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是你把皇帝給帶過來的?

張異以僧道的立場,給朱元璋提了個醒。

曾經免賦稅的僧人和道人,在興盛之後,反而站在國家的對立面。

這不是說每個和尚和道士都是天生的反骨。

也不是君王吃飽沒事幹就喜歡屠殺佛道……

說白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冉冉皆爲利往。

當過去的統治者給他們免稅的權利之後,這個政策的演變,就註定會將他們跟朝廷推向對立面。

不過和尚道士好對付,這些人頂了天也就搞出個類似白蓮教的組織謀反,朝廷出兵鎮壓,他們成不了大氣候。

更何況歷史上三武一宗滅佛道(一宗是佛道一起滅),那些人大多數是乖乖伸出頭來受死,

可這些,哪有儒家的讀書人可怕?

“如果讓舉人免稅,他們就會有動力去兼併土地,就算他們沒有這個動力,也會有人將土地掛在他們名下,彼此相互利用!

可這樣的話,輸的還是朝廷!

那小子說過,這天下耕地不過八百萬頃,再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千二百萬!

現在可能看不出問題,等未來秀才舉人的數量多了,這些人產生的問題會放大!

他們名下每多一畝土地,朝廷就少一分稅收!

且給予他們的那些特權,也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如果舉人和秀才從某種程度上能和地方官對抗!

那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也會失去許多,

朕雖然有心限制官員的權柄,可那些人從本質上來說,已經很難稱得上是百姓。

朕可不想在門閥消失的今天,再給那些讀書人造出一個不是門閥的門閥。

和尚和道士的頭好砍,

這天下讀書人的頭,可砍不完啊!”

見朱元璋心生剛開門,朱標回答:

“父皇的憂心不是沒有道理!

免賦稅這個口子,不可輕開,至少也要有限制!

其實以此同理,宗親和勳貴,同樣要限制……”

今年很多事情都要定下規制,官員俸祿不過是率先拿出來討論的問題。

隨着大明天下定,

關於皇子封王和封賞功臣的事也要定下章程。

宗室的事情可以拖一拖,可是親王的俸祿,還有各種爵位的俸祿,其實也可以定下來了。

朱標知道老朱的標準,因爲張異早有預言。

但他很好奇,如果說官員的俸祿老朱提高三成,那勳貴的俸祿呢?

會不會提?

“親王俸祿,你弟弟們的年俸降到一萬石!”

老朱第一個砍掉的俸祿,就是親王的。

雖然他有些肉疼,老農民多子多福,讓子孫過得好一點的本能讓他非常抗拒這個決定。

可是宗室的後患,靖難等等一堆張異預言的事件,讓老朱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將好處都給自己的孩子。

畢竟想要讓子孫過得好,前提是老朱家這個攤子得支棱起來。

如果大樹都不在了,其他東西都是過眼雲煙。

“但徐達、李善長他們的,可以適當增加一點,不過拿了朕的東西,就要承擔朕的限制……

誰敢給朕搞土地兼併,就別怪朕殺雞儆猴!”

朱元璋殺氣騰騰,張異有句話說得沒錯。

許多事情的根,其實都在洪武朝。

如果很多事放在洪武朝來解決,那其實根本不算是問題。

就不說洪武朝了,就說南北榜案。

洪武初年能解決的話,它就是個陽謀,可如果任由它發酵到洪武三十一年,等老朱都要死了。

那時候哪怕老朱自己,也無力迴天。

以未來爲鑑,並非讓人全聽張異的。

聽之,思之,實踐之……

許多爲問題同樣可以消弭於無形中。

可正如朱元璋所言,他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

老朱犧牲了錢財,換取的就是後續許多事情不要爆發,或者少爆發……

譬如給舉人和秀才的特權,很有可能助長地方大族的力量增長!

這些人若是多起來,可是真的收拾不掉……

朱元璋眯着眼,微微有些後怕。

接下來他對於新政的改革,還有一些後手,不過在這之前,朱元璋需要一個引子,去引爆輿論。

“張異那臭小子還沒行動?”

老朱問了一聲朱標,朱標笑道:

“他還在給父皇您籌出海的銀子呢……”

老朱笑。

他這出海前後大概要花二十萬兩銀子,但其實把有現成的船身去掉,大概十萬出頭就能夠。

張異自己出力加坑了老張,龍虎山就出了將近五萬兩白銀。

這妥妥是大客戶呀!

解決了一個大隱患,老朱心情不錯。

“那小子說的拍賣行,什麼時候開張?”

“上次聽高見賢報,陳掌櫃送來帖子,說是三日後!

這段時日,市井上隱約有流言起,都在議論去年惹得滿城風雨的玻璃鏡。

這龍虎山的小天使不堪其擾,也不想得罪人,所以將玻璃鏡交給拍賣行拍賣的消息已經流傳出去……

想必這是張家弟弟給陳掌櫃的建議,反正這風已經吹起來了,

接下來就看張家弟弟能不夠籌到他想要的銀子……”

按照張異的計劃,他準備再給老朱籌一萬兩左右的銀子,也就是說他這場拍賣會至少要拍下八九千兩。

可是這真的能做到嗎?

朱元璋父子也好奇不已。

“等到那天,就知道了……”

朱元璋並沒有等太久,三天轉瞬即逝。

陳珂的拍賣行,也在許多人的關注下悄悄開起來。

這個拍賣行能受到關注,一來是陳珂確實有許多富商朋友,大家捧場。

二來就是,玻璃鏡。

在這個信息閉塞的年代,一個消息並不如後世那麼容易被人遺忘。

承載着徐府和常府兩位貴婦的恩怨,加上皇后求而不得的故事。

玻璃鏡早就不是單單一個奢侈品屬性,而被賦予了太多其他以外的東西。

就算張異對玻璃鏡很有信心。

但事到臨頭,他卻依然有些緊張起來。

拍賣行開張,作爲事主的他自然要出現在這裡。

陳珂的辦事效率不錯,在年前年後短短的日子裡,他不但找到地方,還將這地方裝修得富麗堂皇。

他是個聽勸的人,張異的提議,他幾乎照搬全收。

關於如何拍賣,拍賣官的培訓什麼的,做得都挺好。

陳珂甚至包下來一個秦淮河上的姑娘,日夜培訓。

姑娘和他都瘦了幾斤,但業務也做起來了。

外場,包廂……

迎賓,廣告……

張異的騷操作,讓他在操作環節省了許多氣力!’

客戶他是找好了,拍品也找好了。

可是作爲拍賣會壓軸的東西,陳珂心裡可沒底。

拍賣行的天字第一號包廂,張異小心翼翼拿出一個盒子!

精美的盒子裡,放着四面玻璃鏡子。

陳珂的眼睛,神馳目眩。

在這個時代第一次看到玻璃鏡的人,大抵都是這種表情。

身爲現代人,張異很難理解那種癡迷。,

這大概和女人看見大鑽石一樣的表情。

陳珂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他提了提氣,又壓下自己的貪慾。

“這清心觀的小道長,真是神人呀,可惜老夫無緣一見!”

陳珂十分惋惜,他曾經想繞過眼前的小子去找到那位小道士。

誰知道這貨在清心觀深居簡出,壓根不見人。

後來他也發現,似乎清心觀附近有人盯着,

還有離青陌並不簡單之後,

身爲一隻資深老鼠,陳珂選擇了避而遠之,再也不敢隨意出現在清心觀附近。

對於陳胖子試探的行爲,張異笑而不語。

他反而轉頭,得意道:

“那是,龍虎山的小天師哪是那麼容易見的,要不是我家少爺跟他是好友,陳掌櫃也求不到這福分!

少爺,你說是不是?”

孔訥哭笑不得,自己早就成了張異的工具人。

見他自吹自擂,還要自己背書,孔訥無語。

“那位小道長,確實是世外高人……”

他話中有話,可惜陳珂並沒有聽出來。

“兩位少爺,這鏡子就交給陳某吧,程某今日保證不會辜負小道長的心意!

這鏡子要是拍不下一面八百兩,陳某補全小道長的銀子!”

身爲一個玉器商人,他對於奢侈品的的敏感度絕不是普通人能比。

八百兩銀子,是陳珂的保守估價,這每一面鏡子沒有一千兩銀子,絕對是不可能的。

張異笑笑,八百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還是看不起江南那些富戶?

“這沈家人也來了?”

張異想起一件事,好奇詢問。

“嗯,沈家老爺爺來了……”

“那就沒事了!”

“那二位稍候,我去安排!”

陳珂帶着鏡子,小心翼翼出門。

等人走了之後,孔訥才掐着張異的脖子:

“你藉着我們孔家的名聲,搞的事情越來越大了!我掐死伱這個逆僕!”

“滾一邊去,小心老子噬主……”

二人因爲各自忙碌,倒是有段日子沒見了。

不過彼此之間的感情倒是沒落下。

打鬧之後,張異問:

“你家兩位老爺子怎麼樣?“

孔訥回:

“挺好的,爺爺放下心結之後,倒是熱衷於做個教書育人的先生,曲阜的簡體字推廣還不錯……

至於我爹,最近在安撫那些孔家族人,也在整頓家風!”

“你家的家風確實需要整頓,你們老孔家的問題可比我們嚴重多了,現在你們孔家在讀書人眼裡還有點光環,可是再作下去,那就真的沒了……”

張異這番話倒不是危言聳聽,終明朝一朝,張家雖然也出現過大哥張宇初這種被皇帝擼掉天師位的敗家子,或者那位被君王流放六年的曾孫……

老張家不是沒有敗類,但比起孔家的衍聖公,那是小巫見大巫。

姦淫擄掠,凡是人不幹的事,明朝的衍聖公們可沒少幹。

皇帝雖然也會懲戒衍聖公,可終歸還是下手比龍虎山的天師輕,就說那位叫什麼來着的衍聖公,張異一時間沒想起來那位的名字……

反正如果換成龍虎山的天師,大概率是要被死的,至少也是個流放千里。

可人家就是被皇帝給保下來了。

可人能沒事,民心卻是回不去了。

士子集團對孔家的期許,本來就只是期望他們當個吉祥物,但他們往往連這件事也做不好。

演變到後來,真就沒人將孔家當回事了。

相比而言,老張家雖然在張宇初後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多少還能硬挺一段時日。

“嗯!”

對於張異的提醒,孔訥虛心接受。

他這位同學身上有神異,孔訥是深有體會的。

“孔家的關係也是盤根錯節,我父親就算有心想改變,也是力有不逮!

不過他沒做完的事,我也會繼續去做!

不能給老祖宗丟人!”

孔訥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頭了。

可就算如此,也要努力給這世界留下一點東西。

少年人總是天真且充滿鬥志,張異老里老氣地拍着孔訥的肩膀,以資鼓勵。

“黃老爺,您也來了……”

二人正在說話,外邊的聲音吸引張異注意。

陳珂在和黃叔叔說話!

張異不理孔訥了,自顧跑步去。

果然,在走廊,張異見到了黃家父子。

“黃叔叔!”

他打斷了雙方的對話,朱元璋回頭,笑:

“原來是你這個小傢伙,你家少爺也在?”

“在,在……”

張異嘿嘿笑,叔叔果然上道,壓根就不揭穿自己的身份。

“陳兄,要不你忙,我去拜會下孔家少爺!”

“黃兄自去!”

陳珂確實有點忙,聽老朱建議,告辭離去。

朱元璋似笑非笑,給張異行了一個眼色,然後,他跟着張異,走進天字第一號房。

孔訥本來還想着,張異跑出去跟誰說話。

等看到太子爺和皇帝老爺進來,孔訥的頭都炸了。

這傢伙交遊廣闊,可未免也太廣闊了……

突然將皇帝帶到自己的房間,孔訥小小的心靈實在承受不起這種衝擊。

他馬上要跪下去,可是皇帝卻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孔少爺,可否借你家書童一用?”

朱元璋在表面,給孔訥極大的尊重,孔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您說笑了……”

“訥訥,你在天字一號房待着,一會我過來找你!”

張異很沒義氣地丟下孔訥,跟着老朱鑽進天子二號房。

不多時,陳珂的客人陸續到來。

大明第一場拍賣會的參會人數遠比張異想象中更多。

也不知道是這種新的拍賣模式吸引到人,還是陳珂交遊廣闊。

在客人坐定之後,陳珂也迫不及待開場。

第一件拍品被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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