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愛不愛
一道人影站在雲天痕之後，聞言靜靜看來。
雲天痕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往後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讓這樣的事情打擾到您，是我的錯。”
軒轅夜深深的看着那張清麗的容顏，眼底像是漩渦幾乎將一切都席捲其中！
不過是幾天沒見，對他而言，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甚至比起那結界之內的百年輪迴，都還要孤苦煎熬。
他幾乎是有些貪婪的看着她，目光從她臉上掃過，黛青色的眉，幽若深潭的眸，嬌豔無雙的脣。
一切的一切，都和大婚當天沒有任何區別。一瞬間竟是讓他以爲這一切都不過是大夢一場。
唯獨那神情，帶着絕對的漠然和冰冷。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鳳長悅上前一步，雲天痕又往後退後一步，姿態恭敬。
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通通震驚當場。
那人可是雲天痕！那個傳聞中距離靈帝只有一線之距的男人！
軒轅夜看着這一幕，眼底暗沉之色愈甚。
而身後的澤爾卡西爾等人，也都是完全不可置信的神色。
說起來，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雲天痕的存在。
因爲，他真的是一個十分詭異的存在。
大陸之上，縱然是兩個位面，但是就算是加在一起，這千年來也從未再出現過靈帝的存在。
而云天痕，卻是那個傳說中，最接近靈帝的存在。
在很早之前，尚且有一些關於他的記載，說他有着絕世的天賦，有着狠辣的心性，曾經一力單挑三個九星靈聖，從此一戰成名！
當時大陸之上的修煉者，尚未覺察修煉的環境已經出了問題，都以爲他必定會成爲下一個靈帝！
然而這一等，卻是將近千年時間！從他之後，再也沒有人突破靈帝！甚至連成爲靈聖都變得越發的艱難。
只是，他存活的時間太久，以至於世人都逐漸淡忘了他的存在，甚至猜測其實從來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而且加上他本身也從未再出現過，所以大多數人也就逐漸認可了那個猜測，認爲雲天痕這個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軒轅夜卻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他始終堅信，雲天痕是存在的，而且一直暗中追查雲天痕的蹤跡。
按理說，雲天痕和他也無冤無仇，他本身不需要花費這樣大的精力來尋找雲天痕，但是軒轅夜卻始終沒有放鬆過對雲天痕的警惕，甚至在幾年前就佈下大局，讓牧冷之故意離開，明裡所有人都以爲牧冷之是逍遙快活去了，但是其實卻是爲了尋找雲天痕。
牧冷之不負期望，終於得到消息，軒轅夜甚至已經開始着手佈置，要找個機會，將雲天痕揪出來。
他相信，雲天痕身上，必定有着關於爲何千年來再也沒有人突破靈帝的最終秘密。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他卻是主動出現了。
而且，是用的這樣不死不休的方式。
大婚當天的事情，軒轅夜將一切的仇恨都記在了他的頭上，此時看他，當然是恨不得立刻殺之。
但是在這之前，他卻還有一件事情，需要確定。
而眼前這一場景，就算什麼都不說，他也已經徹底明白。
看着雲天痕的態度，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去解釋。
他心中一瞬間，似乎有風吹過，冰涼刺骨。
他將心中的情緒壓下，看着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容，一字一句：
“悅兒，和我在一起的是你，和我大婚的也是你，現在來問我，是誰給我的資格和你成爲夫妻——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鳳長悅眉心微蹙。
她自己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軒轅夜是一個意外的存在，和他的這段感情，也實在是預料之外。
她眉色冷淡：“那天我已經說過，我和你之間，該結束了。”
“長悅，你到底在說什麼！？”
軒轅夜眸色深深，尚未說話，旁邊的卡西爾就忍不住蹙眉。
“你現在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他故意控制你的！或者你有什麼苦衷？你說出來，不要像現在這樣！你知道你這樣，對他而言，是多大的折磨嗎！”
卡西爾臉上總是帶着的三分笑意，此時已經完全消散，神色顯得極爲嚴肅。
他站在局外，看的最爲清楚，這一路之上，見證了他們兩個人經歷太過艱難，才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纔好不容易在一起。
可是誰知道，她居然忽然來了這樣一刀！
卡西爾不管別人如何想，他自己是絕對不信的！
他始終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問題！
最大的可能，就是雲天痕從中搞鬼！
聞言，雲天痕卻是一笑，那笑容很淡，眼神卻帶着幾分諷刺，像是在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鬧事兒，而他根本就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
控制鳳長悅？
他可沒有那樣的能力。
“你可真是高估我了。”
他話語之中，帶着昭然若揭的尊崇和卑微。
“軒轅夜，你現在還能活着，應當感謝她的仁慈。”
否則，依他區區螻蟻，還想要妄圖得到鳳長悅？
天下再沒有比這更愚蠢的事情，也沒有比這更加瘋狂的念頭。
當然，軒轅夜之前不知道，倒也可以理解，只是現在…。
他瞥了軒轅夜一眼，脣角微揚，眼睛裡彷彿星辰幻滅。
“別人不知道，軒轅夜，你難道不知道，這都是爲什麼嗎？”
——你應當是有自知之明的。
軒轅夜拳頭握緊。
雲天痕的這句話，刺破了最後的一層，幾乎已經將真相撕開了，鮮血淋漓的逼他去看。
他執拗的看向鳳長悅。
鳳長悅看着他，眉色冷淡。
“這次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軒轅夜瞳孔狠狠一縮！
“若是有下一次，你應當知道後果。”
“悅兒！”
鳳琛在一旁，終於忍不住狠狠皺起眉！
他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會讓她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那個雖然性子冷清但是重情重義的悅兒呢？
那個將身邊的人看的比什麼都重的悅兒呢？
她去哪兒了？！
鳳長悅看向了一旁的鳳琛。
“將她帶出來。”
她輕輕開口，衆人都是一愣。
隨後，鳳琛等人便是看到，一道人影忽然被帶了出來。
身形消瘦，面色有些憔悴，但是依然不掩她的動人面容。
她並沒有被束縛，但是看起來卻是有些失魂落魄。
“筠兒！”
鳳琛震驚當場，隨即便是失聲喊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人兒，真的是無數次夢裡徘徊的人！是他拼了性命也想要救回來的女人！
太久沒見，但是當她出現，他還是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
那熟悉的眉眼，全都逐漸和記憶中的印象重合起來！
想了太久，以至於這一幕發生的時候，他竟是有些不可置信！
渾身的血液都似乎凍結，周圍的一切都似乎消散，只剩下那個熟悉的身形，像是無數次幻象的那樣，一步步走來！
他的聲音帶着強烈的壓抑，拳頭緊握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自己看錯。
近鄉情怯，一時間他竟是不敢上前。
而旁邊的人聽到這一聲，也都是吃了一驚，隨後看向那女子。
筠兒？是鳳琛的妻子，也是鳳長悅的孃親！
她居然還活着！
但凡對鳳琛和千筠當年的事情有一些瞭解的，大多以爲千筠已死，只有極少數曾經猜測她還活着，但是卻也都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看到她活生生的出現！
那女子聞言，動作一僵，而後緩緩擡起頭來。
只是一瞬，衆人便是確信無疑，這女子，的確是千筠無疑！
那張和鳳長悅極爲相似的容顏，已經足可以說明任何問題！
她看來，似乎還有些失神，而後當看到鳳琛的時候，愣了許久，眼底卻是快速的堆積起眼淚來，而後大顆大顆的落下。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然而那眼底，卻又像是帶着一絲難掩的苦澀。
鳳琛只覺得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看到千筠這樣哭，心裡更是一陣陣的疼！
“琛哥…。”
看到鳳琛，心底的所有情緒瞬間瀰漫，瞬間將千筠淹沒！
被困十年的孤苦悽零，漫長歲月的煎熬思念，以及無數次保定必死之心卻總是陷入最後的無奈絕望…。
這十年，她從沒有哭過，沒有落下一滴淚過，縱然是幾次將死之時，也從來沒有鬆口示弱，然而此時，看到鳳琛，卻是終於忍不住，眼淚不斷的落下。
而最讓她心痛難當的，卻還是悅兒…。
她的眼淚落得更多，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鳳琛立刻上前：“筠兒！”
千筠身後的人，識相的後退。
千筠身體搖搖欲墜，鳳琛上前一把將人抱在懷中！
“筠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他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像是喃喃，又像是對自己的安慰，心底的情緒積攢太多，幾乎將胸腔都撐破，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稍微舒緩一些。
千筠軟軟的倒在他懷中，感覺到那堅實的胸膛，熟悉的在耳畔響起的聲音，終於肯定，自己是真的出來了。
曾經以爲只有死了才能在黃泉之下見到的人，此時終於出現在眼前，而且就這樣彼此擁抱。
這幻象了太多次的場景終於出現，千筠卻是無法生出一星半點的喜悅來。
她伸出手，抱着鳳琛的腰，頭抵在他的肩頭，只有眼淚無聲落下。
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悅兒她…。
覺察到她的不對勁，鳳琛滿心的激動喜悅，也終於稍微壓下了一些。
感覺到肩膀上的溼潤，他心中一沉，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預想。
“…筠兒…你怎麼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心中忽然生出巨大的不安，連詢問的聲音，都十分緊繃。
千筠擦去眼淚，從他懷中退出，而後看向身後。
鳳長悅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神色淡漠，似乎俯視着一切。
“悅兒…你跟孃親和爹爹回去，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卻帶着她自己也沒有覺察的心酸難言。
衆人原本都沉浸在興奮之中，當聽到千筠的這句話，才終於意識到有一些不對——
鳳長悅的反應，太不正常了！
她是鳳琛和千筠的女兒，此時爲何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尤其是，這一路上，見證了鳳長悅艱辛的蒂亞等人，此時都是完全茫然。
若是之前，他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當千族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
鳳長悅的身份，決定了她絕對不會平安順遂，反而是需要不斷面臨到來的挑戰。
從西索城，到三大帝國，再到四大域，她這一路艱辛，最大的動力，不就是爲了救出自己的孃親，和爹爹孃親一家人團聚？
這其中，有無數次徘徊生死邊緣，更有數不清的磨難！
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反而愈挫愈勇！
她爲了什麼，大家都一清二楚！
但是現在，千筠終於找到了，他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但鳳長悅卻是這樣毫不在意的反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蒂亞剛想要開口詢問，卻是忽然看到了鳳長悅的眼睛。
那雙純黑色的眼睛裡面，一派漠然，看着這一切，又像是根本毫不在意。
一瞬間，幾乎讓人以爲，這裡的一切，根本都沒有被她看入眼中。
蒂亞喉間的話，忽然就那樣哽住，不知如何去說。
她來的時候，想了很多。
從大婚之後，她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鳳長悅忽然做出了那樣的行爲？
按照鳳長悅對軒轅夜的深愛，她自己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所以，蒂亞心裡一直以爲，鳳長悅是被什麼東西或者人控制了的，做出的那些事情，也都是她無法控制的。
雖然傷心，但是，只要他們想辦法不就好了嗎？
軒轅夜不是很強嗎？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甚至，在方纔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想要問問她，問她到底爲什麼會這樣，或者找出問題所在，將事情都解決了都好了。
可是現在，那一眼，卻是立刻讓蒂亞的心都涼了下來。
——她雖然大大咧咧，可是，對很多事情，卻也不是看不懂的。
鳳長悅那眼神，雖然淡漠，但是絕對沒有被掌控的痕跡。一舉一動，都像是自然而然的行爲。
再看向軒轅夜的時候，她的眼底，沒有以前的那種愛意，而看向鳳琛和千筠的時候，神色也並未發生波瀾。
——要麼，這個人，根本不是鳳長悅，要麼…她心底，真的已經清除了所有的感情！
蒂亞心底一空，竟是忽然生出一絲恐慌來。
手忽然被熱握住，她轉頭一看，卻看到卡西爾的神情也異常嚴肅。
他總是波光瀲灩的桃花眼裡，此時卻浮現深深的擔憂。
當看到蒂亞眼底的神情，他的手握的更緊，只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迷霧，什麼都看不清，但是如果吹散迷霧，那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真相，可能會無比可怕。
他艱難的滾動喉結，閉了閉眼睛——
“…。你也看出來了？”
蒂亞絲毫沒有像以往一樣揮開他的手，反而是愣愣的看着他，聽到這問話，神色一暗，而後點點頭，眼眶卻是瞬間紅了。
卡西爾心中有些後悔。
他應該堅持不要讓她來的，今天的情形，只怕會更加讓人不可接受。
他猶豫了一下，大手包裹她的掌心。
“放心，不管怎樣，一定會有辦法的。他們之間，經歷過那麼多，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
所有人都看着鳳長悅，似乎在等着她說哈，也或許只需要她表明一個態度。
千筠眼底含淚的看着她，眼中全然的希冀和疼惜，以及一絲微不可查的渴求。
她在渴求什麼？
鳳琛的心，瞬間墜入無底深淵。
他緩緩擡頭，看向鳳長悅，終於開口問道：
“悅兒，是你將你孃親…救出來的？”
鳳長悅尚未說話，雲天痕一笑。
“雲王誤會，鳳夫人在這裡，並未受過什麼折磨，用‘救’這個字，不妥。”
況且，是鳳長悅下令將她放回去的，也算不上是“救”吧。
鳳琛胸口一陣怒氣上涌，雖然身上的衣服完好，但是十年！誰知道筠兒曾經受過怎樣的折磨！
若不是遭受了非人的對待，她的身體爲何會這樣虛弱！
這雲天痕，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一頂一的好！
鳳琛強自壓制心中怒火，扶着千筠，看向鳳長悅。
鳳長悅坦蕩的看着他們，黑色的眼睛波瀾不驚。
“這不正是你們最想要的？”
鳳琛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竟是愣怔當場。
這話…。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她是他們的女兒啊！
她這樣說話，分明是將自己當做了外人！
千筠身體一軟，鳳琛心中忽然就明白，爲何她出來的時候，臉上竟是那樣失魂落魄的模樣。
筠兒或許——早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雲天痕卻是一笑，看向軒轅夜。
“軒轅夜，你私自帶人闖入這裡，我倒是無所謂，但是衝撞了她，可不是你能擔待的。你——”
鳳長悅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話，看了雲天痕一眼，神色微冷。
“他，只有我才能裁決，其他人，都無權置喙，懂嗎？”
雲天痕眨了眨眼睛，隨即笑着彎腰：
“自當遵從您的旨意。”
軒轅夜一瞬間，竟是有些想笑。
看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他忽然覺得有些累。
但是心底，卻是越發囂張的不甘和不願！
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一個答案！
鳳長悅看着他。
他畢竟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
“你要如何才肯放棄？”
軒轅夜握緊拳頭，一字一句：
“我要你跟我回去。”
“不可能。”
鳳長悅毫不猶豫，直接拒絕。
或者，說拒絕並不準確，應當說並不應允。
因爲她那樣睥睨的神色，實在是讓人心生敬畏，甚至不敢與之對視。
那樣的語氣，似乎也再理所當然不過。
“你今日這般做，足以讓你死上百次，但念在你之前所做，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一刻鐘之內，帶着你的人，立刻離開。”
鳳長悅的話說出口，場中便是陷入了一陣死寂。
這話，未免太過無情。
然而云天痕卻是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微微勾脣，看了軒轅夜一眼。
這般機會，他若是還不知道珍惜，可真是愚蠢到家了。
軒轅夜心底，一個猜想，呼之欲出！
他想要問她很多，在來之前，也曾經想過很多，但是現在，卻最想要問一點——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鳳長悅淡淡頷首。
“你心裡，是否還有對我存有哪怕一分愛意？”
他聲調緩緩，卻緊繃不已，身邊的一切，都似乎一瞬消失了所有聲音，只有她。
而後，他聽到她的聲音，熟悉又陌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愛。”
一瞬之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坍塌。
他忽然一笑，眉眼之間都似乎蘊了幾分妖嬈清雋，說不盡的風流意態。
任何人看了，只怕都會沉淪其中，不可掙脫。
他低低笑起來，而後輕巧開口——
“那麼，雪山之上，天池之中，你的那些……都是作假的嗎？”
啪！
一道響亮的耳光聲，驟然響起！
清亮的女聲藏了幾分慍怒——
“放肆！”
－－－－－－題外話－－－－－－
看了的親，先別急着上火，說了這是悅兒的身份所導致。這部分很快會過去，總之最後阿夜肯定都會在牀上償還回來的，就醬。二月需要愛護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