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倒查工部,血流成河

皇帝話音落,一股血腥味彷彿撲面而來。

在場的諸位大臣,瞬間沒了血色。

無論李善長,還是單安仁,亦或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楊憲,都沒想過皇帝會殺人。

尤其是楊憲,他因爲上次的事,這次噁心張異的時候,已經注意拿捏好分寸。

不主動傷害到對方,只是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小小噁心對方。

這裡唯一出現的變量,就是工部的人出手打了工人。

可那些人,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百姓,是刁民,是螻蟻……

就算是頗有清名的單安仁也不認爲犯錯的手下該死。

他們正要求情,朱元璋道:

“你們可別忘了,朕曾經也是刁民!

各位大人在去年,不但是刁民,還是暴民,造反者!”

朱元璋這麼一說,在場諸人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

他們頓時冷汗直冒,直接趴在地上不敢起來。

朱元璋這是要提醒他們,別上了岸,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泥洗乾淨了。

“咱們都說前元無道,可這無道的是昏君,還是狗官?”

朱元璋的聲音,在御書房幽幽震盪,卻引人深思。

“朕覺得,這狗官的危害,甚於昏君!

當年南方災亂,前朝朝廷下旨賑災,可賑災糧一路下來,層層盤剝!

落到百姓手裡,竟然無粒米果腹!

但凡這些人心懷一絲敬畏,讓百姓得一碗粥,這天下也不至於反了!

諸位大人,你們當年也是這場悲劇的受害者,可你們上岸之後,卻不曾回憶起過往的苦難?

左一句刁民,右一句刁民?

諸位大人這是想要陷朕於不義,還是想讓朕落得跟前朝皇帝一般的下場?”

朱元璋的話,句句誅心。

楊憲登時渾身顫抖,不敢說話。

說刁民的是他,不是別人,朱元璋這話還是敲打他。

且,皇帝要殺人,雖然工部尚書不是他的人,但這下邊辦事的人,許多都安排了他的屬下。

所以,這刀子還是落在他身上。

“張家子,乃是朕親自下旨給他修繕道觀的權利,他去道觀申請修繕,乃是奉旨!

可那些狗官,拿什麼官威?

若是工部人手真的安排不過來,那朕也理解!

可根據朕的瞭解,最近工部的軍匠尚有空閒,可他故意刁難張家子,這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乃死罪!

朱元璋上綱上線,在場羣臣除了劉伯溫,無不冷汗直冒。

皇帝繼續說:

“張家子年少無知,並不知道人辱他,只是回去湊集銀子自己蓋園子!

那些狗官不給人家修繕道觀也就罷了,人家自己修繕,他們還看不慣,

這是將前朝的官威,前朝的做派用在我大明之上,其心可誅,死罪也!”

楊憲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了,皇帝句句不提他,句句不離他。

這些話就差直接說是別人故意刁難了,是誰,不言而喻。

其他官員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自己。

“又!朕再退一步,縱然張家子有錯,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若他們去拿張家子,朕還覺得他們是有的放矢,可在工地上毆打無辜百姓,卻將朕置於何地?

朕造反,就是因爲貪官無道,活不下去了!

朕如今走到這一步,就是那些跟朕同樣活不下去的百姓捧着朕上來的。

那些狗官學前朝做派,這是想要朕死!

想要這大明江山,重蹈前朝覆轍,

楊大人,你說這些人的行爲,該不該死呀?”

老朱踱步,剛好在楊憲面前停下,拍拍他的肩膀。

此時,再傻的人也知道老朱在敲打楊憲了。

若是按照前朝的慣例,這件事怎麼也不會上達天聽,換了別的皇帝,也絕不會因爲百姓賜死官員。

此事說白了,就是一件小事,至少在衆位大人眼中,它是小事。

可皇帝上綱上線了,他似乎打算用這件事立威。

楊憲還沒回答,單安仁搶話:

“臣罪該萬死,臣身爲工部尚書,卻任由此等小人禍害朝廷威嚴,求陛下賜罪!”

朱元璋沒理他,而是盯着楊憲。

楊憲嘴角發苦,他昨天才承諾過別人沒事,今日就要被逼着表態。

可是不表態不行,皇帝的殺心,早就在那天送往楊府的人頭就已經足以證明。

他嘆了一口氣,咬牙道:“該死!”

朱元璋呵呵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將人拿了,剝皮,將屍體掛在牆頭,暴屍三日!

朕要以他的屍體,告諸天下,警戒百官!

爲官者,當心懷百姓,而非作威作福!

且,營繕司並非一人做主,跟着去工地的人,全部殺了!”

老朱話音落,便是撲鼻而來的血氣,滲得人難受不已。

在場諸人,心有餘悸,紛紛跪地。

不過最爲難受的莫過楊憲,其他人最多是兔死狐悲,楊憲卻是實實在在被割肉。

他本以爲,能夠利用手中的權力小小任性一把,

他已經很注意尺度了,儘量不讓人將這件事擴大化。

但楊憲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皇帝的底線,他真的敢,爲百姓殺官。

聖旨下去,便是滾滾人頭落地。

不過這件事終究沒有牽扯到自己,楊憲也鬆了一口氣。

只是他沒有高興多久,朱元璋道:

“這工部一個小小的營繕司主官都敢如此囂張,可見這工部的情況肯定很亂!

朕前陣子收到消息,說工部存在嚴重的貪腐問題!劉基已經在查了,但朕覺得不夠!

劉伯溫,今日起,御史臺的人進入工部,徹查工部賬目!

若發現貪腐者,殺!”

李善長本來只是吃瓜,聽到此事,登時頭如斗大。

他所謂的分工,雖然將工部這個清水衙門歸給楊憲在管,

可無論是單仁安還是工部許多官員,其實都是他的人!

這一查,可是要血流成河!

只是皇帝挾着剛纔的餘威下了這個命令,就是他們這些人也不敢有絲毫反駁之意。

“是,皇上!”

李善長等人,忍不住偷瞄了一邊吃瓜的劉伯溫。

他纔是這場爭鬥的最後勝利者。

工部落在劉伯溫手裡,不死也扒層皮。

李善長咬牙切齒,又看了楊憲一眼。

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蛋,自己作死還要拉上自己。

皇帝揮手,百官離去,只留下劉伯溫一人還在御書房。

朱元璋讓人進來,給劉伯溫賜座。

君臣二人獨處一室。

“那個孩子來找過你?”

朱元璋漫不經心問了一句,劉伯溫無聲點頭。

檢校的存在,皇帝監察百官這件事,在大明朝不是什麼秘密之事。

等閒的消息,皇帝基本都能知道。

“他許你什麼好處,你才願意出手幫他?”

“陛下,他能給臣什麼好處……嗯,如果說有,也算有……”

“哦?”

朱元璋擡起頭,饒有興趣。

“他說他可以幫我查賬,還有一起走訪工地,找找對方貪腐的證據!”

君臣二人說到此處,對視一笑。

老朱啼笑皆非,張異這小子還真是外部沒有給他刺激,他就不動。

可如果有人招惹他,他卻會積極反擊。

這性子大概和他龍虎山上的遭遇有關,如果沒有人欺負他,他大概是個與世無爭的人。

可你若欺辱他,他肯定會報復回去。

這就是張正常說的,張異心中的魔性。

老朱若有所思,自己是不是要多給張異找點刺激?

若是能多讓他上進點,也是好事。

至於張異的本事,老朱是相信的,這小子沒有把握,絕對不會將這活給攬下來。

工部和戶部,算得上是六部之中最爲難辦的兩個部門。

因爲這兩個地方,專業性很強,事務繁瑣。

和戶部不同的是,工部的問題尤其嚴重一點,其中貪腐的問題幾乎層出不窮。

所以工部纔會被評爲六部中比較不受歡迎的部門之一。

就是因爲,工部的尚書往往會因爲手下犯事牽連自己。

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

雖然能考中進士的人,當上高官的人,基本都歷練過。

可是術業有專攻,人無完人。

工部那些工程中的小貓膩,外行人很難懂得。

皇帝讓劉伯溫去查,已經算是找對人了,劉伯溫的處理能力強,在處理後勤事務方面,也不弱於李善長。

可就算他去查的時候,也因爲各種問題導致進展緩慢。

尤其是關係到錢糧問題,還能扯到戶部。

更是麻煩!

除了劉伯溫,御史臺其他御史,忠誠有餘,但處理具體事務的能力畢竟差了不少,

朱元璋也很想看看張異表現出來的能力。

“既然如此,你就帶上他,順便幫他出出氣!”

朱元璋留下一句話,便讓劉伯溫自便。

劉基告退,出了御書房。

“總覺得陛下對那孩子似乎不同,他們明明沒見過面,

是老夫的錯覺嗎?”

劉基出了皇宮,便往清心觀走。

在清心觀,他撲了個空。

問留守道觀的鄧仲修,知張異在老孟家,劉基去過,乾脆讓人驅車前往。

還沒到老孟家,他就聽到院子裡有歡快的童聲笑語。

劉基敲門,開門的赫然是張異。

“這不是劉大人嗎?“

張異見到劉基,熱情打招呼,劉基點頭:

“你跟我走!”

“怎麼?”

“是你履行你承諾的時候了!”

張異聞言,笑道:“看來我想要的公道,陛下給我了!”

朱元璋的性子,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

他不會放任官員濫用權力,這是他的死穴。

加上欺辱百姓,那幾個官員必定是死罪。

劉基深深看了張異一眼,卻不道破後邊的秘密。

這小子看人很準,至少對那位陛下的理解,已經比得上,甚至在某些方面超過他這個老臣。

“是劉大人!”

老孟在李氏的攙扶下,也從屋子裡走出來。

劉伯溫溫和一笑:

“你的公道,陛下替你解決了!”

李氏和老孟張大嘴巴,卻是不敢相信。

經歷過元末的亂世,他們太久沒有見過公道二字了。

陛下竟然爲了他們的事,處置了一個工部的官員?

這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陛下聖明!”

老孟登時淚流滿面,他強忍着病體跪下。

李氏也擦着眼淚,心生感慨。

張異默默看着,這個時代的百姓,所求就是如此簡單。

公道!

這兩個字對於某些人來說,太重了!

“你們好好養着病,我跟劉大人有公務要處理!”

張異囑咐孟家夫婦,又跟小孟瑤打了個招呼:

“孟瑤,下次再找你玩?”

“小地主哥哥再見!”

張異出門,坐上了劉基的馬車。

“我們去哪?”

“帶你去露露臉!”

劉基沒有廢話,吩咐僕人:

“去工部!”

當張異再次來到工部衙門的時候,卻感受到其中的一絲恐慌氣息。

末日!

此時的工部衙門,猶如末日一般。

人心惶惶。

門口,站着許多從別的地方調過來的衙役和士兵,虎視眈眈。

“大人,饒命,陛下饒命……”

張異聽到了一些熟悉的聲音,他朝着衙門裡邊望去!

曾經欺負過他的幾個營繕司的官員,正被人拖出來。

他此時已經面無血色,伴隨着士兵的拖動,地上有一灘水漬在地上,帶着腥味。

張異沉默的看着,那個官員與他對視,更是恐懼萬分。

“我是冤枉的,本官是冤枉的,我要找右相……”

他還沒說完,士兵一槍直接砸在他後腦勺上,讓他昏死過去。

劉基和張異對右相二字聽而不聞。

“此人,剝皮!掛城牆暴屍三日!”

劉伯溫淡淡地跟張異說明了此人的下場,張異默然。

從衝突到死,他甚至不知道那位官員的名字。

不過,剝皮這種事,倒是很符合皇帝的人設,張異再看戶部衙門的臺階,上邊彷彿染滿了血跡。

“這次因爲你的事,皇帝有了倒查工部的藉口!

恐怕,要死不少人了!”

劉伯溫率先一步,走入衙門,張異深吸一口氣。

身爲一個現代人,當這種場面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只覺有點噁心!

只是自己能退縮麼?

不能,那就面對吧!

張異咧開嘴笑,也許老爹說得沒錯,自己心裡真有一股魔性。

誰活着都不容易。

憑什麼他要被欺負?

在這個殘酷的時代,如果人沒有棱角,只會被人踩在腳下。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保而已。

他邁出腳步,踏入工部衙門。

裡邊比外邊更加混亂,工部各司官員,如喪考妣。

他們拿着各種賬本,等着劉伯溫檢查!

劉伯溫身後除了張異,還有他從各處調來的賬房先生。

在他揮手之下,所有的賬本都被拿下!

清算,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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