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薔兒斂着袖子跟在周媽媽之後進了涼亭。
項詅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高高瘦瘦,尖下巴,穿着竹青色的裙襖,往人前一站,大大方方清清爽爽,讓人看着很舒服,只在看見項詅的時候待規規矩矩的行禮便悄然打量了好幾眼。
項詅眼看着不由有些好笑,“打擾你一家子團聚,今兒叫你來,是有事要問問你”。
薔兒恭敬的回道,“姑奶奶儘管問,奴婢定會如實回答”。
項詅點頭,“你跟着七姨娘有多久了?”
“回姑奶奶話,奴婢自八歲便跟在七姨娘身邊,有七年了”。
“你都負責七姨娘屋裡什麼事呢?”項詅指着緊挨周媽媽身邊的矮凳,讓她坐下說話。
薔兒眼中有了感激,朝項詅謝了禮,回道,“奴婢在七姨娘屋裡只負責膳食,旁的事,七姨娘用着別的姐妹”。
項詅心中瞭然,薔兒畢竟是項大奶奶屋子裡的人,就算她再怎麼喜歡,可以讓薔兒管着膳食,卻不讓她管着屋裡,明裡說薔兒是項維的福星,其實只是想要了項大奶奶的人放在身邊,旁人看起來有面兒又有勢,更何況薔兒還是外院大管事的孫女,管着膳食正好又防範了諸多事宜,可謂一箭多雕,只不知道這主意是她自己想的,還是旁人教的。
“賀媽媽說,當年送三姨娘出府時,兩位媽媽看着三姨娘出了西門去集市僱傭了馬車,就留了你與一位門人看着她,你詳細的來當日的情況。”
薔兒臉色有些不自然,看項詅坦然的看她,像是給了她勇氣一樣,“回姑奶奶話,那日確實是奴婢跟着周媽媽與賀媽媽同去送三姨娘出府,奴婢本是七姨娘屋裡人,那日,兩位媽媽接了三姨娘,路經七姨娘房門時被七姨娘瞧見,便着人傳了奴婢跟着兩位媽媽去,還交代了奴婢看着三姨娘定要出了城門之後再回來與她相報。因着奴婢自小就是賀媽媽教導的,賀媽媽也就當是多一個人幫忙,帶着奴婢一同送三姨娘至西門,待兩位媽媽走後,奴婢與那位趕車的王大哥就在西城門口看着三姨娘僱了一輛馬車,往城外去了”。
項詅看她的神情,心想事情恐怕沒完,出聲道,“然後呢?”
薔兒像是看到什麼特別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樣,有些侷促,項詅示意心蘭給她倒了茶,薔兒接過茶碗,“謝謝姑奶奶,謝謝姐姐”。
待她喝幾口茶,朝幾人尷尬的笑笑,聲音有些小,“奴婢與王大哥看三姨娘的馬車離開直到看不見馬車影子這才掉頭回府,當日整好碰上玉王府出行,封了西大街,所以王大哥就走了小路岔過西大街繞路走南大街回府,奇怪的是,我們才走到南大街的六尾巷,就瞧見三姨娘在花漾樓門前,正與裡面的人說話,那人迎了她進去,態度舉止輕佻無禮,但三姨娘並未表現出有何不妥出來,倒像是很熟悉很樂意的樣子。”
涼亭中人具無語,難怪旁人不知道三姨娘離了項府竟去了花漾樓,就算是薔兒想說也沒有人會理解她,更甚者她若是說出來,就當時項府新喪,只會被人笑話到無地自容。
“你們看着三姨娘離開回府直到在南大街看到三姨娘,這中間大概用了多少時辰?”
薔兒心裡奇怪爲什麼項詅會問起這個,“奴婢與王大哥是走了西大街一半路程之後才碰上封街,再掉頭去往南大街,這其中大概用了半柱香。”
項詅心裡透亮,從西城門往南大街的花漾樓絕對不會少於半柱香以內的時間,薔兒她們走了西大街的半途之後才抄着小路去往南大街,眼看着三姨娘出城門沒了影子才掉頭,京都西城門往外都是一片矮茶樹,馬車那麼顯眼的不可能藏起來,三姨娘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出現在花漾樓,這樣一來,也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薔兒是七姨娘讓跟着兩位媽媽一同去的,還特意交代定要看着三姨娘離開,看來三姨娘與項老太爺的幾位姨娘背地裡都不是那麼幹淨,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這樣,當年項老太爺院子裡也不會有人膽兒那麼大,竟敢攪合了幾位庶兄和項家幾位叔伯一同對付項詅。
項詅心思至此早轉了無數回,開口對亭子裡的人說道,“好了,你做得很好,三姨娘去花漾樓的事,就當是聽過就算了,畢竟只是被送出府的姨娘,被旁人撿了話頭也不好聽,日後也不要同旁人說起,七姨娘現在住在西側門,七爺年歲也大了,你服侍在身邊也不合適,我另挑了兩個小廝和一位管事媽媽照料他的生活,日後你就留在西院當差吧”。
薔兒似有些不敢信,她自己是服侍過姨娘的人,就算她沒有在七爺屋裡待過,歷來也無跟着姑奶奶的道理,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心蘭用胳膊碰她一下,笑罵道,“這是歡喜傻了吧,還不趕快謝謝姑奶奶”。
亭子裡發出一陣笑聲,賀媽媽與周媽媽打趣了她幾句,薔兒忙給項詅磕了頭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