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魏王相邀

太子回洛陽後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十分隱秘,沒有人敢私自泄露半分出去,但是也仍有許多手眼通天之人,還是有辦法知道這些。

比如魏王李泰,比如說如今代主持紫微宮的楊淑妃姐妹,當然,中書門下的這些宰相們更是清楚。

洛陽的百姓們一邊哀悼文德皇后,一邊也在讚揚太子同情太子,沒有人知道這位太子現在處境很不妙,幾乎是幽禁東宮。

永昌坊。

魏王府中,李泰一身白麻孝衣在身,在家爲文德皇后守孝,柴令武和房遺愛兩連襟進來。

柴令武湊到肥胖的李泰耳邊一陣低語,李泰聽的連連點頭,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這天下間,再沒有人比他還關心太子了,不過他可不是盼着太子好,而是盼着太子壞呢。

同是皇帝皇后所生,憑什麼承乾比他先出生一些,就成了太子做了儲君,將來就要當皇帝,他只能去那偏僻的劍南西川任西寧州都督?

以前年紀還小時,被父親告誡說太子是嫡子,立儲當立嫡長,那時他沒覺得哪不對,可漸漸長大,明白了何爲權力,何爲天下,李泰心中也漸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尤其是這兩年太子無人管束,行事越發無所顧忌,惹出許多事來後,更讓李泰看到了一些機會,而從小一起玩大的夥伴柴令武、房遺愛等又在旁邊一直煽動,越發讓他躁動難安。

承乾私離長安,奔去隴右,李泰便日夜派人打聽承乾的消息。

當聽說承乾居然在隴右大捷,居然一舉滅了吐谷渾之後,李泰幾乎不敢置信,也一度心如死灰。

可誰能想到,事情這麼快又有了轉機。

承乾居然在隴右十分用險,甚至導致自己受傷斷腿成了個瘸子,而這次又屢召不回,導致錯過了見皇后最後一面,惹的皇帝大怒。

現在太子幾乎是被幽禁東宮,這柳暗花明峰迴路轉的讓他都措手不及。

要不是向來疼愛她的母后剛去世,李泰都想拍手叫好高興的跳一曲了。

“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太子在青海本不肯回洛,是秦琅回洛陽在長安聽到消息後,特意又折去青海,據說當時秦琅還狠狠的揍了太子一頓,不僅扇了太子的臉,還拿鞋底子抽了太子屁股,最後還把太子扔到了荷塘裡,拿冷水浸頭,這才把太子帶回洛陽的·······”

柴令武說的口水橫飛,“這個秦三可真是夠飛揚跋扈的了,連太子都敢毆打,仗着自己有些軍功,已經是肆無忌憚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十年前,他在平康坊跟秦琅的衝突,爲了一個賤妓,秦琅居然敢對他動手。

這個恥辱,十年未報。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柴令武也一直記着呢。

“大王,這可是個好機會,咱們好好參秦琅一本,就憑着他敢毆打太子這條,就夠扳倒他了。”

太子那是君,秦琅就算是宰相那也只是臣,臣豈能毆打君?

這是欺君犯上之罪。

“秦琅干犯大不敬之罪,這可是十惡第六。”

李泰卻籠着袖子皺起眉頭來。

“大王,我一會就派人去見韋臺長,安排御史彈劾秦琅!”

韋挺是現任御史大夫,也是魏王黨的核心之一,這位做爲御史臺長官,可以說對李泰一黨來說非常重要,御史大夫雖不爲相,可按貞觀以來的制度,御史臺的職責是非常強勢的,是皇帝平衡宰相的重要手段。

當朝宰相,一旦經御史臺彈劾,就得立即引咎請辭,回家待罪,要停職接受調查,等結果處置。

雖說御史臺不會輕易彈劾宰相,因爲一旦彈劾,要麼調查罪證屬實,宰相罷相貶職,要麼查無實證則御史反坐受罪。

可御史臺畢竟握着這樣一個能監督、彈劾宰相的大權。

韋挺支持魏王李泰,也是王珪從中穿針引線,當年韋挺爲隱太子建成的太子左衛率,王珪是太子中允。王珪在貞觀朝又跟房玄齡有姻親關係,故此王珪入魏王黨,是因爲房玄齡。

房玄齡支持魏王,拉上了王珪,王珪又拉上了韋挺,然後韋挺又拉上了併爲京兆世家的杜家杜楚客,再加上柴紹,魏王黨在這幾年實力擴張迅速。

這麼多實力派投入魏王黨,其實主要還是太子承乾這幾年太作導致的,使的許多人都不看好承乾,於是紛紛改弦易張下注李泰。

“虧禮廢節,謂之不敬,對皇帝、太子無人臣之禮,是爲不敬。但是也得看情況,秦琅就算真揍了太子,可也是事出有因,以秦琅在皇帝那裡的受寵程度,不可能因爲這事就拿秦琅怎麼樣,就算彈劾,也會不了了之的,甚至我敢說,秦琅在隴右揍了太子,只怕皇帝不但不會怪罪,可能心裡還會感激,畢竟是秦琅把太子帶回東都的。”

李泰胖胖的十指交叉,兩個大拇指在那裡轉動着,小眼睛眯了起來。

“秦琅是太子黨核心,也是首領,但秦琅這人不是一般人,最好是不要輕易去招惹,除非我們有十足的把握將他掀翻,否則我們就得承受惹怒他的後果,我聽說秦琅這幾年跟太子的關係向來不太和睦,如今又發生了這檔子事,這其實是我們將他拉攏過來的一個良機。”

柴令武愣住。

李泰望向他,“我知道你與秦琅曾經有過一些過節,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希望你們能夠化干戈爲玉帛。”

柴令武臉脹紅。

“我將來一定會彌補你的,你就算看我的面子不要再跟秦琅計較了。”

柴令武恨恨道,“但秦琅只怕未必肯尊奉大王,大王之前百般對他示好,可他從沒回應過。”

“我知道,但如何不是情況變了嗎?”

秦琅雖然從來不怎麼理會李泰,但李泰卻也沒因此記恨,秦琅位高權重,尤其很有本事,這是不爭的事實,還極得皇帝的信任,這樣的人當然最好是化敵爲友。

更何況,秦琅他不僅僅是個當紅寵臣,他爹秦瓊可是當朝太保,雖然聽說現在也快死了,但一天不死,仍是貞觀朝武將之首。

在軍方的威望是擺在那的,雖然李靖、柴紹、李績等也很能打,甚至功績並不低於秦瓊,可秦瓊是李世民特意立起來的軍方之首,秦瓊跟皇帝的親密夥伴關係,是柴紹、李靖等無法比擬的。

而另一方面,秦瓊身後還是山東軍功新貴這個龐大的功勳集團,尤其是瓦崗寨山頭,在軍界可是勢力龐大,程咬金牛見虎吳黑闥李君羨田留安李績李大亮等,甚至張亮、魏徵其實也曾是瓦崗一員。

再有郭孝恪等。

還有已經去世的黃君漢、羅士信、裴仁基等,雖然已經去逝,可他們的子弟也已經進入軍界朝堂,山東軍貴集團的實力,一直都是皇帝的基本盤。

雖然這些年皇帝也重用了關隴門閥,山東士族,可秦家身後的這個軍功集團,卻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秦琅雖年輕,但在這個軍功新貴集團中的地位,卻是新生領袖,秦瓊那輩的老兄弟們,程咬金牛見虎甚至是李世績李大亮等,如今對於秦琅這個侄兒晚輩,都是認同且信服的。

承乾這些年地位爲什麼這麼穩固?

因爲他背後站着長孫無忌和秦琅兩人,長孫代表的是貞觀朝以來重新整頓後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秦琅代表的則是新興的山東軍功新貴集團。

新老軍事貴族集團本應當是對手,可在皇帝的手腕下,兩大集團一起支持承乾,這纔是承乾這些年地位牢固的根本原因。

若不是承乾這幾年自己作死,又有多少人會轉投他李泰?

“最近太子被禁足東宮,只有秦琅得旨可以自由出入,秦琅現在是實際主持東宮事務,太子跟秦琅關係依然緊張嗎?”李泰問。

“據說太子從青海回洛陽這一路上,沒跟秦琅說過一句話,而回到洛陽後,太子也依然沒跟秦琅說過一句話,秦琅如今每天早午各到東宮一趟,但每次秦琅拜見,他都不理會,關係十分僵硬。”

李泰聽了終於忍不住笑了,旋即收起笑容。

“給孤送個帖子給秦琅,就邀他到魏王池一會。”

魏王池是洛陽一景,風光很好。

在洛陽城,洛河上有天津橋,南接定鼎門大街,定鼎門大街東側、洛陽大堤之南,從西向東的裡坊是尚善坊、旌善坊,此兩坊與洛陽大堤之間,有一個湖泊,是當年隋朝大業年間營建東都洛陽城時取土修城形成的。

秦琅重建洛陽,不但沒有把這個湖填了,反而還加以整修,讓這個湖成了洛陽的城市中心花園,整個湖泊佔地三百畝,修的極爲漂亮,本意是供洛陽百姓們遊玩之處。

李世民遷都洛陽,把尚善、旌善二坊之東的惠訓坊、道術坊一起賜給了李泰,並二坊之地營建魏王府,還讓李泰做河南尹,相州都督,節制七州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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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三百畝的湖泊,於是成了李泰的私家後花園,被人稱爲魏王池,甚至北面那條堤也被稱爲魏王堤。

在洛陽城郊,皇帝還賜給了更大的一片地給李泰,專門給李泰養豬之用,李泰在那片地方放牧了三千頭豬······

魏王池就在李泰魏王府的後邊,魏王府所在的道術坊二坊,其中道術坊在隋朝時叫道術坊,入唐後改叫惠訓坊,叫道士術的原因是當年楊廣多忌惡,五行、占候、卜筮、醫藥者皆追集東都,置此坊,遣使檢察,不許出入,於是稱爲道術坊。

當時洛陽匯聚了各種各樣的工匠,甚至是三教九流,總共是置十二坊於洛水南以處之,道術坊是其中一坊。

“將孤編撰的括地誌,給秦琅送一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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