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被罷相了!”
一大早,秦琅正在吃糉子,鹹鴨蛋黃的,也有紅燒肉的,青綠的糉葉裹着糯米,裡面又包着流油的紅鹹蛋黃,確實好吃。
魏昶手提一串紅色的荔枝踩着椰殼拖鞋過來,告訴他一個最新的消息。
“罷了?”
“嗯,貶爲同州刺史。”
“還有,御史臺也換人了,御史大夫孫伏伽被貶外出爲刺史,然後御史大夫空置,皇帝任閻立本爲御史中丞,執掌御史臺。”
秦琅也不由有幾分驚訝了,褚遂良說來也是李胤的老師,當年是崇賢館的直學士,秦琅入館前,是他代他老子執掌館事,因此還被人稱過館長,貞觀中後期,也算深得李世民的信任。
秦琅對褚遂良這人,一直沒什麼好印象,覺得這傢伙喜歡搞政治投機,並沒有什麼個人立場,曾經見李泰得寵,便勸李世民立李泰爲儲,後來見局勢不妙,立馬投長孫無忌。
不過秦琅也承認,褚遂良的書法確實是不錯,相比起秦琅是靠瘦金和宋體這兩種後世字體而被人稱爲開宗立派大書法家,其實褚遂良的書法根基更強,水平也更高。
“總不會是皇帝報復當年對褚遂良的那點怨念吧?”
當年秦琅讓崇賢館的學生們養雞,算是一門生活觀察課,後來褚遂良把太子他們養的雞給殺了,交給食堂加餐。
當然這隻能算是小事。
可褚遂良曾經勸李世民改立李泰爲太子,這事絕對能讓李胤記恨一輩子。
魏昶搖頭。
一邊剝着荔枝一邊道,“我聽說最近政事堂跟天子鬧的很僵,因爲百濟和新羅的事本就鬧的不怎麼高興,結果天子又是設樞密院又是設計相的,搞的宰相們都集體辭職了。”
皇帝和宰相們鬧彆扭,事情越鬧越僵硬,尤其褚遂良,更是梗起脖子跟皇帝犟。
然後皇帝沒想着服軟妥協,而是直接先尋了個由頭貶掉了御史大夫孫伏伽,然後任用閻立本爲御史中丞,讓他代執御史臺。
也不知道李胤跟這位擁有高超畫技和建築設計水平的閻立本是怎麼達成一致的,反正閻立本入御史臺後,立馬就發起了針對褚遂良的彈劾。
大畫家閻立本對大書法家褚遂良的彈劾,非常犀利,連長孫無忌都保不住,因爲刀刀見血,都是彈之有物。
最後褚遂良只能按例引咎辭職。
然後呢,天子也就沒再窮追猛打,在他授意下,御史臺見好就收,給褚遂良也算留了個體面,天子順勢把褚遂良貶爲同州刺史。
沒徹底的撕破臉皮,也算給長孫無忌一個面子。
但經此一事,也讓國舅知曉了這位天子的真性格。
成功把御史臺握到了手裡的天子,現在可是牛的很,本來御史臺就是個非常好用的工具,一般想在政事堂安穩,肯定就得在御史臺有足夠的關係,若是能掌控御史臺就更好了。
但現在皇帝親自掌握了御史臺,雖說御史臺裡也還有長孫無忌等宰相們的根腳,但問題是現在御史大夫空缺,御史中丞是閻立本。
而彈劾褚遂良罷相成功後,閻立本馬上奏請天子提拔了兩位治書侍御史,治書侍御史可是御史中丞的副手。
這下子,閻立本在御史臺可就徹底站穩腳了。
“李績去了樞密院,褚遂良貶爲同州刺史,這政事堂不如從前了。”
秦琅重新回過神來,繼續吃糉子,這回是個火腿糉子,鹹香軟糯。秦琅比較喜歡吃鹹香味的,不喜歡吃甜的,反正什麼豆沙、紅糖、紅棗之類的糉子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皇帝喜歡折騰就讓他折騰吧,反正別人也勸不住。
長孫無忌是元舅首輔都勸不住,秦琅這老師兼大舅子更沒什麼效力。
自己如今也算是從那泥坑裡出來了,哪裡還願意再回去惹一身騷。
安心在呂宋發展吧。
馬上又要進入颱風多發期了。
······
十二年後。
開元十三年春。
呂宋,舊金山。
新春佳節,難得全家齊聚。
郡王府中,好不熱鬧。
秦琅二十一子,九十四孫,還有女兒外孫百餘,加上幾十房妻妾,以及衆多兒媳婦、女婿,今天的郡王府,到處都是人。
五十歲的秦琅坐在那裡,幾個孩童追逐着,一不小心摔倒,秦琅一把撈起這小子。
“你是誰家的?”
孩子太多了,尤其是那些五六歲以下的娃,秦琅好多都認不出來。
雖然說十三年前,秦琅就已經用上了套,決心不再生娃了,可畢竟兒女五十多個,如今長子秦俊都已經三十三歲了,長孫也十七歲了,這小子也是個通人事早的,十四歲時就跟婢女偷試,然後十五歲時就爲秦琅生下了一個大重孫子。
秦存孝過來,抱起那小子,“義父,這是我的小孫子。”
秦琅掐了下那小子的臉,“長的虎頭虎腦的,跟你確實有些像,眉目間依稀還有幾分突厥特徵。”
存孝是秦琅收的第一個義子,秦琅這些年總共收了十三個義子,這些義子們比秦琅的兒子們要大不少,比如大義子存孝其實比秦琅才小八歲,如今也四十多歲了。
那張帶着些突厥血統的臉上,也已經佈滿蒼桑,甚至頭髮都開始出現了一些霜白,看着,反倒好像比秦琅還老氣一些。
“千湖島呆的還習慣不?”
“挺好的。”
千湖島是如今呂宋僅次於呂宋本島的第二島,土人稱爲棉蘭花島,意爲湖泊衆多的土地,秦家便將之命名爲千湖島。
經過秦軍這十幾年不懈的努力推進,到如今,整個呂宋諸島基本上已經被秦家征服,除了一些島嶼的深山老林裡還有一些零星反抗的土人,已經沒有什麼大規模反抗了。
秦家在諸島建立據點,官府,設州置縣,分封、移民,建立學校等。
秦存孝如今是四衙中的步帥,步軍司的都指揮使,前段時間千湖島上出現了一次較大規模的土人叛亂,他們還勾結了西南婆羅洲島上的渤泥國勢力,秦琅派出了秦存孝前往負責平亂。
還讓他帶上了嫡長子十一郎秦俞,十六歲的秦俞如今也漸成年,這些年他一直把嫡出的十一郎和二十一郎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但孩子大了,總得在外面經歷風雨。
讓存孝帶着十一郎也算是開開眼。
存孝帶着秦俞前往千湖島,只用了三個月時間便徹底平定了全島的叛亂,對土人狠狠的教訓後,帶回來數萬奴隸。
“十一郎表現非常不錯,有勇有謀,而且很謙卑,義父教導出了一位非常不錯的繼承人。”
秦琅望着遠處正跟母親太平長公主說話的秦俞,這孩子長的高大英武,騎射本事很好,而且喜歡打馬球,球藝精湛,而於詩書方面也還不錯,可以說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都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繼承人。
甚至就連他那些兄弟們,也都對這位嫡出的兄弟很認可。
“終究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風雨,打小起就錦衣玉食,雖也刻苦學習,可終究是一帆風順,其實我還是比較擔憂的。”
就有如溫室裡的花朵,開的再漂亮,可終究不如野外的,就算那山坡上的樹滿是節疤,長的東倒西歪,可這種樹其實卻是非常結實和耐風雨的,相反一些長的筆直挺拔的杉木,可能一陣大風吹過就能攔腰斷掉。
“你知道十一郎回來後跟我說什麼嗎?他說婆羅洲極大,但渤泥國實力卻很一般,而島上還有更多的地方,其實都還只是無數土人佔據,就跟我們呂宋以前的巴朗蓋一樣,十分鬆散,他建議呂宋接下來出兵渤泥,先直搗王城,滅掉渤泥國,然後以渤泥港爲據點,再緩緩的征服整個婆羅洲。”
“存孝,你覺得十一郎的這個建議如何?”
秦存孝緩緩道,“這次我們跟渤泥國交過手,雖然交手的並不是渤泥國的正規軍隊,但我也瞭解到,渤海國所在的婆羅洲確實很大,有我們呂宋所有島加起來的兩個半大還有多,但是整個島上如今只有一個渤泥國實力稍強,但也遠不及我們呂宋。”
“不過我認爲,我們應當適當出兵攻打渤泥國,做爲對他們支持千湖島土人反叛的懲罰。但是,這次出兵應當只以適當的懲戒威懾爲主,只要渤泥國肯認錯那麼我們就可撤兵。”
秦琅笑了笑,“既然你說渤泥國實力不足,而婆羅洲又這麼大,爲何不支持對渤泥全面用兵,甚至完全佔領此島呢?”
“義父,我們這十幾年,雖然成功的征服了這片深海,佔領了無數羣島,但是現在已經算是我們的極限了,我們缺少人口,尤其是漢移民太少了,就算是呂宋本島,目前我們也只是呂宋平原,和寧遠河谷平原這兩處開發的還算比較好。其它的地方,仍然只是佔據了少數據點,千湖島的叛亂,本身就是因爲我們控制力不足導致的。”
“婆羅洲雖大,但呂宋本島太遠了。”秦存孝做爲一名優秀的將軍,頭腦始終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