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懲治

徐淳璋合手讚道,“好”。

文尚弄好了,將揭下來的軟甲晾曬在帶過來的托盤裡,完完整整的晾曬,待曬乾之後,用溫水煮過一次再晾曬,最後纔是用草藥水浸泡,讓它韌性更好,拿來做護甲、護腕都可以。

收拾好地上的殘渣,哥幾個纔想起自下山之後也沒瞧見張家小子,還說什麼打賭,有沒有上山都不知道,知道張家別院在哪裡,自然是要去問問的,也不是上門找茬的,主要是三番兩次來逗惹,即便是沒有火氣也是要唆使幾句過過嘴癮。

出門去玩,連進西山都去了,自然再玩什麼都是小事,不再管他們,由着他們去。

七月過去,八月來臨,實有涼意下來,只正午時還是炎熱,晴朗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在這中秋來臨之時,淅淅瀝瀝的下起秋雨,早便說了,中秋會有宮中貴人來祈國寺上香,項詅倒是沒怎麼注意,徐家幾個少年回侯府了,家裡兩個孩子每日玩的不過那些,這幾日安靜下來學着寫字、背書,前兒就收着魏大人的來信,對於徐三爺與他提起的想法,他果然很感興趣,回信時,將自己的設想說與徐三爺,即便不是很懂,但得出,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可以實現的,這不,今日便來了確切消息。

與魏大人一同去惠州的還有他工部的四位同僚,具體什麼情形,項詅沒有看到,只知道徐三爺收着他們的來信後,一整天興致極高,直到項詅也看到來信,心裡暗贊,這樣的智慧實是難得,兩人對坐書案邊,對照信上魏大人所說的,徐三爺就在宣紙上勾勒出初步的原型,這完全是按照侯府裡的大體分佈來構思的建築,照項詅的想法,沒有熱泉,基本不能完成這樣的設想,可再看魏大人所說,這建築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在地底下。

待整幅圖完成,一座地下的小院,完整的地下小院,不在於整座院子建在什麼地方,主要是因爲在院子落成之後,用在牆面上的塗料,古時有椒房之寵,看來魏大人的設計也是源於此,宮中兩宮正宮娘娘當然是椒房,可魏大人沒說用椒混與泥料,而是提出一種新的泥料,項詅看完,心裡確定,魏大人,這是要燒房子。

八月初一五,侯府裡潘管事來別院與徐三爺在東側院的用作臨時的小書房裡,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之後潘管事回去,第二天,侯爺與世子,徐二爺來,也是這樣,又是在小書房裡待了一個下午,老太君知道他們在議事,但卻不知兒孫們正在爲她建一座房子,爲她養老的房子。

八月初八,侯府位於院落東南角的地方,與老太君的暉立院中間隔了五福院,敬安院,兩個院子,中間兩個院子都是閒置的,將原先的微荷院拆了,侯爺調了家將將周邊圍起來,將表面的石料磚瓦全都搬離,整個院子變成平地,工人進府,開始挖坑。

老太君對於府裡要建房一事,自然是知道的,翻新院子,各家各院都是平常事,所以沒有追問,近日來西山上香的夫人們多起來,知道老太君在徐家別院裡面,每每都要來探望,項詅忙着應付上門的夫人們,也就沒有多問,只由徐三爺去安排,再說府裡還有侯爺與世子、徐二爺,事事都有人想着,此事,十分周全。

迎來又送走,每日都是茶碗不歇的,直到中秋節那天,府裡的人都來別院過節,家家都回去團圓,這西山自是最好賞月的地方,天公作美,在前一天便停了小雨,恰好在正日子,才用過晚膳,夕陽餘暉還在,已見一輪明月高掛,院子裡擺了賞月的圓桌,擺上瓜果拼盤,又是府裡做的月餅,還有宮裡上下來的,每一桌都堆得滿滿,今兒一早,項詅便進廚房準備做月餅,侯夫人與世子妃、徐二夫人來時,已出了好幾盒,各色口味都有,都是大小兩口一個,樣式都是平常見不到的,哄着兩個孩子,比着常日裡做糕點的樣板,許多花樣出來,有一雙耳朵的兔兒形狀,胖嘟嘟的小豬樣子,尾巴長長的猴子樣子,大多都是方方正正或是圓形的,這些都是給大人們吃的,那些小樣式的自然是給家裡的孩子,擺了三桌圓桌,還剩下許多,世子妃高興,說要揀些送去孃家,給侄兒侄女們嚐嚐鮮,這樣又做了許多出來,放在各家送去的節禮或回禮裡面。

月上梢頭,遠遠近近的有人放煙火,遠遠看着護城河上飄滿了燭光閃閃的花燈,這裡離街上遠了些,所以也就沒有出去看花燈的想法,倒是山上祈國寺的鐘聲傳來,時而是僧人們打坐唸經怎麼都是個賞月的好環境。

因爲是節下,所以今兒城裡午夜才禁宵,亥時接近午夜,侯爺與侯夫人,世子與世子妃帶着孩子們回侯府,徐二爺與徐二少夫人留下來住在西側院,這樣,別院裡就剩下老太君與她們兩對夫妻。

老太君沒做多會兒便回去睡了,兩個小的沒有睡意,纏着項詅與徐二少夫人說這個說那個,徐二爺與徐三爺兩兄弟擺了酒水,項詅與二少夫人又去廚房弄了下酒菜來,推杯換盞的,一直喝到凌晨。

兩妯娌帶着孩子先去睡,也是累了一天,收拾兩個孩子,待他們睡下,自己去洗了澡,又洗了頭髮,薔兒提來暖爐烘起頭髮,直到睡意來了,也不見徐三爺回來,也是不能等了,眼澀得厲害,讓薔兒備上熱水在後罩間,留了守夜的人,自己先睡去。

一夜無夢,直到第二日醒來,身邊還是空的,一摸身邊的牀褥竟然是冰涼,起身坐起來,裡面睡的兩個孩子緊挨着睡得香甜,撩了牀帷,下牀穿鞋,自己着了衣裳,出到前廳,看見房裡的丫頭都醒了,候着差事,這才問起徐三爺,“三爺呢?”

薔兒將毛巾擰了遞給她,接過拭了面上,薔兒回她,“昨兒兩位爺就沒回屋,只叫人將酒桌移去後面小院的閣樓,纔將叫人備水端去,想來是醒了。”

兩人竟這樣喝了一夜的酒,打理好了,吩咐廚房的人備下早膳時再熬下醒酒湯,待出得門來,老太君屋裡已經有了說話聲,項詅進去,見徐二少夫人正服侍老太君起身,老太君招呼她,“來了,想着你昨兒累了,所以讓你多睡會兒,老二和老三那裡你二嫂已經去照應過了,沒用早膳吧,過來,咱們一起用。”

徐二少夫人示意她坐下,滿滿一桌子的早點,有昨兒的月餅,有清粥,有肉粥,肉褶的包子,素菜的花捲、、、老太君看她看着滿桌子的早點,笑着說,“這是你二嫂一早起來去廚房安排做的,體諒你昨兒辛苦,就讓你也享一回福。”

項詅笑着向徐二少夫人謝禮,徐二少夫人扶住她,“莫要這樣,若是再如此,日後,我可不敢當得你稱呼二嫂。”

兩妯娌推讓一回,老太君讓她們坐下,“可要快些,待會孩子們起來,你可沒有空閒。”這便坐下用早膳。

不得不說,有徐二少夫人在,項詅又有了得閒的功夫,送走兩位爺,兩妯娌陪着老太君說話,正說着,外面傳來御鼓開道的聲音。

三人說話停頓下來,宮裡貴人來上香了,自是要去迎的,早知會有這樣的時候,換上原先預備下的朝服,兩妯娌扶着老太君去石階邊跪迎。

院子裡的人都去,待玉攆上來,竟然是常貴妃。

身側走了兩列女官,後面是跟隨而來的命婦,自然是隨常貴妃或是常家的命婦,即便是貴妃,頂頭上還有兩位正宮娘娘在,排場還得依着禮制來,祖宗家法,就是普通人家也要遵守,更何況是皇家。

老太君領着身後的人跪下叩拜迎接,順着整個石階往下,早已跪滿出來相迎的人。

常貴妃讓玉攆停下,下得玉攆,在老太君面前彎腰將老太君扶起,“不敢勞動老太君親自出來迎接,您快起身吧。”

老太君依言起身,身邊的兩位媽媽攙扶她起來,就是在皇太后與皇后,都是要看老太君的顏面,常貴妃就是再有威風也不敢在此時有所表現。

待老太君起來,相邀去祈國寺上香,老太君婉拒,說是已在祈國寺許了心願,主持大師說這幾日要避見,晚兩天再去上香,常貴妃自然不是真的相邀,見老太君這樣說,便也說老太君是個信佛守信的人,老太君直說不敢,兩人都閒話好一會兒,就是不見常貴妃讓跪着的人起來,常貴妃當然是有意的,想到每每在聖上面前提起常氏女子的事,聖上總是說快了快了,再怎麼也要臣子們合意纔好,常貴妃不止一次憤然,怎麼纔會讓他們合意,不就是幾個賞下去的側室,需要怎麼個安撫法,聖上賞下人這不是最好的法子嗎?

常貴妃不說起,跪着的人自然也只能好好的跪着,雖沒有多久,但老太君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好,腳邊跪着的人,兩個都是有着正二品誥命在身的誥命夫人,即便不是在宮中,可這眼下多少人盯着,豈不是在落徐家的面子。

“蓉丫頭,來。”常貴妃招手示意站在女官們之後的女子上來。

待那女子上前來,牽着她對老太君說,“老太君,這是本宮母家的侄女,自小就是個溫順的,早先讓她去貴府上給您請安,那知這般不巧,遇着老太君不見客的時候,正好今兒碰着了,讓她給您磕頭行禮。”

說完還往一旁騰了幾步,這便是要這女子給老太君見禮的架勢了。老太君嗯點頭,這世間,她什麼人沒有見過,比這更爲狂妄無禮,更沒有章法的人和事她都領教過,常貴妃這樣,過於了。

“當然是要見的,這孩子生得這樣好,不愧是貴妃娘娘的親侄女,只不過娘娘這般愛護她,老身也是要慎重,娘娘這便讓老身兩個不爭氣的孫媳起來,也來見過老身的兩位孫媳吧。”

常貴妃也知時候到了,再是拿喬,已是過分,含笑自責,“看本宮,光顧着與老太君說話,竟往了,兩位少夫人還跪着,真是不該”,對項詅與二少夫人說,“兩位少夫人快起來罷。”

兩人又給常貴妃磕頭謝過,這才曲腿起身,身邊挨着薔兒,扶着項詅正要站起身來,那位蓉姑娘竟越過薔兒去攙了項詅起來,項詅自然知道身邊的人換了,但這樣的場合,不是她說話的時候,稍側身避過蓉姑娘的手臂,待二少夫人在老太君身側站好之後隨後站過去,此處已是避過常貴妃許多,就是離老太君也是有距離,蓉姑娘也不能長站於此,常貴妃讓她上來,那是拜見老太君的,要緊的人站在前面,她倒走到後面來,再不回去給老太君行禮,這便是不懂規矩。

常貴妃睨她一眼,蓉姑娘快步行至老太君面前,似十分乖巧,彎腰福一禮,“常氏麗蓉,見過老太君”。

老太君點頭應她,指着二少夫人與項詅,“這是老身的二孫媳與三孫媳,皇太后常宣進宮說話,不知蓉姑娘可曾遇見過?”

項詅就知道,老太君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常貴妃宮裡常住了幾位嬌客,可是皇太后與皇后卻從未召見過,即便是常貴妃日日去問安,帶去了,也見不着,無品無級,就是民女,又以什麼身份叩見?

一時氣氛有些安靜得過分,常貴妃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老太君是爲自己給她的兩個孫媳找場子呢,拋開不喜歡的念頭,再怎麼說,今兒這是給老太君正式引薦了,日後進了徐家的門,多少有顏面在,笑着圓場,“嗨,她們哪裡得見,整日躲在本宮宮裡,見人見得少,禮數上還學着呢,若是得老太君這樣的德高望重的人調教,想來是她們的福氣。”

又不是丫頭,說什麼老太君幫着調教,真是越說越沒有邊際,項詅已有些懷疑,這常貴妃是不是在宮裡常年被兩宮娘娘壓一頭,時間久了,便成了這見人就想高一身的習慣。

老太君與她磨嘰,“老身不敢,有貴妃娘娘這樣的賢惠人,哪裡還有人敢在您面前敢妄言。”又說,“貴妃娘娘來西山上香,今兒是主持大師預測的大日子,且卯事三刻最好,娘娘若是當時上香必當心願得償,事事如願。”

常貴妃自然不是專門來與徐家女眷找茬的,今日上香是正事,多謝老太君幾句,卻指了那位蓉姑娘,“蓉兒,替本宮送老太君回去吧,多儘儘孝心。”說完水袖一揚,宮女扶着便坐回玉攆,唱官聲呼起轎,老太君帶着人又是躬身送行,看着一行玉衣華服往皇家寺廟而去。

老太君回身瞧着眼前的常麗蓉,若不是爲着什麼賜婚,也是個長得討喜的姑娘,老太君要回身回院子,就要上前攙扶,老太君看她這樣,搖頭,說是常貴妃的內侄女,瞧着這般急切,心性就是個不好的,甩手扶腰,朝二少夫人吩咐,“好生生招待這位蓉姑娘,咱們徐家這別院,雖說比不上皇家內院,卻也有些小景緻還可看在眼裡,隨蓉姑娘逛逛院子,待貴妃娘娘回宮,送她一同去罷,若是不隨行,沒有宮門牌子,是進不去的。”

二少夫人俯身送老太君離開,老太君招呼項詅,“詅丫頭過來,咱們去瞧瞧睿哥兒的字畫,昨兒還說要送與我的,可不能畫得太笨拙了。”這是要項詅不見常氏女子的意思,常麗蓉一聽,心裡有着急,貴妃娘娘的意思,自然是讓自己隨侍在老太君身邊,即便是待客,也是要招待自己住下來的,賜婚聖旨久不下來,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接近常家,就是客居的人,也是有三分客氣不是,可老太君直接不讓自己在跟前,讓與此事毫無干系的徐二少夫人來招待自己,已明說不留客,只待貴妃娘娘回宮,便要跟着回去的。

徐二少夫人冷眼瞧着,怎麼這一次見着比着上次看見,還要不順眼幾分,莫不是這就是做妾的頭臉,反正她是沒見着了。

伸手一迎,“蓉姑娘,這邊隨我去院子裡閒坐。”

前頭走着去,不是朝老太君與項詅進去的正門,而是就在小徑邊上的一個花門,常麗蓉臉色慘白,即便是別院,徐家也不讓自己進正門,這是常日裡有僕從要進院子打理花木的花門,主子們從來不會從這裡出入,自己是進還是不進?答案當然是不能進,一旦從這裡進去,自己即便有賜婚聖旨在,也是進花門入徐家的人,說一千道一萬徐家的人都會有資格笑一笑,還當什麼主子。

隨即搖頭拒絕,“多謝三少夫人的盛情,老太君既然不方便讓蓉兒伺候在旁,蓉兒也不再叨擾,伯母早前就有約,讓蓉兒出宮定要去將軍府上尋她一尋,既是這樣合適,蓉兒告辭,日後再去府上叨擾。”說完朝三少夫人行禮,轉身帶着身邊的丫頭出小徑順石階下山而去。

閆氏面無顏色,朝身邊的媽媽吩咐,“跟着去,到曬場裡尋了家人跟着她們,萬要保證她們去到將軍府。”

媽媽俯身領命,跟着也出了小徑,閆氏這才轉身回去。

一邊下階梯,一邊抹淚,身邊兩個丫頭攙扶着不住安慰,“姑娘放寬心罷,這徐家的人也真是,一點也不懂規矩,貴妃娘娘都吩咐下了,既然還敢這樣作踐咱們。”

拎不清的何止這一個呢,她們只想着男人哪裡沒有三妻四妾,徐家三爺是這上晉朝少有的能人,據說徐三爺屋裡只有一位正房夫人,伺候的人一個也沒有,若是進門了,又是聖旨賜婚,怎麼也是與那位商戶出身的少夫人平分秋色吧,貴妾,日後子嗣也是可以承主家榮恩的。哪知兩次見着徐家的人,頭一次吃了老太君的閉門羹,這一次又被那位二少夫人以進花門羞辱,待見着貴妃娘娘定要好好理論一番。

常麗蓉心裡委屈,聽着丫頭這樣挑唆,更是不是滋味,徐家門就這般難進,不是商女也做了正頭夫人嗎,人人想到項詅,總是不自覺的忽略她的正二品誥命夫人的頭銜和在宮裡貴人的喜歡,除了看得清現實和知道進退的人除外,常家偏偏是個例外的,要說常家來的這些女子,京都有那些世家,都有那些牽連,就是常夫人也沒有弄清幾分,算在這些女子身上更不敢想,所以拎不清,似乎造就了現在的她們,在京都好生生的耽擱了許親事的好年紀,偏偏受着常貴妃與常夫人的言傳身教盯着別人家的側室位置不放,這便還責怪別人沒眼色。

擦着眼淚,嘴裡卻是嘀咕。“是要在娘娘面前好好說上一說,徐家也太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了。”身邊跟着的人均點頭贊同,卻不知跟在她們身後人聽了滿耳,臉上都是鄙夷,真是不知輕重的東西,常貴妃若是有法對徐家,賜婚的事拖了一年多,怎也不見落到實處,只不語,悄然跟着,下山走到曬場,見她們租了馬車,這纔去尋了守着的徐家家人,很快,馬車之後便跟上了幾騎,隨後也進了城。

常貴妃上完香,又歇息了一會兒,擺駕回宮,行過徐家別院前,使人去問常麗蓉,沒多會兒跟着宮人出來的是閆氏,閆氏在常貴妃面前行禮之後,回稟,“給貴妃娘娘請安,老太君突感不適,嚇壞了院子裡的人,臣妾替三弟妹給娘娘請罪,不能來送娘娘回宮,自是得罪了,還請娘娘恕罪。”

常貴妃沒有下玉攆,心不在焉的問起常麗蓉,“蓉兒也在別院中伺候老太君嗎,還請二少夫人給她帶幾句話,讓她安心伺候老太君,需要什麼藥材便往宮裡送信,本宮自會替老太君尋來,定要老太君身體康健纔好。”

閆氏又給她福禮,“臣妾多謝貴妃娘娘恩德,臣妾與三弟妹定會好好照顧老太君,若是有求着貴妃娘娘的地方,還請娘娘恩賞。”就是不提常麗蓉,常貴妃這才正起眼睛看她,閆氏一臉坦蕩,“蓉兒不在?”

閆氏回她,“是,蓉姑娘早先便說要去將軍府與常夫人有約,所以臣妾着家人送她下山,乘了馬車進城了,此時應是已到將軍府了。”

常貴妃不是那種情緒都擺在臉上的人,可此時着實氣着了,徐家竟敢這樣挑釁她,挑着秀眉問閆氏,“本宮不是讓她隨着老太君同去伺候嗎,怎麼?你還將她送下山備了馬車回將軍府了,莫不是二少夫人見着蓉兒是個小姑娘,便不敬她是常家的人吧。”

閆氏才起身,此時撩開裙袍乾脆的就跪下,“臣妾不敢,還請貴妃娘娘明察,先前實是老太君不忍蓉姑娘在跟前忙前忙後的伺候,這便讓臣妾陪同去院子裡逛逛,哪知蓉姑娘不進院子,還說與常夫人有約,告辭了說要去將軍府,臣妾這才着人送進城的。”

常貴妃細細打量她,還是一臉不做僞的表情,本來今日三番五次的發作徐家的女眷已是出格了,此時若是再問下去,不定會被瞧見的人說出什麼來,再說徐二少夫人已在自己面前跪了兩回,心裡壓下不適,朝閆氏擺手,“罷了,不怪你,也是蓉兒那丫頭,本宮沒有交代清楚,勞得你這般解釋,起來回吧,好生照顧老太君,替本宮問一聲。”說完不看閆氏,示意玉攆擡起,下山而去。

待人都走了,閆氏這才伸手自己撫了裙角,嘴角翹起。

回到院門前,老太君、徐二爺、徐三爺、項詅都在,徐三爺朝她抱拳,“多謝二嫂”,項詅也隨着行禮道謝,閆氏笑出來,對老太君說,“祖母您看,老三兩口子這是與自己人客氣了。”

老太君也笑,“是了,你這個做二嫂的頭一回得他們兩口子的謝,快去給佛祖上香,感謝一番纔是。”

扶着老太君回院子,閆氏緊着說,“祖母說得是,稍後便去寺裡上香,再祈求佛祖保佑咱們徐家事事順利,人人順心。”

說着笑,進老太君的正院,沒多會兒,收拾了香燭閆氏與徐二爺便上山進寺廟上香,這倒不是閆氏說笑的,他們本就要去上香的。

之後徐家便傳出老太君偶感風寒不見客的消息出來,侯夫人與世子妃三天兩頭去西山別院伺候,老太君身邊更是離不開閆氏和項詅,多是她們兩人守在別院裡面,家裡的小子也是隔幾天便來別院居住,得到消息的世交家裡更是日日派人來問老太君的病情,只沒有人能進得去探望,多是送來藥材等慰問一番。

宮裡賞下許多藥材,皇太后與皇后兩位娘娘又着身邊人出宮來問,坐在自己宮裡的常貴妃,差點折斷了手裡的玉釵,那日,明顯就是老太君不願見自己所以才稱病,自己也不願多加強迫,待回宮之後,着人去將軍府接常麗蓉,常夫人把常麗蓉告知她的話傳給常貴妃,說是常麗蓉一進將軍府便靠着常夫人好好哭了一場,待哭過之後才說是徐家二少夫人要請她進花門去逛院子,這才與徐二少夫人告辭了說要去將軍府尋常夫人,常貴妃等常麗蓉到跟前,又問了清楚,確定請她進花門是實在的事,正要尋了由頭去責問,哪知徐府便傳出老太君得了風寒的消息出來,這便是明擺着把自己當成冤大頭來耍,揮袖將梳妝檯上的東西一掃落地,對身邊人喝道,“爲本宮換裝。”

沒多會兒換上貴妃服制帶上平常的表情,朝皇帝的正陽宮而去。

宮人進來回稟,“回陛下,貴妃娘娘求見陛下”。

裡面幾人面色各異,徐三爺今兒本是進宮來感謝宮裡對老太君的賞賜,家裡的父兄早朝之後已是面見過皇帝,自己回完事正準備告辭出宮,這常貴妃便來了。

皇帝放下手裡的硃筆,頭也沒有擡,“讓她進來。”

香風襲來,常貴妃獨樹宮中一支嬌豔的花朵,這麼些年來,皇帝對她,即便是沒有真愛,也是有幾分情意在的。

進來之後纔看見兩位王爺,兩位大臣,徐三爺也在,秀眉一挑,給皇帝行禮,“參見陛下”。

皇帝讓她起來,“貴妃來所爲何事?”

常貴妃只當身邊的人看不見,還是在皇帝面前起了嬌態,“陛下,臣妾燉了明目湯,給陛下送來。”

皇帝大手一揮,“貴妃有心了,放下便好”,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常貴妃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恰好徐三爺也在,正好將那件事擺在明面上,免得次次皇帝都給不了準話,轉身將宮女手上的推盤接在手裡,上前幾步將湯碗放置書案上最邊上,卻也是皇帝最順手便可以拿到的地方,皇帝擡眼看了湯碗一眼,再看常貴妃一眼,若說這宮中宮妃無數,常氏還是有可取之處,伺候自己,就是皇后都比不上。

衆人都待她開口,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雖然也知道常貴妃有什麼事要求皇帝,說來說起就賜婚這一件,知不知道今兒皇帝要怎麼說。

“陛下,聽聞徐老太君身子不適,臣妾也是安分擔憂,不能出宮去慰問,心裡不安,所以想懇請陛下讓蓉兒待臣妾去老太君跟前伺候,聊表愛重之心”,眼珠子又一轉,“再者,蓉兒早晚都是要進徐府的,早些去侍奉,也是蓉兒的心意不是。”

見皇帝只聽着並沒有出聲,轉身問徐三爺,“徐都統說是不是這個理?”

徐三爺看着眼前這個扭捏作態的女兒,不想在這大殿上與她多說半句,將臉轉開去看着對面七王爺腳上黃色的絞邊衣袍,細細數起上面的紋路。

大殿裡安靜得連一根針落下都聽得異常清楚。

常貴妃從來知道徐家老三是個沒理的人,自來也是避着不與他正面交鋒,可今日爲着家族利益,勢必要問上一問,只沒想到他竟然大膽如此,對自己的提問置之不理,全無尊敬之意在裡面。美眸微睜,再看皇帝還是不出聲,也不知道她今兒從哪裡借來的膽子,在徐三爺直面前看這徐三爺,語氣裡不說有多不客氣,只不過停載耳裡十分不順耳,“徐都統,本宮問你對於蓉兒進府侍奉老太君之事是何態度,你這樣不回答,是不知道怎麼說還是默認?”

七王爺與六王爺兩人看她如同白癡,常貴妃腦子燒壞了吧,當着皇帝的面這樣質問他的寵臣?

兩位大人將身子低到膝蓋了,還是躲遠一點吧,免得徐三爺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不值當啊。

皇帝倒是多看了她幾眼,雖然常家確實是十分春風得意馬蹄疾了,這裡面也有自己故意的縱容在裡面,但自己還坐在這裡不是?皇帝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當成了隱形人,這怎麼可能呢?

後來大殿裡發生什麼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守在殿外的只聽見皇帝第一次發了大火氣,“咆哮朕御書房的是你”。

之後皇帝便喚宮人進去,常貴妃已跪在皇帝面前瑟瑟發抖,皇帝手裡落下先前常貴妃端進去的湯碗,半數倒在常貴妃的身上,“常貴妃咆哮御書房,指摘政事,拖出去,交由皇后處置。”

常貴妃匍匐在遞上哭泣求饒,“陛下,臣妾知錯了,求陛下饒了臣妾這一回。”

皇帝轉臉間,早看慣這皇宮中人人起起落落的宮人上前拖起常貴妃便往殿外而去,好一齣美人傷懷的情景,可看在大殿裡的人眼裡,只不過是懲罰一個不懂禮數規矩的無禮之人。

待常貴妃被帶走,大殿裡再次恢復先前說朝中事物的和諧場面來,徐三爺向皇帝告辭要出宮,皇帝叫住他,“好了,來回”。

徐三爺點頭,與兩位王爺,兩位大人告辭。

當日宮裡傳出話來,常貴妃被皇后禁足一月,罰沒俸祿三月,抄女戒、女則百遍,日日要去皇后宮裡聽訓。

常威當日便進宮去向皇帝請罪,跪在御書房門前直說要爲姐姐受過,皇帝發話讓他半年之內閉門思過,思過?思什麼,自然是思爲什麼會有敢咆哮御書房的姐姐來。

民間當然有許多版本,有說常貴妃當面指摘徐家不懂規矩,欺瞞聖上敷衍賜婚的版本,也有說常貴妃不滿徐家三爺對自己不夠恭敬的態度,還有許多,但不管怎麼樣,唯一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常家得意久了,聖上要壓一壓他們的意氣。

聽着文尚來回京都裡對此事的流言,果真是一句話不能經三口,越說越離譜了。且不管它怎麼個傳話法,常家受罰,沒多久老太君的病也好了,能見客了,臨安侯夫人去探望,帶去了幾個文臣家的夫人一同去,老太君就感概了一句,“唉,這年紀大的人啊,就受不得生人的氣。”

臨安侯夫人忙問老太君這是怎麼了,老太君避過不談,臨安侯夫人便去問一旁的閆氏,閆氏一邊說,一邊嘆息,“也是那日侄媳婦不懂得,哪裡知道她聽了只請她逛逛這院子,沒在老太君面前時候,竟然生出了那樣的言語來,說什麼徐家對她們不敬,不懂規矩又作踐她們,唉,夫人,您說,徐家也是京都的老世家了,竟然被一個小小女子說沒有規矩,只會作踐人,這話、、、、侄媳婦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好了,這不老太君聽了這話,這才氣急在心裡,病才上了身。”閆氏轉身擦起眼淚來。

臨安侯夫人聽完臉色氣得通紅,這是什麼大家閨秀說出來的話,與鄉間潑婦有何區別,跟着臨安侯夫人一同來的幾位夫人也是聽了一驚,爲着聖上賜婚的事,京裡早就不安寧了,又有常家在裡面興風作浪,沒有明說的東西應是被他們家弄成像是鐵板釘釘的樣子來,原先還是常氏女子賢德,如今一看,這樣的女子哪裡稱得上什麼賢德,不要說進門做妾,就是與之多說話,都是污物,避之遠些纔好。

這下好了,常家女子長舌又無女德的話傳遍了整個京都,事事緊隨,常家再次成爲人人關注的焦點,只不過這一次是鄙夷的焦點。

不論常貴妃在自己宮裡絞爛了多少羅紗手帕,日日還是得到皇后宮裡聽訓,皇帝還是不見她,常將軍還是照舊被禁足在府裡,西大營就是想去也不能去,半年,待半年之後,不曉得西大營的營房門是不是還是朝着原來的地方開,陪着常貴妃的常氏女子個個心驚膽戰的,見天都是躲着常貴妃,就怕她一怒之下將自己發落了,不要說賜婚的親事了,就是還能不能好生生的活着都是難題。

不管常家鬧得怎樣翻天覆地,別人家的日子還是一天一天正正常常的過,八月過去,九月中旬,徐家天天有人從東郊碼頭卸了貨往府裡搬去,有熟悉的就問,“王家兄弟,府裡要建宅子吶?”

徐府裡的家人就會回,“是啊,是啊,咱們大少爺明年就要成親了,這是在備新房呢。”

都說着恭喜的話,也都一一受着。

九月過去,十月很快就來了,這一年,上半年初項詅碰上她人生中關鍵的事,就是在璟王府裡爲璟王妃接生了璟王府的小王爺,那樣機緣巧合下,璟王妃似發現了西北的秘密,璟王爺直去西北已有一年多了,在與老太君同來西山別院之前,項詅與徐三爺將璟王妃需要的各種在外人看來似不知所以的東西,但項詅看懂了,可是不能說,六月時,璟王妃丟下才半歲的小王爺,將老王妃與小王爺送去皇太后宮中,帶着璟王府的親兵與她母家的哥哥,一路扮着項詅家裡來往西北的商隊踏上她的尋夫之旅,項詅亦不知道璟王妃這一趟將她們兩人的命運都改變了,可以說這一行將她們兩人一躍成了上晉朝的傳奇女子,但現在項詅不知道,璟王妃同樣不知道。

十月時,老太君回到侯府,天氣涼下來,她老寒病就開始犯了,半夜通常都睡不踏實,常常咳嗽,家裡請了許多名醫來看,都只是一個結果,老太君年紀大了,根治不了,只能緩解,可她這樣,看得家裡人心焦。

十月初十,大吉,魏大人送至侯府的手工師傅說可以了,就在這一天,依着魏大人的交代,全家人都去了府裡的東南角,那個原先建着微荷院的地方,此時表面還是平地,可就在這平地下面藏着上晉第一座此時還不爲外人知道的宅院,今天之後成敗與否就看結果了,家人都來了,侯爺接過手工師傅手裡的火把,走到一處深凹下去像是地道的地方,那裡已經堆滿了乾柴,可是再裡面全都是雪亮的銀霜炭,空地上家人放了鞭炮,火紅的炮紙到處飛揚,在這樣的場景下,在徐府所有人的注視下,侯爺將火把放置暗口,這便是要燒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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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章璟王妃的故事,親們可以閒了可以看看小溪的另一篇文《妃入玉璟》,雖然現在暫時不更,不過有些東西與這一部有點相關,可以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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