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都聚集在王室、氏族貴族和地方豪強們手裡,但是這些人,其實跟中原大唐的貴族豪強們比,也差遠了。
尤其是以前倭國的王室、貴族豪強們又都喜歡建大墓厚葬成風,所以在之前的倭國也被稱爲古墳時代,因爲倭國的墳墓建的非常大,甚至比中原秦漢魏晉的皇陵都要大的多。
上到倭王,下到公卿豪強,都喜歡投入巨大財力人力挖墳修墓,反正以前,每到農閒季節,那些貴族豪強就會徵召自己的部民,讓他們天天去修墳,一修可能就是十幾二十年。
等到墓主死後安葬時,不僅要埋進去許多精美的器物陪葬,甚至還要殺許多牛馬、奴隸殉葬。
這種風俗,讓倭國的財富極大的消耗在了這裡面。
所以別看倭國的天王、貴族們好像高高在上,可平時卻很節儉的,吃個飯菜糰子,就覺得挺滿足了,哪怕是天王,日常的膳食,可能也就是煎幾條小魚,能吃上一塊鹿肉,都算是加餐了。
如今大化改新,禁止再修這種大墓,也禁止牛馬、奴隸殉葬,禁止把金銀銅錢,鐵器、絹布等好東西陪葬了。
部民們分了班田,每年也僅需爲官府做二十天免費勞役,但不再是修墳,而是修水利設施爲主了。
大家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農業生產中去,首先要讓大家能吃飽飯。
倭國的養殖業其實技術水平和規模都非常一般,尤其是當廢除部民部,轉推行班田制後,其實整個倭國社會,是向着單一的種植業發展的。在過去部民制時代,一般還有專門負責養殖的部,但改成以戶爲單位的班田制後,便都變成單一的種植戶了。
供給端的削減,必然也就導致了需求的大增,如果朝廷不加以限制,那麼百姓都改養殖等,無疑會打亂他們的部署。
因此他們最後只好一禁了之。
至於說佛教,只是部份原因而已。
“倭國禁酒斷屠,那我們的酒豈不是不好賣了?”
“之前我們的酒在這邊挺受歡迎的,但現在這個新禁令出來,估計會受影響,我們希望公子也能跟倭國王世子好好談一談,希望能夠解除些限制,保留一些額度。”
秦俊也明白,完全的禁酒令肯定也不可能,畢竟酒這東西本來就是貴族豪強們消費的,秦家的酒是從外面運來的,並沒消耗倭國糧食,所以談一談,應當是可以的。
一頓簡略至極的晚餐。
秦俊知道並非倭國輕慢後,倒也沒什麼不高興,入鄉隨俗,粗茶淡飯倒也無事。
用過餐後,上茶點心。
邊喝茶邊談事。
“今日我在博多灣轉了轉,發現西邊有許多我大唐商人在那邊買地置業,如今已經形成一個坊區了·····”
秦俊也沒拐彎抹角,直接提出了把整塊地都租下來的打算,言明就按大唐在林邑的唐租界例。
“那塊地我看過了,據說是三萬畝左右,我打算全租下來,把後面的兩座山也一起租下來,就按五萬畝算個整數吧。”
葛城皇子愣了一下,然後便搖頭。
秦俊道,“王世子不要急着拒絕,不如先聽下我們願意給的租金再考慮如何?我大唐的上好官田,畝租不過六鬥,你這片地,有海灘、有山陵,還有大部份是荒地,五萬畝倒有起碼三萬畝是不能耕種的土地,但是呢,我們願意東面以江爲界,西面以山爲界,把整塊地都租下來,且願意一次性租很多年,至於租金,可以付糧食,也可以付錢,甚至是你們想要的唐貨都行。”
當秦俊這個租金一提出來時,連中臣鐮足都不由的輕吸了口氣。
五萬畝地,哪怕按畝收六鬥來看,這就是三萬石糧食啊,這是一年的租金。
而現在那大塊地,雖說就在博多灣,但也還距太宰府有二十來裡,此時太宰府城外就是大片田地,秦俊要的那塊地,僅有幾個小漁村,然後就是唐人或買或租了幾百畝地聚居。
更多的地都是荒地,更別說那片山陵了。
既沒礦也沒什麼獵物,就是片荒山,秦俊居然也願意按每畝每年六斗的租來付,兩萬畝荒山,這可就是一萬二千石糧啊。
倭國雖然早就開始種植水稻,但是水稻產量其實不高,畝收一石都未必能保持的了。
更何況,倭國此時推行班田制,規定,年滿六歲公民授田,男子每人兩段(當時約合11.9畝),女子爲男子的三分之二,私奴婢各爲男女的三分之一,授予戶主,口分田終身使用,死後收回。
而授田者每段田納稻二束二把,約爲當時產量的百分之三做爲租,充地方財政之用。成年男子還要納絹或絲、棉、布做爲調,每年服役十天,做爲庸,可用布代。
調和庸充做中央政府財政之用,另外規定雜瑤六十天以下。
總的來說,此時倭國的地租僅爲三十稅一左右,另加上庸調役。
如果按畝產一石算,那實際一畝租僅三升左右,而秦琅願意給六斗的租,這相當於是給了二十倍的。
秦家願意一年付三萬石糧租這塊地,這實際等於是百萬畝班田的租糧了。
中臣鐮足差點想掏出算盤來仔細確認一下了,可這數字確實簡單好算。
中大兄皇子也望向了中臣鐮足,兩人都被這位秦家大公子的豪氣手筆給驚到了。
中大兄皇子也被稱爲葛城皇子,因爲他得了葛城這塊封地。葛城原本是蘇我氏的根據地,後來成爲了天皇的直屬領地,蘇我馬子權勢最盛時,曾經就要求外甥女推古女皇把葛城重新劃給蘇我氏。
但被女皇拒絕,後來蘇我馬子強佔葛城縣。
蘇我蝦夷時,還建祖廟於葛城,又大興土木,強徵各貴族的私人部民,爲蘇我氏家族修建兩座大墳,一座是他自己的,一座是給兒子入鹿的。
後來中大兄皇帝聽中臣鐮足的建議,迎娶了蘇我氏的女兒爲妾,分化拉攏蘇我氏,最後成功於宮廷中誅殺蘇我入鹿,並迫蘇我蝦夷自焚,除掉蘇我蝦夷、入鹿父子後,中大兄也將葛城縣給收回,做了自己的領地。
葛城位於奈良附近。
但一年的地租也沒有秦俊給的多。
“一年三萬石的租,要糧要錢還是要貨都行,絕不拖欠,我們希望一次能簽約一百年,租約不得因任何原因毀約。其二,簽下租約後,我們希望設立唐租界,如林邑唐租界例·····”
良久。
中臣鐮足在與王子輕聲商議後問,“如果租約折錢,怎麼算?”
“我大唐貞觀以來,糧價穩定,兩京糧價一直是米鬥二十錢,而荊揚蘇杭廣益登諸商埠大港,糧價一般在鬥米十二三錢之間,至於說江淮、廣交這些重要的糧區,每鬥也僅在十錢上下。”
中臣鐮足馬上道,“我們都知道大唐地大物博,而且天下安穩,朝廷對糧食極爲重視,設有轉運使,各地有常平倉,對糧食實行價格保護,豐年之時,以鬥米十錢收購糧食,擡高價格,保護農民收益,不讓糧商壓價打壓百姓。而災年之時,各地常平倉又放平價放糧,不讓糧食價格高漲,兩京以及諸重要大城的糧價一直都十分穩定。”
秦俊笑笑,“沒錯,我們大唐的糧食價格,其實是要偏高一些的,比如說林邑的糧食,產地收購價只要是豐年時,折錢不超過三錢一斗。甚至有些地方還更便宜,只要兩錢一斗。”
“而我們大唐有常平倉保護糧價,使的米價最低不低於十文,粟最價不下七文。”
“倭國的糧價我們知道比林邑高點,但只要不是災年,也才三五錢一斗的。”
中臣鐮足想不到對方這麼瞭解倭國糧價,但還是提出,“太宰府乃是西海道中心,這裡貿易量大,商品價格也高。”
“呵呵,所以如果你們想要地租折錢的話,我們願意按每鬥米十文這個價格折算,若是折絹,大唐轉運司的官方兌換價格是匹絹是五百五十文錢,一匹絹折五石五斗糧。”
“怎麼相差這麼大?”中臣鐮足問。
秦俊笑了笑,大唐貞觀初年,糧食最賤時是二三錢一斗,而當時絹價是匹絹鬥米,當然那是不穩定時期的價格,後來穩定後,大致在匹絹二百錢。不過隨着大唐越發安穩,尤其是海貿大興後,做爲絲織品的絹價開始上漲,而做爲農產品的糧食價格雖沒再下跌,但也基本上保持了十多年的穩定價位。
出現這種情況,一來是天下太平,糧食產量大增,糧食儲備豐富,價格自然就低廉且常態化。
而絲織品在早期是兼作貨幣的,雖然絹只是其中一種較普通的絲織品,但隨着貿易的繁榮,唐朝的絲織品價格也不斷上揚,尤其是在唐規定,禁止直接出口生絲之後,絹綢緞等各種絲織品價格不斷上漲。
從匹絹二百錢,到如今的匹絹五百五,基本上穩定下來。
一匹絹,在洛陽長安,能賣兩石多米,而在荊揚廣交這樣的大城能買五石半米,若是在林邑等糧區,甚至能買上十石米。
說白了,就是絹的貿易屬性更強,糧食不利於運輸流通,不是稀缺貨品,絹卻能夠販賣到世界各地,如波斯、羅馬、法蘭克諸國,那些高品質的高級絲綢,賣的跟金子一樣貴。
這說白了,其實就是割韭菜。
糧食只有在動盪、災荒的時候纔會稀缺貴重。
交糧,三萬石糧食,折錢,三千貫錢,若是折絹,只有五千多匹絹。
中臣鐮足與葛城皇子都不由的猶豫起來,糧食最多,但他們並不願意讓秦家從呂宋或大唐運糧過來,因爲這糧食在貿易時不受唐商歡迎,也沒有什麼再加工增值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