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山上方,一團白雲正從東方飄了過來。
最近莊園的行宮,一直漂浮在靛礻皇的火山附近,監控他的一舉一動,但此時爲了救人,莊不遠把雲上行宮調了過來。
瘋狂擴散的火山灰,和迅猛噴發的岩漿之中,這多白雲宛若一朵清蓮,出淤泥而不染,絲毫不受外界火山灰的影響。
其實,雲上行宮也是莊園的一部分,它隨時可以遁入莊園的空間,看起來像是漂浮在空中,實際上,那些火山灰和飛射的石頭,都像是穿過虛影一般,穿過了莊園,沒能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雪白的雲彩,和黑色的蘑菇雲互相交疊,呈現出了一種奇異的疊加態。
一道道閃電,在雲上行宮的附近穿梭,映亮了整個行宮。
莊不遠站在行宮的船頭之上,向下俯瞰,他的身邊,小林也焦急地左顧右盼。
或許是因爲血緣關係,雙方心靈相通,在高空之中,距離那麼遠,他依然第一個找到了小林教授。
“在哪裡!快快快!在那裡!”小林大聲叫了起來,指着地面上那個正在蠕動的小點。
莊不遠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一揮手,行宮立刻降低了高度,向那個方向漂了過去。
就在此時,火山發出了轟然的爆響,整個世界像是要傾覆一般,沖天的火山灰和灼熱的岩漿,在行宮之上噴發而出,行宮的邊界處,亮起了萌萌的光芒,那是兩個不同空間交界的地方,一些細微的微粒受到了莊園的影響和捕獲,卻又瞬間被莊園的邊界所碾碎,激發出了朦朧的光亮。
“不好!火山又爆發了!”小林快急瘋了,“莊主,莊主,怎麼辦!”
這還是莊不遠第一次見到火山碎屑流,如果一定要讓他找出來一個什麼形容的話,那一定是地獄之門打開,死亡與戰爭的騎士,駕馭着夢魘,乘着地獄火眼,從地獄之中鑽出來,席捲整個世界!
那一瞬間,就連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莊不遠,都忍不住震驚了。
天地之威,強大如斯!
上一次,莊不遠看到類似的景象,還是掠食獸席捲藍石葉內星時。
“莊主……”看到莊不遠在發呆,小林差點嚇癱了。
“莊主,這附近還有許多其他人,我們怎麼辦?”旁邊,也正在俯瞰下方的大瓢問道。
“還有其他人……等等……”莊不遠眼睛猛然一亮,有了!
“出來吧!”他揮手一招,一道黑色的煙塵,在他的身邊浮現出來。
……
地面之上,小林教授幾乎絕望了。
這種史無前例,從未見過的可怕火山碎屑流,攜着排山倒海,雷霆萬鈞之勢,滾滾而來。
這是熔岩和火焰的海嘯,這是死神無情的狂笑,這是可以抹去一切的世界末日。
完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錄音機,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對不起,哥哥……”錄下了最後一句話,他把那錄音機抱在了懷裡,猛然縮起了身體。
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這錄音機,期待着能夠留下最後的資料。
但說實話,面對如此灼熱和可怕的火山碎屑流,他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在這種碎屑流面前,他會連渣渣都不剩。
火山碎屑流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黑色的煙塵,滾滾而來,鋪天蓋地,淹沒了他。
在碎屑流接近的那一瞬間,他死死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上前度的高溫。
不,其實他壓根就不用承受什麼,在他的神經感受到疼痛之前,他就已經熟了。
一切來得那麼快,就像是迴歸母親的懷抱一樣。
他覺得自己飄了起來,飄蕩在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搖晃着他,還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彥二!醒醒!”
這聲音,如此的熟悉。
“我好像聽到哥哥的聲音了……哥哥,對不起……我之前應該多陪陪你的……還有家人們。”
小林教授一輩子都醉心學術,成年之後就幾乎一直在外。
他終身未娶,也沒有子嗣,對他來說,哥哥和他的子女們,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即便是他們,也已經許久沒見了。
而此時一別,竟然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老二老二,你倒是睜開眼睛啊!”聽到自己的弟弟喃喃低語,小林慌忙道,“啊,你的腿,你的腿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
聽到有很多人圍過來,小林教授才覺得哪裡不對。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壓根就沒有被碎屑流吞沒,反而是躺在一處光潔的,像是透明發光的地板上。
他擡起頭,就看到了哥哥的面容。
“你醒了,你沒事,嗚嗚嗚嗚……”小林抱着自己的弟弟痛哭,他之前一度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親人。
“我這是在哪裡?”小林教授茫然地左顧右盼。
他的頭頂,有一個像是半圓形的穹頂的存在,火山灰、熔岩,在他的頭頂上翻滾,但落到了穹頂上,就消失了,像是虛影一般。
在他的身邊,站着一個微笑着的年輕人。
年輕人對他微微點頭,然後就轉回頭去。
“啊……不好,火山碎屑流!”小林教授掙扎着,爬到了邊緣,透過半透明的地板,向地下看去。
火山碎屑流還在向前瘋狂推進,此時,火山碎屑流已經推進到了距離不死山十多公里處。
在這裡,有一座小鎮,小鎮有大概數萬人口,此時小鎮還在緊張的疏散中。
在小鎮邊緣,有一名警察,他呆呆地看着席捲而來的火山碎屑流,一團黑色的霧氣,像是可以吞噬一切一般,撲面而來。
“不……快跑……啊,救命!”
他猛然轉身就跑。
但是跑出去還沒十米遠,就被黑色的霧氣追上,吞噬。
在他的身後,火山碎屑流毫不留情地繼續向前衝去。
“不……救救他們……”小林教授拼命大喊。
但碎屑流依然像是抹去海灘上的腳印一般,沖刷而過,瞬間將整個小鎮淹沒。
連一秒鐘也沒有停留。
疏散的民衆,驚恐的老人孩子,艱難維持鎮定的警察,還有尖叫着的主婦們,在回過頭來,看向火山碎屑流的方向時,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以及站在那黑暗之上,像是駕馭着夢魘與死神的年輕人。
莊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