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譁”的水聲一直在響。
水房裡,炮哥正在洗去雙手的鮮血。
他的身邊,幾名戰友也是沉默不語。
一次近乎單方面的大屠殺,已經畫上了句號。
只要閉上眼,他似乎就能看到眼前那血流成河的畫面。
但是他的心中,並沒有畏懼,沒有害怕,也沒有後悔。
有的,只有一種漸漸淡去的恨意。
他擡頭看向鏡子,戰鬥中,他的臉上被爆裂投槍的彈片劃傷了,現在傷口已經停止了流血,還有點紅腫。
他閉上眼,似乎又看到黑斑正蹲在洗手檯上,一邊幫他清洗傷口,一邊幫他敷上傷藥。
“黑斑,你看到了嗎?我們踏平了石錘城的基地!”
“你的仇,我終於報了!”
“黑斑,如果你在天有靈,給我說句話好嗎?”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但是,沒有人回答他。
去了的,已經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殺掉再多的敵人,也救不回來了。
這時候,他才突然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空虛,突然捂着臉,嚎啕大哭。
一場大戰,算是給這些特訓隊員們的訓練,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句點。
接下來兩天,徐建飛破天荒的沒有再給他們做什麼訓練。
除了基本的出操之外,其他時間,都讓他們自由活動。
因爲,是時候告別了。
而且,徐建飛覺得,經過這次戰爭的洗禮之後,他也沒有什麼需要教給他們了。
剩下的兩天時間,不如讓他們享受一下在莊園的最後日子。
廚房裡一天二十四小時供應數不清的美食,讓他們一個個把肚皮吃得溜圓。
各種莊園的土特產,堆在門口,讓他們隨便取用,寄回或者帶回去給自己的戰友、親人。
但特訓隊員們,最不捨的,其實是自己的戰友兔龍人們以及四翼戰雞。
今天離開之後,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這和自己心靈相通,生死相依的戰鬥夥伴見面。
人生苦短,紅塵離亂,事實上,他們大部分人,可能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
所以要有酒。
莊爸釀的絕世好酒,一杯杯下肚,卻不忍心喝醉。
本來就只有這麼最後兩天,又如何忍心醉倒?
炮哥更不捨的,還有自己的哥哥槍哥。
所以他跑去找槍哥。
“哥,哥,借我點錢。”
“幹什麼?”槍哥納悶之極,“我還要攢錢給你娶媳婦呢!別亂花!”
“去買冰淇淋,買很多冰淇淋!”
“哦……”槍哥沒說什麼,默默拿了一沓錢給他。
炮哥捧了四十多個球回來,來到了墓園。
很多特訓隊員們,都在和自己的戰友道別。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炮哥發現黑斑的雕像前,有一個胡蘿蔔。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灰斑的背影消失在路邊。
“黑斑,我明天就走了!”
“這次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
“如果我能活下來,退役了,有了孩子,我就給他起名叫小黑,你說怎麼樣?”
“我給你帶來了四十多個球,你可小心點吃,別拉肚子。”
“你看這麼多球,你自己也吃不了,不如我幫你吃一個吧。”
“你看你,不開心了吧,誰讓你死了,你搶不到!”
“我就要吃,氣死你!”
“兄弟,我們把害死你的人都殺光了,爲什麼你不能活過來啊……”
“兄弟,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天色漸黑時,炮哥才離開了墳地,莊不遠、徐建飛等人,在食堂裡一起聚餐爲他們送行。
又是一陣哭一陣笑,快到凌晨,纔回去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炮哥參軍一來,第一次磨磨蹭蹭不願意起牀。
起牀號也沒有響起,似乎想要讓他們多睡一會兒。
但時間終將到達,上午九點,所有的人都整裝完畢,來到了校場集合。
按照慣例,徐建飛給每一個人授予徽章。
這一次,每個人都有兩個徽章。
其中一個徽章,來自於他們所經歷的最大一場戰役。
“莊園勇者——踏平鐵錘城基地紀念”,徽章依然是鏽金打造,正面有一個堡壘的印記,背面有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另外一個徽章,卻是一隻“戰雞騎士”徽章,徽章上,一隻半立體的四翼戰雞,似乎要從徽章裡飛出來。
除了兩個徽章之外,還有一把匕首。
“這匕首,是用鐵錘城堡壘上斷掉的尖刺熔鑄而成,把柄上纏繞的是鐵線藤,每一把刀上,都刻了你們的名字和編號,希望以後不在莊園的日子,它們能夠保護你們的安全。”
一一授予徽章和匕首,然後敬禮,道別。
儀式結束之後,徐建飛道:“還有幾分鐘的時間,還有什麼要和你們的戰友說的,再趕快說兩句話吧。”
很多人都去和自己的兔龍人夥伴道別,炮哥卻茫然又有些沮喪。
他剛想去和槍哥再道個別,突然看到灰斑走了過來。
它的手中捧着一個木質紙巾盒,非常鄭重地把紙巾盒交給了炮哥。
“這是我最珍視的東西,不過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啥?”炮哥茫然地接過來。
你送我一盒紙巾是什麼意思?
還什麼最珍視的東西?
唔……男人珍視紙巾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宅男廢紙,不過……
你爲什麼送我!
難道我就那麼需要紙巾嗎?
炮哥覺得衆人看他的眼神,都滿含深意,意味深長。
“你們看什麼看,我……我……”
他想要將紙巾盒丟掉,但這可是人家灰斑最珍視的東西!
炮哥正發愁時,正好車來了,他只能抱着紙巾盒上了車。
坐在座上,看着大巴緩緩駛離莊園,炮哥百感交集。
很多人在窗口拼命揮手,炮哥看到灰斑和哥哥都站在路邊,眼眶又紅了。
果然,我需要紙巾……
他伸手想要抽紙巾,抽了一下卻沒抽動,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
他打開紙巾盒,頓時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紙巾盒裡,厚厚的一沓紙巾上,一隻剛剛長毛沒多久的小兔子,蜷縮着四隻小短腿,抖動着兩隻長耳朵,瞪着眼睛,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問他:“灰斑叔叔呢?你是我的爸爸嗎?”
它的鼻子上,一塊黑斑,漆黑如墨。
那一瞬間,炮哥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