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話,讓朱標陷入沉默之中。
孔家乃是至聖先師孔子的後代,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精神圖騰。就如春秋之時的周天子,雖然沒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但他依然是天下共主。
朱元璋若是對孔克堅太過,對他對大明來說,都不算太好的影響。
可是既然是父皇的決定,朱標也只能尊重,他低下頭,並不附和朱元璋的話。
這細微的動作,落在皇帝眼中,他卻沒有說話。
“孩子大了,總歸會有自己的想法!”
“去安排一件事……”
朱元璋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朱標靜心傾聽。
“等張正常來了之後,黃府總不能不接待客人……”
朱元璋自從決定利用張異,編織了黃和這個身份,他連自己在京城中的“宅子”都準備好了。
張異那個小滑頭,若不是因爲信任張正常,老朱還真不敢說能瞞着這個傢伙多久。
既然張正常要來京城,他這個身份自然要做出一些符合摯友的動作。
太子其實不算很認可自己偏激的做法,朱元璋看得出來,可朱標有自己的想法,他反而沒有不高興。
一個君王,註定不能是唯唯諾諾沒有主見之輩,至於父子之間有思想的碰撞,交給時間解決就是。
朱標並非不同意朱元璋教訓衍聖公的行動,而是覺得皇帝的行爲可能會太過偏激。
所以朱元璋說完之後,他無聲點頭,轉身出了東閣。
父親知道兒子的想法,兒子也知道父親知道他的想法,父子二人非常默契的沒有提及、。
朱標走出東閣,卻不知去何處?
他此時才發現,原來除了父皇,他真正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弟弟們太小了,大概理解不了他,而除了弟弟們,他能找誰說話?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張異的臉。
這位弟弟雖然年歲比他的其他弟弟還小,卻總能讓他有種信賴對方的感覺。
“左右父皇要請張叔叔,不如我去我‘家’看看,再邀請張異弟弟去做客?
省得到時候張真人上門,我卻連自己家都搞不清楚在哪!”
他給自己一個理由之後,就讓人安排出宮,帶着侍衛,朱標徑自出城朝着清心觀走。
“黃少爺,您來了!”
清心觀的香火依然慘不忍睹,說是門可羅雀都算是高擡道觀。
百無聊賴的鄧仲修在大殿誦唸道經,見到朱標過來,趕緊出來迎接。
“張異呢?”
朱標按照管理,在功德箱裡放了五百文錢,然後詢問張異的下落。
“師弟在他房間裡鼓搗他的東西,我也不得進去!”
“好,那我進去找他,你們留在這裡……”
將侍衛留在原地之後,朱標徑自進入道觀。
張異正在紙上划着某些圖紙,見朱標進來,趕緊放下筆。
“黃大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回去聽管家說,你去家裡找過我,今天想起來我老是來你這做客,還沒邀請你去過我家,要不今日去我家玩玩?”
張異滿口答應:
“好呀,我剛好也想出去走走!不過鄧師兄跟我對應天府都不熟,進一次城又不容易,今日跟哥哥去城裡見見世面!”
朱標莞爾,張異這小子鬧騰,但跟他在一起卻能讓人莫名放鬆。
他見張異答應,轉身,卻準備離開。
張異桌子上的圖紙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張圖紙上畫着朱標看不懂的圖畫,雖然看不懂,但張異用尺子畫出來的橫平豎直的圖畫,卻讓朱標覺得好奇。
“這種畫圖法倒是新奇,你在畫什麼?”
“我給道觀設計一個化糞池搞廁所呢……”
廁所這種東西,並沒有引起朱標的興趣,他注意到張異在紙上寫的字,居然還不錯。
“這不是毛筆,弟弟,你這是……?”
“鉛筆,我從天書中看到未來的人都用這種筆,我就跟着做幾支……”
張異也知道自己毛筆寫得不行,好歹還是做了幾隻鉛筆,只不過他沒有好的工具,他做出來的鉛筆質量不太行,且數量稀少。
只有在認真畫圖和記錄一些重要的東西的時候,張異才會將這些鉛筆拿出來。
來自未來的筆,又是張異從天書中學的?
他隨手收起一支,說:“送我……”
張異雖然心頭滴血,卻也只能同意。
二人出了道觀,坐上了去“黃府”的馬車。
車上,張異明顯感覺到朱標的狀態不對。
“黃家哥哥,伱有心事?”
張異看出朱標的心不在焉,出聲詢問,旋即他取笑:
“是不是又在想着常家姑娘?”
話音剛落,他就後悔了,想起這位大哥註定和那常氏無緣,自己好好的提起她幹什麼?
誰知朱標卻是搖頭:
“倒不是,就是跟父親有些意見不合,心裡煩悶!也不知該不該跟你說……”
“一般說這種話, 那就是想說!”
張異笑嘻嘻,一眼看破朱標的想法。
朱標臉一紅,這小子說話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不過他心中確實有些疑惑,想要問問張異。
“其實是這樣,今日我和父親聽聞北方傳來一些小道消息,說是曲阜城破了……,咱們陛下請衍聖公孔克堅上京面聖,但衍聖公抱病不能行,於是陛下讓徐達將軍哪怕親自護送,也要將孔家人送到京城!”
張異聞言哭笑不得,這黃家父子也是有趣,他們父子倆爭論,竟然是因爲老朱抓孔克堅那個老小子?
這跟他們父子倆有毛的關係?
“然後呢?你們就吵起來了?”
張異饒有興趣,想聽聽朱標怎麼說。
朱標道:
“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和父親見地不同,他是父親我爭不過,自有些鬱悶!”
朱標對眼前的張弟弟倒是很信任,將自己心中微妙的情感說出來。
張異靜靜傾聽。
“搜雖然覺得孔家有些過分,但畢竟……對方是至聖先師的子孫,天下讀書人的寄託,所以陛下這麼做,很容易寒了士子的心!
父親卻說,孔家人就該收拾,我不能反駁父親,只能獨自鬱悶……
對了,弟弟,孔家和你張家一樣是世家,又在前朝多有交集,你覺得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處置衍聖公?”
朱標目光灼灼,倒是期望從張異那裡獲得一些認同,誰知道張異跟看傻子一樣看着朱標:
“孔克堅呀,漢奸一個!”
張異絲毫沒給朱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