其他所有成員都擺脫不了嫌疑。
回想起上次聚會解散時。
面對自己留下達芬奇的請求，本以爲伽利略多少會嗶嗶兩句、或者說也留下來湊熱鬧。
但是很意外。
伽利略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扭頭看了林弦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從VR虛擬殿堂中消失，退出會議。
兇手。
會是他嗎？
林弦搖搖頭，不太確定。
現在線索太少。
還是等調查完第九夢境、瞭解未來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後，再下定論吧。
“我先走了。”
林弦揮揮手告別劉楓：
“有什麼情況及時和我聯繫，如果聯繫不上我，就聯繫英珺。”
說罷。
他走出實驗室，坐上專車，回到趙英珺家裡。
給博美犬VV倒滿狗糧。
然後簡單洗漱一番。
準備上牀入睡。
第八夢境結束的比較倉促。
好在。
時空穿梭機的工程圖紙已經抄回來90%，並且剩下的10%都不涉及核心部分，權重很低，也可以通過其它方案替代。
反正這東西要一直等到2234年才能使用，剩下最後一點圖紙沒抄完也無傷大雅，有的是辦法彌補。
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
如今第九夢境裡的未來世界，是誰主導的未來呢？
會變得更美好？還是更糟？
他還能遇到之前的夥伴、朋友、高文大帝、乃至大臉貓的父親陳和平大帝嗎？
“不管怎麼說，無論世界怎麼變，CC都肯定在的。”
林弦在枕頭上閉上眼睛：
“經過上次第八夢境，CC的記憶碎片又多了一個，並且她也知道了高文大帝和陳和平大帝對我的重要性。”
“如果她這次能夠早點來東海，不僅可以提前打探鉿合金保險櫃的情報，更是能提前和高文與陳和平搞好關係，幫助我節約時間、提前推進進度。”
“總之，遇事不決找CC，這次入夢之後，先去整個東海區域最顯眼的地方找CC吧。”
說罷。
他翻了個身。
漸漸。
進入夢鄉……
……
……
呼……
又是熟悉的夏風，烈日高照的炎熱瞬間襲來。
熱。
這是之前從未經歷過的熱。
不是城市中的燥熱、不是熱帶叢林中的悶熱。
而是那種……
沒有任何遮擋，直接暴露在正午烈日下的火燙。
近乎是一瞬間，額頭上就要析出細汗。
周遭安靜的可怕。
能聽到遠處有經久不息的蟬鳴，卻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聲音。
腳步聲、
講話聲、
車流聲、
廣播聲、
等等等等，什麼都沒有。
“這是……怎樣一個世界呢？”
林弦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
廢墟，廢墟，斷壁殘垣，泥濘的道路應該昨晚剛下過雨，到處都生長着肆意的雜草，很像那種末日電影裡，劫後餘生的畫面。
左右看看……
周遭空曠的可怕。
“人呢？城市呢？”
他轉過身，看向四周，看向身後。
雖然可以瞅到很多廢墟，但沒有任何一棟高樓阻擋視線，平坦的大地一覽無遺，直視遠方。
可即便是能看到的、最遠的遠方，也沒有任何凸出的建築和標誌物，就好像……好像……
【好像有人拿橡皮擦，直接把東海市從地圖上抹去一樣。】
又或者說。
像是高陽那次對着沙發上的雜物一記掃堂腿，將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掃下去、唯獨留下光禿禿的平地。
“好像，未來世界變得更差勁了。”
林弦輕聲說道。
他隨意走動，想找個地方避下灼熱的陽光。
可卻悲催的發現……
就連如此卑微的想法都實現不了。
所有能找到的斷壁殘垣，最高也不超過他的頭頂，完全沒辦法遮陽。
林弦走上前。
撫摸那些遺蹟。
是鋼筋混凝土沒錯，各個角落都有生鏽的鋼筋突出，像觸手般彎曲。
很難想象。
到底是什麼災難，能夠將一座現代化城市毀滅的如此徹底。
肯定不是2400年超級大災害。
如果東海市真的毀滅於2400年，那現在200多年時間過去，這些鋼筋早就繡成渣渣了。
而現在雙手握着這些鋼筋彎折，卻發現仍舊很堅硬。
這就說明……
這座城市廢墟，並沒有毀滅太長時間。
“所以，人呢？人在哪裡？”
林弦暫時放棄對城市廢墟的研究，打算先找到原住民、找到活人問問情況。
於是。
忍受着當頭烈日，林弦抹了把汗水，在平坦的大地上奔跑。
他終於找到一個儘可能高的建築遺骸。
爬上去。
登高望遠。
儘管他眯着眼睛儘可能遠眺。
但目之所及……
確實看不到任何人類生活、聚集的營地。
這怎麼辦？
就算是拼命奔跑12個小時，他能搜索的區域也很有限，不大可能比他目光所看到的地方更遠。
“這要如何尋找原住民呢？”
林弦陷入困境。
又是漫無目的隨便走了很久，依然沒有任何收穫。
“太奇怪了。”
他撓撓頭：
“說好的萬年樁大臉貓呢？”
見不到CC，林弦並不覺得有多麼不安。
畢竟CC不是在東海出生，她來自遙遠的米國布魯克林。
如果科技和交通方式落後，不能讓CC跨海前來，林弦也可以理解。
但！
如果連大臉貓都找不到，林弦就真的有些慌了。
從最初的第一夢境，一直到剛剛消失的第八夢境。
除了第四夢境自己沒機會探索之外……
大臉貓沒有缺席過任何一個未來：
第一夢境，他在廣場籌備搶銀行；
第二夢境，他在舊東海收物業費；
第三夢境，他從高空跳傘勇闖天空城；
第五夢境，他身爲村長執掌臉村；
第六夢境，他和高文一起在挖掘場挖土；
第七夢境，他身爲村太子給藍眼村長打下手；
第八夢境，他作爲罪惡之城臉幫幫主穩定發揮。
無論那個夢境。
大臉貓都會在自己出生點周圍晃悠，想找他並不是什麼難事，甚至很多時候還會主動找上門。
可現在。
遠眺方圓十公里的範圍，皆是平地，一覽無遺，沒有發現任何城鎮村落，大臉貓總不能鑽到地底下生活吧？
“要想辦法，到更遠的地方探索才行。”
那首先。
就必須找到一個快速交通工具。
林弦開始在城市廢墟里亂逛。
感覺，這裡應該發生過地震、海嘯之類的超級自然災害，或者發生過什麼毀滅性的戰爭。
要不然，想把一座鋼筋混凝土城市，真正意義上夷爲平地是很難的。
隨着探索範圍增大。
林弦有了更多發現。
各種建築廢墟之中，藏匿着不少野生動物，兔子、野貓、野狗、老鼠都見到不少……
能讓這些野生動物在這裡氾濫，也從側面說明這一大塊區域裡，確實沒有人類活動痕跡。
除此之外，他還找到一些人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生鏽的飲料瓶蓋；
腐敗的塑料玩具；
崩裂發脆的橡膠輪胎；
以及……
半個不鏽鋼餐盤。
事實證明，在時光和歲月面前，不鏽鋼纔是真正的王者。
林弦把它從土裡挖出來時。
上半部分已經鏽跡斑斑，但下半部分還算是完好，所以是半個。
“這些東西都沒什麼意義啊。”
這一天夢境的探索，基本以毫無收穫告終。
第二天，林弦中午準時入睡，繼續尋找線索。
第三天、
第四天、
……
漸漸，林弦還真發現了一些寶貝。
他收回前幾天說的那句話：
“不鏽鋼不是王者，鉿合金纔是！”
他在一個區域裡，通過挖掘，在淺圖層挖出來幾塊銀光鋥亮的微型核電池！
這種電池的外殼用鉿合金製作，穩定又耐久，堪稱末日神器。
而林弦通過外殼上銘刻的生產日期，也算弄明白了這場末世災難的大致發生時間。
這幾塊微型核電池的出廠時間，分別是2401年、2533年、2574年、2598年。
這幾個時間點，可以說明很多事情。
首先，既然2401年還有微型核電池穩定生產，那就代表——
【2400年超級大災害，大概率是沒有發生。】
“好事。”
林弦點點頭：
“這也算是目前無數壞消息中，唯一一個好消息了。”
“可壞消息是……大災害好像只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在2598年之後的某個時間點，類似、或者更爲慘烈的大災害還是發生了。”
既然這一片區域的淺土層能挖出微型核電池。
那應該，還能挖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接下來半個月時間，林弦一旦入夢，就立刻跑來這片區域，用自制工具進行挖掘。
着實有一種末日考古的錯覺。
挖出來的絕大多數東西都毫無價值，不是腐爛就是生鏽，況且他工具有限，無法進行更深的挖掘。
通過挖到越來越多的微型核電池，林弦也得到更多生產日期，2599年生產的核電池也挖到了。
但。
距今最近的生產日期，也就是2599年；林弦挖了這麼久，沒有找到任何2600年之後生產的物品。
“所以……”
林弦眯起眼睛：
“是不是可以簡單推測——”
“這場滅世災難，發生於2600年呢？”
按理說。
2600年距離2624年，不過只是24年時間。
如果是正常的自然災害或者戰爭，不應該把城市遺蹟毀滅如此徹底纔對。
那也就是說。
【2600年的這場超級大災害，絕對是人爲引發的，並且對人類文明和地表城市的毀滅程度……遠勝前幾個夢境裡2400年大災害！】
“還是伽利略嗎？”
林弦皺起眉頭：
“亦或者……是其他人呢？”
沒有任何線索。
沒有任何情報。
林弦只能繼續在廢墟城市裡搜尋。
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總算是在僥倖的犄角旮旯裡，挖出一輛微型核電池驅動的摩托車。
真是太幸運了。
這輛生產於2597年、27年前的摩托車，竟然還能夠使用。
不得不說。
未來科技還是很好的提升了產品質量。
只是讓林弦疑惑的是……
“早在第二夢境裡，人們就已經研發出飛天摩托。爲什麼現在第九夢境，人類一直到2597年還在使用陸地摩托呢？”
“那豈不是說，一直到2600年超級大災害降臨之前，人類的科技又開始原地踏步了嗎？”
想到這裡。
林弦不禁有些疑惑。
【爲什麼，人類的科技水平，總是實現不了應有的飛躍和發展呢？】
那現在的未來世界。
又是誰主導的未來？
林弦啓動摩托車後，迫切想找到一個本地人詢問，更想找到比千年樁還要穩定的大臉貓團伙。
可是。
一直持續到十月底、整整一個月的探索。
他開着摩托車跑遍了方圓數百公里範圍，卻仍舊一個活人都沒找到、更是一丁點人類生活痕跡都沒發現。
這天，他全速騎行十個小時，至少跑出1000公里的超遠距離……
依然。
一無所獲。
哐當。
林弦鬆手摩托車，任其倒在地上。
他站在茫茫廣闊、卻寥無人煙的大地上，在夜幕00:42分即將降臨之刻，不由得一陣脊背發涼。
不現實。
也不真實。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類存活，不可能這麼大的範圍裡一點線索找不到。
“難道這一次……”
林弦仰頭。
看着滿天不變的繁星：
“人類文明，徹底毀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