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張異懵逼,他出門,是因爲朱標親自邀請自己去他們家做客。
可你到半路,這是想要丟下我?
朱標吩咐完下屬,轉身對張異說道:
“張家弟弟抱歉了,聽你一言,想起今日和父親的爭論,我總覺得羞愧難安!
我想去跟父親說說話,今日算是爲兄對不起你,改天我登門請罪!”
張異瞠目結舌,老鐵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小道長,請……”
張異還沒回神,已經被下人請下車,他目送帶着歉意的朱標驅車遠去,一人在風中凌亂。
“黃木你特麼……”
張異很想詛咒黃木,但話在途中,卻還是嚥了回去。
他知道黃木回去是爲什麼,也羨慕他和黃叔叔之間的父子情。
“黃叔叔生了這麼一個兒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以後我也要生一個這樣的兒子……”
頭口占了朱標的便宜,小小滿足了一把當爹的快感,張異回頭,卻發現那個僕人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什麼看,我是火居道人,我能生兒子……”
那僕人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惹得張異有些惱怒,不過他的辯解沒啥用,對方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笑意憋回去。
“小真人,少爺吩咐我帶您在應天走走,您想要去哪跟小的說,只要您想去,小的哪裡都能帶您!!”
“你家主子不講義氣呀,行,今天我就狠狠宰他一筆……,伱說哪都能去,那我想勾欄聽曲,你還能帶我去?”
他本是一句氣壞,可那僕人卻低下頭:
“如果您堅持的話……”
“好,去瞧瞧!”
張異本來就是隨口一說,僕人答應他可就來了興趣了,
去看小姐姐,也許能緩解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情,見張異真的要去,換成僕人糾結了!
……
另一邊,朱標跟張異告別之後,就馬不停蹄回宮。
他走到御書房,卻發現皇帝竟然已經屏退左右,連個太監都沒留下。
朱標跪下,不言不語。
皇帝也當他是空氣,朱元璋手中拿着一張紙,津津有味地看着。
“得國最正,唯漢與明!”
朱元璋看得,正是檢校記錄下來的二人的聊天。
其中最得老朱歡心的幾句話,其中就有這句。
老朱將這些記錄看完,纔將紙張放下。
“這句話,一看就是後世之言,看來那小子又窺見關於我大明未來命運的片段,好呀,好呀!你覺得這句話怎麼樣?”
朱標不答!
“朕也想不到呀,原來後世對我大明的評價竟是如此,張異說得沒錯,是時代造就了朱元璋,如果當初朕死在陳友諒那裡,這份榮耀級屬於他陳友諒的……
可是畢竟老天眷顧朕,讓朕奪了這個天下……,那這份榮耀朕就收下了。
其實,當初朕哪想過這麼遠的事,朕當初就想活下來而已,一開始是想吃口飽飯;後來娶了你娘,朕又想一個大家閨秀嫁給朕,朕總要讓人家過上好日子;有了你們,朕又想哪,朕從小吃夠了苦,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們過上我的苦日子……,再後來,又要爲了身後的老兄弟們奔個前程……
說句心裡話,從登基稱帝之後,朕心裡這口氣鬆了,不對,這口氣朕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吐出來,北方的蒙古人,還沒徹底解決,東邊的海盜禍亂,西邊和南邊都不太平……,
這一件件事逼得朕不得不努力……但朕其實也不知道,我做的這些會不會讓這個家,這個天下變得更好?
如今總算知道,後世會給朕一個評價,這也足以讓朕欣慰了!”
“只是,所謂千古一帝也好,青史留名也罷,這終究是後人給朕的評價,朕可以不在乎,但朕更加在乎的是,這個家好不好,這天下在咱們朱家的治理下會不會變好!朕不敢說自己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但一路走來,朕多少還是心繫百姓的,至於家……”
“你可知道朕明知你不喜歡朕的做法,朕爲什麼沒有點破?”
朱標搖搖頭。
“因爲當皇帝的人,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你想法天真,朕如何看不出來,但沒關係……人總要自己撞一撞南牆,他纔會吃痛,朕本來打算讓你親自去會會那位衍聖公,讓你看看所謂的聖人子孫是什麼玩意……”
“只可惜你那位張家弟弟,卻已經說服了你!”
感受到皇帝威嚴背後的濃濃親情,朱標的肩膀開始抽動起來。
朱元璋走到朱標面前,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沒人之後,他一腳把朱標給踢翻在地。
“你給老子哭墳呢,哭個屁……”
一聲老子,朱標的眼淚和鼻涕都笑出來……
“父皇……兒臣不孝!”
朱標用袖口擦去臉上的鼻涕,鄭重其事跪在皇帝身上。
“朕當年有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你呢,你別妄自菲薄,朕知道你身上也有壓力,可是沒關係!父子倆沒有什麼不可說的,你說得不對,朕會揍你,你覺得你沒錯,你就跑,朕追不上你就算你贏了……”
“是,父皇!”
“還有,你不需要有壓力,等朕哪一天把江山交給你的時候, 一定是乾乾淨淨的,你老子我這輩子吃過的苦太多了,可不會讓你們再吃一遍!”
“行了,別說這些矯情的話,你給朕分析分析,張異的話有幾分道理?有幾分是因爲他窺見了未來,又有幾分是他自己的想法?”
朱標壓下心中激動的情緒,細細回想着張異說的話!
張異那段談話其實只有兩個核心內容,其中之一就是教權與政權的概念,成功道出孔克堅和張正常被皇帝收拾的內在覈心。
這一段話很直白,沒有什麼值得深思的地方,朱標想了一下,明白朱元璋在意的還是上一段話。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張異說過,這句話道盡了朱元璋一生文治武功,如果說驅逐韃虜是武功,那代表文治的恢復中華,又當如何?
難道皇帝如今所作所爲,還不足以滿足這四個字?
“父皇,兒臣想不明白,恐怕這件事只能問問張異了……,說起來也對不住他,把他丟到半路,也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做什麼?
改天兒臣接着賠罪,再找機會問問吧!”
“算了,等張正常入京城再說,對了,你徐叔叔馬上要回來了,到時候你身爲太子代我去迎接他和衍聖公,等應付完那個老頭子,朕還要交代你徐叔叔重要的事!”
“是,父皇!”
“說起徐家,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徐家弟弟妹妹了!”
朱標笑得很溫和。
在父子二人聊天之時,一輛破舊的馬車,剛好停在常府門口。
一個小女孩探出頭,好奇張望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