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
馬蘇耳舉杯,古麻刺朗三人一起舉杯相碰,祝願旗開得勝。
這時,突然低沉的小水牛號角從外面傳來,古麻刺朗猛的站了起來,麻葉巴朗蓋村的小水牛角號雖然不大,但號聲低沉悠遠,通過不同的聲調來傳達不同的意思。
“聲音不對,發現入侵者!”
馬蘇耳等也酒意全無,紛紛站起,“走,看看去!”
古麻刺朗抓起刀衝出木屋大廳門,就看到外面空地上一羣摩訶利卡正在慌亂的集結。
“達圖,是從河邊傳來的警號,有入侵者。”
“集結,所有人準備防守!”
麻葉巴朗蓋雖然是島上最大的一個巴朗蓋,但這島上的巴朗蓋定居點有大小上百個,而土人的大家屋也有許多,過去巴朗蓋之間雖然都只是一些小矛盾衝突,但與土人爭鬥不少,尤其是剛來時,爲了爭奪地盤,沒少打仗。
“是土人還是秦人?”
又有號聲傳來。
古麻刺朗側耳聆聽,“從河口那裡傳來的警訊,發現了船隊!”
馬蘇耳皺眉,“看來是秦人來了。”
“他們上次殺了我兒,還留下個奴隸傳話,說還會回來,來的倒是真快。”
“集結!”
古麻刺朗滿面通紅,嘴裡撲着濃濃的酒氣。
無數的巴朗蓋村民從茅草屋中衝出來,各自集結。
馬蘇耳拉住古麻刺朗,“秦家來勢洶洶,不可力敵,應當智取。你帶人到碼頭去迎接請罪,我們在這裡暗中埋伏,然後你想辦法把他們從船上引來村裡,到時我們關門打狗,四下伏擊殺死他們,再真趁勢奪了他們的船!”
這位海上劫掠者迅速就想到一個更好的應對之策,目中露出狡詐兇悍之色。
古麻刺朗想了想,也覺得可以一試,於是叫來村中的子弟家丁等,做了一番簡單安排後,便帶着數十人前往村口碼頭迎接。
江上。
由三條三桅雙層甲板大寶船以及數條單桅快艇組成的的秦家船隊正緩緩溯河而上,高高的桅杆上,飄揚着的正是秦家的血盾金獅旗。
甲板上,舊金山城保安隊長單思禮眺望前方河灣出現的巴朗蓋村社,面無表情。
賈武湊到他旁邊,“隊長,他們吹響了水牛號,這是準備要頑抗了?”
單思禮名字雖然斯文,可身形魁梧長的跟頭熊一樣,滿臉的絡腮鬍須還帶卷,甚至還微紅。
這位如今在舊金山擔任保安隊長一職,上次舊金山派人四處去招降土人,順便跟他們貿易,誰知道在這島上居然遇到了一羣狠人,不但敢拒絕舊金山的招降,甚至還敢襲擊他們的使者和商船。
雖說那些傢伙的襲擊並未成功,最後還把自己全折了進去,可對於舊金山城來說,這個事情非常嚴重。
秦家必須給予迴應,否則將來還如何號令招降其它土人?
單思禮做爲保安隊長,更認爲這是對他的挑釁,所以這次他親自前來,帶來了三條大船。
“反抗纔好,若是我們一來他們就慫了,那多沒意思。他們反抗的越激烈,我們這趟出行才越有意義,我還等着平滅這個村子,多砍些腦袋下來傳首其它土村番寨呢!”
他嘴上風輕雲淡的說着,早已把那個千餘戶的大村寨的人視爲死人了。
敢對秦家動手,就得有必死的覺悟。
賈武笑笑,“隊長,要是一會他們真的反抗,讓我打頭陣如何?”
“好!”單思禮很痛快的答應。
“謝隊長。”
“不客氣,我們兩傢什麼關係。”
單賈兩家很有淵源,單思禮是單雄信的孫子,而賈武是賈潤甫的孫子,當初單賈那都是在瓦崗爲大將的,後來李密兵敗,單雄信帶兵歸附王世充,而賈潤甫與父親賈務本則隨李密西歸大唐。
再後來,單雄信力保王世充,李世民敗竇建德後洛陽糧盡投降,秦瓊、徐世績等一干瓦崗舊將都曾想保單雄信一命,都向李世民求情。可最後李淵卻堅持要殺掉單雄信、段達等一干洛陽大將,卻留了王世充一命。
單雄信死前,好兄弟徐世績監中探望,還曾割下大腿肉給單雄信下酒送行。他死後,徐世績也幫忙照顧其妻兒,秦瓊程咬金牛進達賈潤甫這些瓦崗舊識也都多有幫襯。
所以雖然當年單雄信是被李唐論罪處死的,但單雄信的兒子單道真如今卻也能官任梁州司馬,雖說官職不算很高,但這也很不錯了,畢竟也是州三把手。
單道真生有三子,思敬思禮思遠,長子和第三子都是嫡出,三兄弟也是各家幫襯,先是進了國子監,再又安排進了北衙。
如今嫡出的老大老三都已經正式步入仕途,成了北衙禁軍裡的六品侍衛。
老二因是庶出,當初國子監出來後,沒能進入親勳翊府做侍衛,後來便去了武安秦琅處,也得了塊采邑領地,經營的還不錯。
賈武是賈潤甫孫子,是其庶子所生的庶子,所以仕途上難有作爲,本身也不是資質特別好的類型,故此倒也有自知之明沒去走仕途。
如今單思禮是舊金山的保安隊長,而賈武是騎警中隊隊長。
兩人輩份相當,年紀也相差不大,兩家又有淵源,故此平時關係也是極好的。
船緩緩的駛進碼頭,並沒急着靠岸,而是派出了單桅快艇先到上游去查看兩岸情況,好一會纔回報。
“沒有什麼埋伏什麼的,而且碼頭上也沒伏兵,麻葉巴朗蓋達圖古麻刺朗率妻妾兒女兄弟等親自前來迎接,說是自知罪重,特來請罪。而且已經準備好了賠償之物,計有一百七十名奴隸,以及稻穀、黃臘、蕉麻土布、珍珠等等。”
來回報的一名水手遞上了一張單子。
上面詳細記錄着麻葉村準備賠償的奴隸物資等,爲了表示真誠的歉意,古麻刺朗還另備了一個庶子以及十個奴隸,準備交給秦家處死。
“他們說這是他們的傳統,願意把他們交給我們所有人共同殺死,然後化解這次衝突!”
單思禮捋了捋他那發紅又彎曲的大鬍子,“這算什麼鬼傳統?”
賈武笑道,“單二哥,我倒是知道點這些蠻子們的傳統,這些土蠻村落之間若起衝突,要麼召集村民部下羣毆解決,要麼請人說和,理屈或勢弱者,則拿出奴隸交給對方,讓他們殺死這奴隸,然後再賠償錢財息事。”
交一個或數個奴隸出去給別人殺死,其實就是用這奴隸代替自己被殺。
“這單子上的奴隸、錢財,是賠償,而這另外的十一人,算是抵罪!”
“兒子也這樣交出來給我們殺掉?庶子就不是人嗎?”單思禮惱怒。
賈武苦笑了兩聲。
大唐和海外其實都差不多,嫡庶有別,庶子跟嫡子是沒法比的,尤其是那些母親身份是婢或伎的庶出子,比一般的妾生子地位更低下,有些家族甚至都不會讓他們進入家譜,有的更乾脆就不承認他們的地位,仍屬家生奴的地位。
單思禮和賈武都是庶子,單思禮是妾生子,而賈武是婢生子,以前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別人罵賈武都是直接指着他鼻子罵小婢養的。
所以後來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想走仕途也難有機會,便乾脆去了嶺南,如今又來到了這舊金山,就是覺得秦琅這位叔父觀念更開放些,這舊金山也沒有那麼多的束縛規矩,想憑着自己的能力,建一番事業。
不過看着這島番居然交出一個庶子給別人殺了,來代惹事的嫡子賠罪,心情還是很複雜的。
單思禮臉色也很難看,他家以前也是山東豪強,隋末時他祖父也是天下有名,號稱飛將軍,又有瓦崗五虎上將之首的稱號。
可惜後來死守着王世充,結果最後落得身死下場。單家因此根本無法跟原本相當的李績、秦瓊、程咬金牛進達等各家相比。
單思禮打小就因犯官家屬的身份被人岐視,加上他家本也是胡漢通婚嚴重,導致單雄信就有個外號赤發靈官,鬍子頭髮都是紅色的,這混血特徵到他這代,他兄弟倆個都不明顯,偏他卻跟他祖父幾乎一模一樣,小時候他也恨他爹爲何偏要娶個胡女做妾,還要生下他這麼個雜種被人岐視被人罵。
“這請罪的態度倒是很誠懇的。”賈武道。“看來不用打了,不戰而降了!”
單思禮卻一把將那份水手記錄下來的禮單撕碎揉成團扔入河中。
他冷冷的道,“敢襲擊攻打我舊金山的使者和商船,現在拿出這麼點東西就想了事?打發叫花子嗎?”
“傳令,準備登陸,上岸後,麻葉蠻敢有反抗者立斬不赦,棄械跪地伏首者免死!”
賈武正色,“真要打?”
“我們興師動衆幾百裡乘船過來的,難道就是來收這麼點破爛回去?劍出鞘豈能不見血而回?”
“那隊長打算如何處置?”
“拿下村寨,把那達圖擒回舊金山!”
賈武也不再羅嗦,立馬轉身去傳令所有人準備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