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也跟着蹲了下來:“不是, 主要是菀家的人不願聽爺的,正在鬧事。要是被皇帝知道了,別說他們, 就是爺也是難逃其咎。但是偏偏這樣的道理他們也是不聽, 非要叫爺過來說話, 要不就要捅了天去。”
“鬧事?”菀晴不明白, 說起來她到現在還沒能見着人。
艾青不語, 示意她跟着自己。菀晴瞧了眼菀軒,拉着他的手一邊走着,一邊問道:“怎麼就你自己冒出來了?打哪來的?沒人在你身邊顧着?”
“我是男子漢, 哪還需要人看着。”小菀軒仰着頭,天真的回道:“就算有壞蛋, 我也保護姐姐, 把他打倒。”
“呵”菀晴笑了起來:“這麼大本事, 可要好好瞧瞧了。”這樣打趣,心裡想着此處應該是個極爲隱蔽的地界兒, 要不然也不會由着這孩子亂跑。
出了屋子是個農家的小院,穿過去到了一處矮屋子,一路上竟是一個人也沒瞧見。
沒等艾青說話,纔是走到了屋子跟前,菀晴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很耳熟, 但也分辨不出, 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艾青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裡的吵嚷聲一下子就是沒了, 安靜的似乎不曾有人一般。
這時,一個滿臉皺紋稍微有些駝背的老者走了過來, 看着艾青直接問道:“將軍來了沒有?”
“莫掌櫃?”菀晴斜站在艾青身後不遠的地方,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莫泰是爹爹生前最得力的幫手,一直掌管着京城最大的銀號,菀家出事,他也是下落不明。菀晴一直以爲,他定是遭了毒手了,沒想着還能見到。
莫泰聽到呼喚,歪過身子一看,頓時老淚縱橫,手指着菀晴顫抖着:“你是小姐?”
這話剛落,一時間呼啦啦的從屋子裡擠出好幾個人到門口,果然是菀家的。
“你們可好?”菀晴很激動,心情也是按捺不住的,她忍着淚看着這幫熟悉的人。
“好,好,都好。”一羣人泣不成聲,除了點頭應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們先進屋談吧。”艾青嘆口氣,淡淡的說道:“我帶着菀軒小少爺在外頭等着。”
“爲什麼不讓我跟着姐姐?”小菀軒一百個不樂意,耷拉着小臉扯住菀晴的手不肯撒丟。
菀晴知道艾青的意思,她也不願讓這孩子參與到這恩怨是非當中,她俯下身子用另一隻手捏了捏菀軒的小臉:“你乖好麼?姐姐跟叔叔伯伯們說會兒話,一會就出來,花不了多長時間的。”
小菀軒嘟着嘴,肥嘟嘟的小手鬆開,遞到菀晴面前:“姐姐拉鉤,可不能再把我自己丟下了。”
童言無忌,聽到有心人的耳中,平添了一副傷感。
菀晴泛着心裡的苦澀,撐着笑哄着他:“好,跟你拉鉤就是,還怕我跑了不成?我可捨不得我的寶貝弟弟。”
小菀軒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他蹦蹦跳跳的來到艾青身旁,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走吧,艾青哥哥帶我去哪玩?”
菀晴一臉笑意的看着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小菀軒腿腳跑得挺快,反倒是艾青一直在後頭攆着,生怕他摔了似的。
“小姐。”莫泰抹乾淨臉,把淚擦乾,讓衆人讓出一條道來。
菀晴見狀,提了氣走了過去。以前她從未經歷過這些。她承認,她是接受過新的思想新的理念,但是就是在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小女生,也是個會害羞的人。直到後來有了工作,才稍微變得外向。她一直不是個好強的人。直到有一天一次意外來到了這裡,爹爹寵着,孃親愛着,她更是享受着這一切。
一切都是那樣的好,不需要操心任何事。爹孃開明,又有了弟弟的存在,那時候還有少女的情懷,她以爲,她都可以做個掌上明珠被人護着疼着,她也一度的以爲,這種米蟲般的日子要比一人奮鬥打拼來的幸福。
所以她安安分分的做着菀家的小姐。自小就是安靜,慢慢長大就會向爹爹說上許多的話。她自然不會說其他的,不過是講了一些如何做生意。對着生意,她是不懂的,但總歸是見過的,也看過不少的文章,依葫蘆畫瓢總是可以的。只是把這些東西變成了自己的話,一一講述給了爹爹聽。沒想到爹爹果真是個做生意的奇才,儘管一開始不懂得,但慢慢的就摸索出一二。
如此,菀家的生意就越來越好,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有了後來的事。
或許之前,她一直以爲這裡是好的,最起碼她不用操心任何事,她也沒有什麼宏圖大業,只求安安穩穩的日子,如此也是夠了。
但是現在,她對這裡卻是深惡痛絕。她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皇權,皇權就是皇上的一句話就可以要許多人的命做賠償,她也真真正正的懂得了什麼是無奈,無奈就是你明明知道是誰害得你,然而你沒有一樣東西能夠制住他。這纔是真正的□□。
可是她一直不敢面對,她只是個女子,尤其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的時間,不知不覺中她學會了依賴人,求助人。她本就不是個女強人。
如今,卻只剩下了她一個扛着。她要守着弟弟,守着秦朗,更要守住自己的命,也只有活下去,她的孩子才能活下去。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爲何多了勇氣,儘管前途還是黑暗的找不出一絲的光亮,但她卻總是能感覺到力量。那是因爲,他們需要她麼?
“小姐?”莫泰見菀晴自打進了屋,就一直沉默着,臉色也是不多好,以爲她是想起了傷心事。
“莫掌櫃。”菀晴努力笑着看他:“你們沒事,真好。”
“能見着小姐,真是得了造化了。”
“秦朗沒跟你們說?就是他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的,我一直在將軍府。”菀晴想了想:“我也一直說見你們,可秦朗一直說你們在外出,不好見着,要是被人瞧見了就麻煩了。不像菀軒就是個孩子,容易遮掩。”
“哼,他這說辭誰會信得?”其中一人不滿的哼着。
菀晴看了一眼,不大認得,想來都是生意上的人,她不常跟着爹爹走動,看着眼生也是應該的。
“你們這是怎麼了?還說要鬧事?爲何鬧事?”菀晴不解的問道。
莫泰搖着頭只顧着嘆氣,看着她多了幾分憐惜:“小姐吃了不少苦頭吧?其實秦朗娶親的之前我們就被人帶走了,安置到城外。那時候還不知道是秦朗做的,直到後來小姐被休,我咽不下這口氣,想帶你離開,卻被人告知,救我們的人正是秦朗。如此也就糊塗了,後來秦朗交代都是你的意思,但是他會一直護着你的。”
“這些我知道,當初本是想得了休書能夠離開,沒想身子卻是不好了。秦朗也一直是不同意,我還以爲他是成心困住我。後來發生了許多其他的,不提也罷。”菀晴回憶起往事,很是複雜。
“可是我們每每要求見小姐,秦朗都百般推辭?他還讓我們暗地裡做生意,小姐,我們的仇人當真是當今的皇帝麼?”莫泰有些失控,眼眶都是紅了。
菀晴這纔想起來對着他們,同樣是深仇。替菀家做事的,有不少夫人孩子也是在菀家幫忙,想來也是遭了難,要不得,除了本就忠心的,總得有人反了不成。
“做生意?”菀晴卻是先問出了這個。
“是,秦朗說菀家的人自來的好手,只有強了才能制住皇帝。這些倒是其次,我們就當是哄孩子的,想着他一定是缺銀兩,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是想借着我們的手斂些財罷了,只是小姐一直在他的手裡,我們本就沒法子報仇,也只能存了這麼點念想,他是說了,只要跟着他好好幹,總有一天會替菀家所有的人報仇雪恨,更會還一個完好如初的小姐。”
“他這麼說的?”菀晴一驚,難道是秦朗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那他之後對自己說的話做的事,還有那一堆的猜測,都是緩兵之計,用來安撫她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旁邊的人也是附和着:“他用小少爺讓我們安心,但一直押着小姐,不就是想留個人質的意思麼?”
“話說回來,他要真爲菀家報仇,那不得殺了皇帝?我看是他想當皇帝了,這才用了這麼下作的手法。”
菀晴聽着他們一言兩語的說着,一時間覺得頭疼,她晃晃腦袋努力捋清思緒。
不該的,秦朗一直告訴自己忍辱負重,勸自己放下仇恨好好過日子。背地裡做這些,到底是爲了保存菀家的人還是又重新把他們推到了刀口上?
“莫掌櫃,你們的生意做得如何?”菀晴定了心神開口問道。
莫泰略一思索:“其實在我們做事時就發覺秦朗手下不止我們這一撥人。我們一直是在秦朗的管制下,不親自出面打理。只負責每月的賬目包括如何經營,都是按照老爺生前教授的那樣做的,旁人是學不來,主要是我們不肯教。具體的說不大清,但是感覺上秦朗手下的東西要比當初的菀家大上一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