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天子口舌,耳目,手足

第109章 天子口舌,耳目,手足

“我大明水軍,他日必如玄武,翻江倒海!”

朱元璋展現出自己的意志,朱標也心潮澎湃。

在老朱手中,大明未必能有出海的國力,這份重擔也極有可能會落在他身上。

老朱決定成立的玄武水軍,註定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大動作。

這只是大明爲了不完全放棄水軍留下的種子。

“張異提議的用貿易來吸收天下之財也不錯,禁海,但官方的口岸必須留着,吸納天下之財!

這事以後再說……”

朱元璋嘆氣:

“朕這次本來還想問他另一支水軍的事,卻陰差陽錯帶出玄武軍……”

“另一支水軍?”

馬皇后疑惑不解,揚州造謠的事情,馬皇后並不知情。

此時只有朱元璋、朱標和張正常等有數幾個人知道。

朱標簡單地將“十萬水軍下揚州”的故事告訴馬皇后,馬皇后聞言,暗自稱奇。

“此術走的是詭道,以刀兵之法用於百姓之身,似乎……”

“很有用!”

朱元璋打斷了馬皇后的話,表情鄭重。

“父皇曾經跟兒臣做過一個譬喻,君王依賴士大夫階層,主要有三種!

分別是口舌,耳目和手足!

父皇現在想奪口舌之權!”

馬皇后若有所思,她明白這三種比喻分別代表官員們行使君權,是爲天子手足,代天子管理天下,耳目,是官員爲天子上奏疏,報告天子國境內發生之事。

而最後一個口舌,是士大夫階層以手中筆,利用他們對知識的壟斷權,爲天子宣傳的權力。

這也是君王不得不依賴士大夫階層的三種權力。

士大夫手中的權力,是君王賜予,但如果他們權勢過大,卻可以反利用手中權力架空皇帝。

在元末,吏治腐敗,朱元璋就親身體驗過這種權力腐敗帶來的混亂,其中最嚴重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他的父母餓死在他眼前。

元末天災起,朝廷不是不賑災,而是朝廷發出去的賑災糧經過貪官們層層盤剝,落到災民手裡的時候,早就百不存一。

朱元璋恨那個世道,也因爲父母之事對貪官更加痛恨。

後來他流浪天下,再到造反,隨着自己能力和認知的增加,老朱開始考慮到這件事背後的意義。

皇宮中那位皇帝怎麼想其實並不重要。

當他的官員不再受他控制,他其實就如一個瞎子,殘廢一般麼,只能在皇宮裡什麼都無能爲力。

走到今日,他朱元璋也有機會做了皇帝。

他就不會允許自己像元朝那位皇帝一樣悲哀,他成立檢校,是要在士大夫集團之外再尋一雙耳目。

如今老朱想成立【水軍】。

是他看到了可以通過傳播學的手段,想嘗試奪取天下士子的口舌!

“你呀~”

馬皇后大概是世間最瞭解朱元璋心結的人,聞言也不再說什麼。

“口舌,耳目,就是不知道你哪天,會連他們的手足之權也想要動……”

這句話只是藏在馬皇后心裡,卻沒有說出來!

“那就尋個機會,再套套那孩子的話!”

隨着馬車駛入黑暗,車裡的人,逐漸無言!

……

第二日。

張異早早起牀,神清氣爽。

他將朱標給的玉貼身放好,就跟鄧仲修一起出門,朝着國子府走。

因爲心情不錯,他也難得有心看看周圍的景色,遠處的秦淮河,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猶如仙境。

但張異關注秦淮河,可不是因爲河上的小姐姐或者其他東西。

那裡有應天府的夫子廟碼頭,也有他準備變現手中玉佩的東西!

“鄧師兄,等我下學的時候,你來接我,我們去辦點事!”

給鄧仲修留下一句話,張異一路小跑進入國子府,只是在路上,他看到有人朝他指指點點,還一臉疑惑。

等他來到學堂前,卻發現孔訥此時低着頭,在門口罰站,

孔訥此時還是一對食鐵獸眼,見到張異狠狠盯着他。

“出去!”

張異越過孔訥,正準備進入學堂,卻發現許存仁不知道何時已經來了。

許先生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張異愣住,旋即看到江西的老張哥在朝他擠眉弄眼。

張異領悟過來,老老實實跑到學堂外,跟孔訥站在一起。

許存仁也沒有多糾結在二人身上,而是開始領着同學們讀書。

朗朗讀書聲,在國子學的學舍內響起,只有張異和孔訥兩個人並肩站立。

孔訥面紅耳赤,他從小到大所有的屈辱的體驗幾乎都是在應天府完成。

身爲孔家的傳人,未來的衍聖公,卻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老師處罰。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站在他身邊的張異。

這傢伙絲毫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還饒有興趣四處打量。

兩個人有昨天打過架的經歷,孔訥對張異的感覺很複雜。

“我不是漢奸,我爺爺也不是!

伱給我道歉!”

張異本來不想搭理孔訥,孔訥卻不準備放過他。

嗯?

他回頭,跟孔訥對視。

這位未來的衍聖公的眼中,寫滿倔強。

“孔家人只剩下嘴硬嗎?”

張異懶得理會那個小屁孩,孔訥一聽火了,但又不敢對張異動手,他只是漲紅着臉,半天說不出話。

張異此時,上下打量孔訥,突然笑起來:

“訥訥,你也不想你爺爺的事曝光吧,你看我昨天也放過你,你答應我一件事怎麼樣?

如果你答應我,我以後就不說你爺爺漢奸了!”

孔訥被張異看得心裡有些發毛,雖然這傢伙比自己小几歲,可是孔訥每次跟張異打招呼總覺得比跟家裡的大人打交道還累。

他警覺地盯着張異:

“你想做什麼?”

“就是讓你幫我賣件東西,絕對不爲難你!”

“真的?”

雖然並不想跟這傢伙打交道,可是自己有把柄落在張異手裡。

“賣什麼東西?”

“等下放學你就知道了!”

“我還沒答應你呢!”

孔訥總覺得眼前的小道士不是好人,張異卻不以爲意,二人聊得正歡,突然聽到背後的咳嗽聲:

“先生!”

許存仁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二人身後,孔訥和張異趕緊行禮。

“走,跟我過來!”

許存仁臉上看不出息怒,帶着二人往裡邊走。

還是上次一起吃飯的小院,許存仁徑自走過去。

張異和孔訥二人,亦步亦趨的跟着。

“都長出息了,我左腳剛走,你們後腳就打起來了?

看來,孔家的浩然氣是比不過龍虎山的雷法?”

許存仁說的孔訥滿臉漲紅,他臉上的兩個黑色的眼圈,已經說明了戰鬥的結果。

“國子學裡,除了那幾個不常來的功勳值低,你們兩個還是第一個在這裡打架的,我若不罰你們,就不成規矩!”

孔訥聞言羞愧萬分,他低下頭:“言伯錯了,先生儘管處罰?”

“罰什麼,不是要打人吧?”

跟孔訥的老實不同,張異的回答明顯古靈精怪:“許先生,能不能不罰?”

“不行,張異,我罰你抄寫這幅字帖一百遍,你這字太難看了,必須糾正過來……”

張異聞言,哀嚎一聲。

許存仁卻沒有理他,而是轉向孔訥:

“至於你,抄寫《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十遍!”

“先生,爲什麼我要抄龍虎山的書……?”

孔訥也滿臉不服氣。

許存仁笑道:

“如果我讓你抄《論語》,還是罰你嗎?”

孔訥聞言,若有所思,他不再反駁,而是接過許存仁遞過來的《太上》一書,找個地方準備抄寫!

“張異,你可不能搞怪,不然我去宮裡建議皇上,讓你來國子學住宿,我手把手教你……”

許存仁這句話算是擊中了張異的死穴。

他和孔訥算得上是國子學比較特殊的走讀生,一般情況下,除了少出功勳和京官的子弟,大部分國子學的學生都會住在國子學。

張異可不想留在這個地方,還被人整天盯着。那絕對是他的噩夢,

他苦着臉,也在認真抄寫字帖。

許存仁見二人各自抄書,滿意點頭,再次走出小院。

孔訥翻開《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一股學渣的既視感撲面而來。

他鄙夷地看了張異一眼,許先生說這本書很有可能是張異寫的僞經,這傢伙果然是不學無術。

先生讓他抄這本經書,果然是在罰他。

孔訥磨好墨,開始抄寫真經,只是他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後邊的震驚,最後卻化成駭然之色,

他猛擡頭,死死盯着認真抄寫字帖的張異,百感交集。

這經文的文法之差,已經達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可是張異在經書裡編撰的內容,卻給他展示出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這個世界叫做微觀世界。

世間有微不可見之蟲,他們的存在,他們的生命形式,他們的意義。

還有從這個微觀世界散發出去的思維,讓孔訥想到許多,比如蠱蟲,比如話本中的類似的東西……

“他是怎麼發現這些的?”

孔訥本看不起張異,認爲他不學無術,就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

但認真審視此書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張異身上有值得許先生看中的東西。

“這就是先生讓我抄書的意義嗎?”

孔訥似乎有所領悟,也放下成見,開始認真抄寫那本《太上說微觀世界妙法真經》!

(本章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