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多事。她不是你們的棋子,最起碼也要尊重她的意願。如果她糊里糊塗的過得開心,我也不願違了你的心意。可是事實並非如此,你,並未好好護她。”李念回道:“等她這次醒來,就能想起許多事了吧,至於其他,終究是急不來的,慢慢都會好的。其實即便不是我出手,過個一年半載的她也會憶起大概。”
秦朗猛地放開他,想趕緊回去拔了那些個鬧心的銀針,或許能止了事端。
李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急忙勸道:“你知道她的底子,若你強行阻了,怕是會適得其反。真要是傷了她,你可捨得?”
秦朗果真是止住步子,眼睛像冒着火一般:“李念,你不要以爲我不會殺了你。”他怕,他怕菀晴回到了從前,他們之間就斷的再無其他。
“我當然不會那麼以爲,我是人,自然也是怕死。”李念苦笑道,他和秦朗相識,對着此類的人物向來是有着分寸,然而這次由着心,也爲了她的願,竟也能這般行事了。
“李念,你記住,你只是個大夫,不要對我的人動心思。”秦朗看得出他的不同尋常,多少有些惱火。
李念用手大力的把他推來,很快恢復了公子模樣,整整領子,帶着笑回道:“你這樣,一點也不像人前的秦朗,與其跟我較勁,不如想想以後怎麼做。”
“你!”秦朗真想一拳掄了上去,終是礙着李念的身份,忍了這口氣。
此時小柔端着藥罐子,上頭還捂着一層厚毛巾,進了院子沒瞧見有人,便徑直走到屋裡,果真看到莞晴睡着。
“你下去吧,我來守着。”小柔放下手裡的東西,打發走屋裡的人。小丫鬟應了一聲,正準備退下,卻又被攔了下來。
“這些是?”小柔指着桌子上堆着的長短不一的銀針問道。
小丫鬟急忙回着:“是從姑娘身上取下來的,算着時候也是到了,將軍和李大夫也不見人來,我就自己做了主。”
“姑娘怎麼還不醒?”小柔奇怪着。
小丫鬟連着搖頭:“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想是過會兒就好了吧。”
“算了,你先回吧。”小柔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不再管了。只是念着藥快涼了,再去熱怕毀了藥性,思量再三,還是趴到姑娘耳邊輕聲喚着。
莞晴的意識正混沌着,腦子裡似乎充斥着許多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東西,倏得睜開雙眼,一片清明。
“姑娘,起來喝了藥再歇息吧。”小柔沒覺得不對,只是哄着。
莞晴翻身坐了起來,看着面前的小丫頭,竟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還不至於想起了從前就忘全了眼前,不過是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間讓人無所適從。
她竟已嫁做人婦,竟成了秦朗的人。這樣的衝擊讓她無法接受。莞晴用手捂住臉,又埋進雙膝裡,肩膀顫抖着,不肯言語一句。
小柔一慌,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她趕緊撫着姑娘的肩頭:“出了什麼事?該不會將軍又委屈姑娘了?”她突然想起來寶珍,莫不是將軍不願處置她吧。如果真是這樣,未免太過分了。
“姑娘別急,我去找將軍說道說道。”小柔惱得站起身,不待莞晴開口便跑了出去。
莞晴驚的猛地擡起頭,掛着淚痕,她還沒想好怎麼和秦朗相處,這人怎麼是個急躁性子,也不問個清楚。秦朗若是來了,她該怎麼辦纔好。
想當初莞家沒了,她一個人孤立無援,蘇家無情無義的斷了她的去路。懷着怨念也好,求着生機也罷,秦朗只問她願不願意嫁他,若她點頭,他便去求了皇上。本念着自己名聲已毀,又想着保存家業,就狠心進了這將軍府。他答應好好的,會幫她守着。哪想成親當晚就得知莞家一切就姓了秦,隨之又被他做禮獻與朝廷。
她自然是不情願的,便堵了門落了心病。再氣再恨也尋不到辦法,自個兒搬了院子躲個清淨。出不去府她就懂得是被人困住了,只能窩在僻靜的角落裝着病扮着可憐想避開人的注意,等找着機會出了府去。偏偏蘇浩辰來了告訴她,莞軒,她唯一的弟弟也是沒了性命。一時沒能禁受住打擊,竟弄假成真臥牀不起。爹孃弟弟,莞家老小,偌大的家業,統統都成了過往。可是她卻清楚的記得,她從未想過輕生,是有人趁着夜色要害了自己,只是不記得被誰救了。她來不及看清出手的人就失足撞到了山石上,眼前一黑,竟成了別樣的景象。
糊里糊塗的過了這麼久,莞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麼就這般任性,如此草率。當初她費勁心思想要離開這裡,如今卻自己走了進來,還不清不楚的和秦朗扯出了許多關係。仔細想想,當初她定是以爲她早就是秦朗的妻,而自己不過是後來的人,纔會沒了一絲的顧忌。
眼下最緊要的,莫過於找回弟弟,救回莞家。沒能瞧見弟弟的人,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死了。唯一知道線索的只有蘇浩辰,可惜那日他只是提了一句,因着動靜人就跑了。饒是最後身子垮了他也沒能說個明白。
想起隨秦朗進宮之後他對自己說的話,她斷定無論是他還是秦朗,都定然不會是個實在的,真真假假,要得人分辨。
莞晴蹙起秀氣的眉,小巧的鼻子亦是微微皺着,若是真沒了法子,能找到蘇浩辰是最好不過。她要從頭慢慢捋順,弟弟,等着姐姐。
不多時,屋外傳來喊聲:“晴兒,你在裡面麼?”
是李念,莞晴想了想,咬了下嘴脣,捏着帕子出去:“大哥,你來了。”
“嗯”李念點了點頭,瞧着她微微躲閃的眼,笑着說道:“聽小柔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瞧瞧。”
莞晴一愣,繼而看着他:“不是說她去叫秦朗了?”
“你想見他?”李念心情很複雜,說不出的失落。
“不”莞晴矢口否認:“不想。”
“想起來了?”李念沒想着她回的這般快,還如此肯定。那樣的神情,似乎很是排斥。
莞晴點點頭,接着又搖了搖:“大多是記得,可是很多細的還是想不清楚。”
“急不得。”李念暗自嘆口氣,看樣子秦朗是果真饒不得自己了。
“大哥的醫術,真的是旁人比不過的。”莞晴盯着他腰間的白玉配子,想起他大多是白色的衣衫,平日也不曾注意到。
李念不回話,她哪裡知道他費了多少工夫,爲了求穩,不知道在自己身上試了多少次。只不過這些,瞞着也好。
“姑娘姑娘。”莞晴正準備說些什麼,被慌慌張張跑來的小柔硬生生的打斷。
“這是怎麼了?”莞晴瞧她滿頭汗的模樣,又看了眼李念,兩個人的表情都是微妙。
“姑娘,我剛去找將軍,也遇着了李大夫。就是開口問了句寶珍,將軍說是沒見到。跟着他也是出去尋了還是沒見着。卻是碰見了周氏躺在院子外頭不遠的地方叫喚着,姑娘快去看看吧。”小柔好不容易問着人,又扯着嗓子喊着才找到了秦朗他們,結果竟是個不如意的,早知道周氏是個沒用的,她纔不會走了人,哪還能出這亂子。
莞晴心一沉,對着周氏,她是起不來好感的。不說她還忘記了,一提起來自然是記得的。想是周氏欺她年幼,抑或是沒了記憶,竟敢腆着臉貼了上來。當年她看着是個孩子不假,尋常人家的女兒是記不得往日的事,可偏偏她是個外來的,實實在在的是個大人,怎麼可能分不清好壞。
怕是周氏又演出了一番好戲,這樣的情形,宛如當年,只是不曉得會不會愈發精進。這般想着,莞晴覺得有些好笑,且去看看熱鬧,看她能折騰出什麼妖蛾子。
“小柔,你去外頭請個大夫來。”莞晴輕輕說道。
小柔不解的看看李念,轉而看着菀晴:“姑娘怎麼糊塗了,李大夫不是在這的麼?”
菀晴只管吩咐着:“你再去找一位來,記得要是城裡熟知的,最好是個年老的,說話讓人信着。”
小柔還是不大明白,卻是乖巧的點了點頭,趕緊出去找人。
李念問着她:“怎麼,你是信不過我?”
“哪的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種人的伎倆,慣來不過那些。”菀晴抿嘴笑着。
李念不語,靜靜看着姑娘的側顏,無奈的笑了笑,原來骨子裡竟是個調皮的。
還沒能等他們走到周氏那處,本就是院子裡的,反而比其他外處的人來的慢了。
紅玉立在那裡只冷眼瞧着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周氏,她只見了秦朗的人傳話讓自己速速過來,一路上磕磕絆絆趕着,竟是這般景象。
艾青低着頭跟在秦朗後頭,不敢上前一步,他這個愣頭腦子真是白長了那麼多年,一知道這裡的信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了,心裡卻是嘮叨着小柔,八成是跟她在一起久了,也變得缺根筋了。
“沒想着我們是來晚了。”菀晴見着這些人,故意不去看秦朗的臉色,柔柔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