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張異曝光了,怒懟劉伯溫(5K)
許府,不大的書房中,
許存仁和張異二人,大眼瞪小眼。
許存仁吹鬍子瞪眼的模樣,讓張異覺得有莫名喜感。
“先生,您這是被皇帝逼瘋了?”
怎麼不是?
許存仁一聽說算學入科舉的事,馬上頭疼不已。
雖然此事因他而起,也已成定局。
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爲國子學編撰一份算學教材出來,而且這份教材,大概也會成爲大明的算學官方教材。
可是就是編撰教材這事,算是徹底把許存仁難住了。
他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對算學真是一竅不通呀!
本來許存仁也可以通過他的關係,去搜羅算學人才,
如今算學入科舉,乃是革天改地之大事,許存仁也以爲找到算學老師很容易。
可是他做起來才發現,他被百官孤立了。
尤其是他浙東那羣老鄉,卻隱約疏遠他,他去求幾個平時不錯的老鄉,卻被人婉拒了。
許存仁也是走投無路之下,纔打上張異的主意。
張異本就打算將自己編撰的教材交給許存仁,只是該默寫出來的東西他還沒默寫好!
所以看到許存仁如此,他也覺得好玩,順便逗一下老頭子。
張異將前世的教材默寫出來,也不全是爲了幫助許存仁。
算學入科舉是他提出來的,他覺得這件事很有意義,那自然要做好!
兩年後就是開恩科的日子,可大部分讀書人估計連算學基礎都沒有,
大概只有一些研究《易經》或者對數學感興趣的人,纔會擁有算學方面的優勢。
如果朝廷主持編寫教材,先不說耗費的時間,他也不相信古人的水平。
不是說古人數學水平不行,就某些天才本身而言,他們的算學水平說不定比自己都高。
而且將算學和曆法,天文融合這些,自己拍馬不及。
但張異懷疑的不是古人的上限,而是下限。
所謂教材,不是讓你賣弄你學識的東西,他需要循序漸進有一套好的系統,
在這方面,誰比得上後世捲成狗的某東方大國?
張異不需要費心力,努力回憶起他學過的課本就行。
這對於他來說很容易,只是抄錄課本,本身就是體力活……
他已經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弄一套印刷工具!
“皇帝陛下倒是沒有逼老夫,只是最近你先生我的人緣實在太差,我倒是知道有幾個喜歡研究算學的同鄉,可他們拒絕了我的邀請!”
劉伯溫站在窗外,默默地將二人的對話一字一句記在心裡。
那個小孩兒,劉伯溫還記得,是龍虎山大真人張正常的此子,
他對龍虎山的印象不好,對張異也談不上好感。
但聽說算學入科舉,是張異給許存仁的建議,他也大吃一驚。
作爲監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劉伯溫手裡也有類似檢校的權力,
就算他不想關心,關於張異的一些事也會放在他案頭。
自從衍聖公之事後,朝廷中看龍虎山不順眼的官員不少,他們或者向御史臺告密,或者直接一本奏疏送入宮裡,龍虎山傳人不學無術,侮辱聖賢的罪名就張異就沒少過。
但這個孩子,似乎不一般?
劉伯溫對張異個錯了一些重視,卻變得更加反感。
“一個道士,去國子學讀書也就罷了,如何敢插手科舉之事?”
一想到算學入科舉給自己帶來的麻煩,老劉對張異的印象,更加不好。
他也不想聽下去,之事咳嗽一聲。
“外邊有人?”
許存仁和張異聽到咳嗽聲,朝着窗外望過去。
“劉基!”
許存仁喊了一聲,他沒想到劉基竟然會來找他,這可不容易。
如今的他,因爲算學入科舉的事情,早就變成過街老鼠,其他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別說外邊官場,就是國子學也有其他同僚,都有些排斥他。
“許兄,不請自來,還請怪罪!”
“伱說的這是哪的話,你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內子呢?”
許存仁張望,想要尋找許夫人的身影。
“老嫂子剛出門,是她給我開的門!”
“婦道人家,一點都不懂待客之道,我去給你泡茶!”
“先生,我來吧!”
許存仁夫婦也不知道因爲什麼,連僕人都不找一個。
張異也主動接過泡茶的活,一溜煙跑了。
“劉兄,請!”
許存仁帶着劉基進了大廳,二人安坐。
曾經彼此的好友,如今卻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旋即,劉基打破沉默:
“許兄,剛纔我在窗外聽說,算學入科舉的事可是真的?”
許存仁頓時尷尬住了,能推動算學入科舉,他本身都有點意外。
他無聲點頭。
劉伯溫怒從心起:
“你竟然將科舉當成如此兒媳之事?你可知我們多少同鄉,可能會因爲你的輕浮名落孫山?
此事若是傳出去,一個龍虎山的小兒主導了我大明的科舉改革,這讓我們這些人如何還有臉面面對先賢?”
許存仁尷尬不已,跟劉伯溫共事多年,他是知道這位同鄉的習性。
雖然不缺乏手段的圓滑,可劉基本質上還是一個正統的讀書人,
和許存仁跳脫的性子不同,劉基對於正統二字看得比他重。
而他對龍虎山的成見,加上算學入科舉背後產生的影響,都足以他對張異的厭惡。
“怎麼,道士吃你家大米了?”
許存仁尷尬得不敢說話,爭議諷刺的從劉伯溫身後傳來。
二人回頭,卻見張異寒着臉,追上掛着諷刺的微笑。
劉伯溫滿臉鐵青,這孩子竟然敢頂撞自己?
雖然被人撞見自己說龍虎山的壞話有些尷尬,可一個黃口小兒懂得什麼?
劉伯溫冷哼,不想跟張異一般見識。
許存仁也趕緊說:
“張異,你怎麼對劉大人說話的?”
只可惜,他不瞭解張異。
張異真發起狠來,連張正常都說不動他,更何況是許存仁?
老張常說,張異身上有魔性,
只要他執拗起來,天都敢捅一捅。
“龍虎山四十三代傳人張異,拜見劉大人!”
張異脫去身上的俗服,露出裡邊穿的道袍,他煞有介事拜在劉伯溫面前,不卑不亢。
劉伯溫面色微寒。
這小子的脾氣不小。
“小子本是山野道士,不學無術,這段日子蒙皇帝不棄,讓貧道在國子學讀書認字,先生教過我,
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這件事,咱們就先放到一邊!
貧道久仰先生大名,對先生也頗爲尊重,只是今日一見,
也不過如此……”
劉伯溫被張異懟着,也是笑起來:
“小道士,你對我有意見?”
張異不卑不亢,沉聲回答:
“本來沒有,我問劉伯溫之時,對你還頗有尊重!
只是今日聽先生一言,方知先生格調太低,想想我以前對先生的崇拜,真是瞎了眼!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
先生連這點胸懷都沒有,卻未免讓人看不起。
貧道稟先生知道,算學入科舉正是貧道提議,若先生對此有意見,就事論事就好!
可您一口一個道士,一口一個龍虎山,這哪是就事論事?
貧道分明看到一個,利益被侵犯而狗急跳牆之人在狂吠!
貧道就想問先生一句,坐而論道,也需要排資論輩?”
張異這種模樣,別說許存仁,恐怕黃家父子都沒見過。
劉伯溫被他一頓懟,差點氣背過去。
他不是那種被人罵了就會氣急敗壞之人,只是這次確實是他理虧。
而且張異罵得沒毛病,你若就事論事,他可以跟你論證算學入科舉的利弊,
可你上來就扣龍虎山的帽子,真當龍虎山的人好欺負?
張異的性子古怪,他可以厭惡龍虎山,吐槽張正常,但別人敢說他就敢懟。
劉伯溫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急促。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懟過了,偏偏他還不能還嘴。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他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了,
這種尷尬的情況,讓劉伯溫差點想死。
但他終究是明是非之人,冷哼一聲之後,道:
“老夫確實對你龍虎山的身份不滿,也不滿算學入科舉,這點我不會隱瞞,你若覺得不適,老夫再次向你道歉……”
他也知道如果在這事情上糾纏,尤其是跟一個孩子糾纏,最後難看的是他自己。
抱個拳,算是道過歉了,劉伯溫話鋒一轉:
“但你說坐而論道,你覺得你有資格?”
張異笑:“先生若覺得我沒資格,又何苦對許先生惱羞成怒?
可見算學入科舉,確實動了先生的利益!
我猜猜吧,是不是那個曾經謀算深遠的劉先生,在朝堂之上被下邊人裹挾,已經變得找不到初心了?
先生滿口聖學,但心裡有幾分是苟且,幾分是理想?”
他一番話,落在劉伯溫耳中,卻是驚雷炸響。
張異這些話換做其他時候,絕對不會讓劉伯溫有半分波瀾,可是他今天才剛聽到朱元璋一句,朕對你很失望……
朱元璋的失望,是讓劉基進退失據,心緒大亂的主要原因。
劉伯溫是個聰明人,他明白朱元璋用他的主要原因。
論出身,他拍馬不及李善長,
論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他同樣不如他。
朱元璋將他放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隱約已經暗示了皇帝對他的期許。
但如果他破壞了這份期許,也許就是皇帝放棄他的時候。
老劉今日被朱元璋敲打,讓他迅速驚醒,
今日再看這孩子說出同樣的話,不管張異是無心還是有意,他忍不住對張異刮目相看。
可就算如此,身爲大明事實上的文官第二人的他,也不可能在許存仁面前丟了面子。
他道:
“那你說說,算學入科舉有什麼好處?”
“若是許先生我大概還當他不懂,先生本就是擅長數理之人,你心裡還不明白?只靠科舉選出來的人,真能成爲合格的官員?
你劉伯溫就不是一個走尋常路之人,何必明知故問?”
張異的冷嘲熱諷,讓劉基再次面紅耳赤。他發現他鬥嘴竟然鬥不過一個黃口小兒。
“先生瞧不起我龍虎山,這是你自己的事,但我龍虎山好歹也爲蒼生做過事,恩澤過天下!
先生心有抱負,想要百年後流民,是想留下一個清名,還是浙東一派黨首的名聲?”
張異的話句句扎心,聽得許存仁都心驚肉跳。
他是第一次見張家逆子發威,將劉伯溫按在地上使勁磨礪。
當然,許存仁也知道,並非劉伯溫說不過張異,而是他背後說人壞話理虧。
許存仁趕緊出來打圓場:
“行了,少說一句,張異你把茶放下,去我書房練字帖去!”
張異低頭,將茶放在桌子上,爲劉伯溫到一杯茶,然後,他轉身,看都不看對方一眼,拂袖而去。
劉基心裡堵着一塊石頭,半天壓不下這口氣。
“等等!”
劉伯溫叫住了要離開的張異,說:
“剛纔我聽你師父說,你要給我大明編撰算學教材?”
張異轉身,點頭。
既然劉伯溫已經聽見了,他們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你算學是個水平,我考考你……”
“等等,您憑什麼?”
張異可不上這個老傢伙的當,憑什麼他要考自己呀,他雖然自認爲數學也算可以,但古人,尤其是劉伯溫這種天才出個類似的奧數題,他也未必能很快算出來、
不能裝的逼別裝,更何況他爲什麼要配合老劉?
劉伯溫一口氣被張異堵着,半天出不來。
許存仁想笑不敢笑,張異磨礪起人來,能將人氣得半死。
老劉遇見這麼一個小煞星,算他倒黴,但偏偏劉伯溫還不服氣,一定要壓張異一籌。
“我知道劉先生想什麼,大概又是問我配不配那一套,請先生收起你的傲慢,出不出這套教材,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事。
我無心功名,這東西未必能給帶來好處,且因爲你們這些人莫名的榮譽感,還可能因此招來禍端!
只是,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我先生爲了大明學子無教材可用焦頭爛額,才求到我頭上……
反觀您爲首的浙東學派,老師的老鄉,又做了什麼?
如果老師求助有門,何苦來求我這七歲孩兒?
如果你們沒有私心,爲何會放着客觀的問題沒有解決,而是糾纏誰去些教材?
這也不配,那也不配,你們倒是幹呀?
本來就不是道士應該乾的事,你去哪了?”
在張異的輸出:
“如果您要做事,就老老實實去做,別整天吃飽沒事幹盯着龍虎山,咱龍虎山不欠你的,而且就是貧道說句不好聽的話,貧道願意出這套教材,還是大明之福!”
劉伯溫堵着一口氣,被張異的牙尖嘴利氣得半死。
他好不容易抓住張異話中的一個機會,反擊道:
“好狂妄的語氣,大明之福,你也說得出口!
且,你怎知我不想爲算學入科舉做點什麼,我今日前來,就是和許兄商討教材之事!”
許存仁聞言一愣,旋即大喜。
劉伯溫肯主動前來,這其中的政治意義十分巨大。
他能出面,不說浙東那些擅長算學的人才,就是劉基本人,也是數理方面的高人。
許存仁見過張異許多神異,但算學這種事他找上張異是真的沒辦法,如果劉伯溫願意接下這個活,自然再好不過。
他也想緩和一下氣氛,趕緊起身:
“老夫在這裡,謝過劉兄!”
劉伯溫百感交集,只是擺擺手。
他來許存仁這裡,本是因爲被皇帝訓斥之後,想要將功贖罪。
但龍虎山這臭小子卻莫名激起他的鬥志,劉伯溫沒有理會許存仁,而是盯着張異:
“小道士,既然你對你的教材有信心,那你就出了好了!
老夫自也會邀請同僚,出一套算學教材,到時候讓許兄將兩套教材都呈上去,由陛下定奪用誰的?”
“好!”
張異也被他的咄咄逼人激出火氣,誰怕誰呀?
“老夫也不欺負你,你若輸了,你無需做什麼!
你若是僥倖贏了,老夫答應你一個要求!”
雖然氣急攻心,跟張異立下賭約,但劉基自有他的傲氣。
只不過他看似施捨的行爲,在張異看來就是臭裝逼。
他諷刺道:
“那我要三千兩銀子,先生有嗎?”
劉伯溫的臉色,登時大變。
他面色鐵青,整個人變得侷促不安。
三千兩銀子,他還真沒有。
老劉跟着老朱打天下,老朱是什麼德行,張異心知肚明。
劉伯溫的品性,德行還是過關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找三千兩銀子,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張異暗笑,將歷史人物弄得狼狽不堪,好像也是不錯的體驗。
他算準劉伯溫拿不出來,別說現在的劉基拿不出,就是後年封伯爵的他,一年工資也不過一百二十兩銀子左右而已。
殺了劉伯溫,他都拿不出來!
“若是劉先生困難,就不必說了,其實貧道也不缺錢!
如果貧道贏了,我也原諒你了,你無需做什麼?
唉,爹總教訓我,說我心性太差,白白跟一些凡人置氣,壞了道行!”
張異嘆了一口氣,顯得十分老成,
他轉身就走,還頗有幾分道骨仙風。
只是這份瀟灑看在劉伯溫眼中,卻是面目可憎。
他是沒想到,今日跟一個孩兒鬥嘴,全程都沒有佔到便宜!
“劉兄,消消氣!”
張異噴完人是跑了,可爛攤子他還要收拾呢……
日更過往,向各位讀者大佬求月票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