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熊孩子也會傳染,人情冷暖

朱標有一點和朱元璋還是不同,少年的他對這個世界還有一絲天真的幻想。

就如在宋濂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確實仰慕儒家,對於至聖先師孔子的仰慕也是自然而然。

張異雖然打破了他的幻想,但畢竟沒有實錘,直到眼前這份密奏,才真正讓朱標明白張異話中意思。

利益動人心,當儒教確立,天下讀書人將至聖先師孔子奉上神壇,孔家的後代也擁有一絲神性,事實上成爲儒家人的圖騰。

可是圖騰就是圖騰,他應該安安靜靜地在那裡供人崇拜,祭拜就夠了。

當他們也迷戀世間的權勢,身上那層光環就迅速退卻。

變得和朝廷中的勾心鬥角的官員一樣,腐爛不堪。

皇帝冷眼旁觀,直到看見朱標臉上露出厭惡之意,他才滿意點頭。

張異關於教權和政權的描述,朱元璋心有體會,儒家名爲家,實際上也算是一個特殊的“宗教”。華夏自古以來的傳統,就是政教分離,既然你孔家子孫享受了孔子的遺澤,享受天下讀書人供奉的香火。

再染指世俗的權力,就屬於撈過界了!

“張家人別的話可以不聽,但他們對這一點是有切身的體會,老大,你閒暇之餘,該多讀史!

我華夏上一個政教合一的政權,正是張家第三代天師張魯建立的,張魯的試驗失敗後,張家人受到教訓,從此不再接近權利核心,

哪怕蒙古人在中原的八十年,他們享受了極大的特權,其實張家人也對接近權力中樞小心翼翼,

就這一點,他們比孔克堅看得清楚……”

朱標若有所思,又看了父親一眼。

張家沒有至聖先師孔子這層光環,也沒有綁架天下讀書人的大義,若沒有這層【分寸】,恐怕以父皇性子,龍虎山早就血染成河!

“少年天真不是壞事,朕在你這個年歲的時候,未必做得比你好……“

朱元璋看出朱標的失落,出聲安撫:

“沒有人天生就能當好一個君王,人是一步步磨礪出來的,你日子還長,莫心急……”

朱元璋說到一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張異那張嘴臉,啞然失笑。

“父皇笑什麼?”

朱標莫名其妙,老朱回答:

“有張異這張臭嘴,倒是省了朕不少心力來磨礪你……!”

朱標登時哭笑不得,卻也覺得朱元璋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父皇也沒少被那張臭嘴磨礪!”

“哼,伱還敢諷刺朕?”

皇帝惱羞成怒,這小子反了天了,還敢當面取笑自己了,朱元璋做個要打人的動作,朱標跳起來拔腿就跑……

“你特孃的給朕回來!”

“父皇說過,兒臣如果覺得自己沒錯先跑再說,跑贏了算我的……”

老朱氣炸,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自家的好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孃的,是不是跟那個臭小子學壞了?

朱元璋再想起張異,只覺得面目可憎。

好在朱標也不是真跑,他又折回來,煞有介事朝着皇帝跪下。

老朱見他懂事,甚是欣慰。

“父皇,那明天孔家父子,我們該如何應對?”

少年人記恨起人來,也是那麼直來直往,朱標甚至不願再稱孔克堅爲衍聖公,

皇帝聞言,笑:

“如果他們不想體面,那朕就幫他們體面!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這是聖旨,不準抗命……”

他知道朱標心疼自己,要陪他工作,但皇上還是擺起架子,將太子轟出御書房!

等太子走後,他回到書桌前,繼續工作!

……

第二日,四更天!

張正常早早就來到皇宮門口等待接見,雖然他不必這麼早來,但張正常哪敢擺什麼架子,

自從上次被朱元璋教訓了一頓之後,他對於那位君王本能畏懼。

老張、張宇初和弟子們的陪同下,在宮門口恭敬站立,看着前來上朝的官員進進出出。

他見一位意氣風發的官員走過,張正常認識他,他貴爲大明左相,名爲李善長……

也見過被朱元璋尊稱爲先生的宋先生,見過那位看似精明的胡惟庸……、楊憲、汪廣洋、這些人張正常都有一面之緣,

在朱元璋還是吳王的時候,他們還曾十分尊重的叫自己一聲,張天師。

但換成今日,他們甚至連正眼都不會看自己一眼,人心變幻,冷暖自知。

“那位張真人不是剛離京嗎,怎麼又來京城了?”

“道士嘛,大概逃不過送祥瑞,告太平這幾件事……”

“失了天師位,本官從幾裡地之外,都能聽見那位真人的不甘心……”

早上的風很大,有些冷。

比風更冷的,是被風帶來的閒言碎語,句句扎心。

若非這次送祥瑞,告太平乃是皇帝暗自授意,張正常自己都不確定自己能否承受得住這些話。

這種扎心的話語,張家人八十年未曾聽見了!

“師父……”

張正常身邊的弟子,憤憤不平。

“閉嘴,修道人豈能將這些話語放在心上,權當磨礪!”

就在張正常呵斥身邊的弟子之時,又有一個轎子走過,那人掀開簾子,老張又遇見一個熟人。

此人張正常有些印象,因爲他當初對自己並不曾放在眼中,劉基,字伯溫。

張正常還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他那種毫不掩飾的驕傲,張正常也記憶猶新。

眼前的劉基,驕傲依舊,但見到張正常的時候卻微微頜首,然後放下簾子。

他成爲大明文武百官,第一個跟張正常打招呼的人。

人心莫測呀!

張正常低下頭,繼續在冷風中等待,一直等到朝廷下朝,官員們開始走出皇宮,前往各自需要工作的地方。

此時,又有一輛馬車徐徐走來。

車前還有一位將軍,將軍張正常認識,是老熟人徐達……

徐達遠遠給張正常點頭,卻不上前打招呼。

馬車裡,

一個三十多歲的儒生下了車,從車上扶下來一個老者。

“是衍聖公!”

“曲阜孔家嗎。原來是衍聖公來了!”

和張家被官員們的無視不同,孔家父子的到來,那些下朝的官員一下子圍上去了。

衍聖公,

張正常以前不是沒見過,前元,身爲張天師的他和孔克堅也有交集,張家和孔家兩大世家在元朝的時候是並列的。

只是改朝換代之後,張正常才明白同樣是世家,這其中的含金量,終究不一樣。

“諸位,皇上在裡邊等着呢!”

徐達擺脫了一些跟他打招呼的官員,提醒其他人。

此時,

在外邊等了幾個時辰的張正常依然在一邊晾着,宮裡的人卻急忙將衍聖公一行人迎進皇宮。

那太監要進去前,看見了張正常。

“張真人,你也一起進去吧!”

老張被太監順帶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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